九万里上 第711章 声音

涌动的气息徐徐漫开。

层迭的空间中，画面随之变幻，无论是秘境的内部还是外部，所有的一切都在逐渐失去轮廓。融化，渗透，模糊，下沉……

只有金焰海这一片区域，尚未被涌动的气息侵蚀，一切依然清晰可辨。

“把温师侄带进来，快！”胖修士开口说道。

“我去。”疤面修士应声而动，身影迅速穿过空间。

“其他人呢？”玄岳门修士问道。

红发修士说：“交给我。”

话音未落，他也穿过碎片空间。

“再去四个，把蒋松带回来，并确保进来的人没有反抗能力。”胖修士下令道。

除胖修士外的七个方烬阁修士中，很快站出了四人，其中一人往蒋松方向赶去，其余则跟随疤面与红发，将海潮眼外昏迷的修士一一施加禁锢法咒后，送回到金焰海中。

直到最后一个修士被送走后，温故应才起身，在红发的搀扶下，穿过海潮眼，回到了金焰海。

温婉柔顺的壶音，一声声的响着。

氤氲在海面上的云气崩散，褪色，九星的光华，与渡口的光亮，也被拖曳扭曲，变得模糊，昏沉。

“盈凤？”翁仙喊道。

他没有得到回应。

神鸟的庞大的身躯，亦在不断地融化。

随着壶音涟漪的层层扩散，李川的视线也穿过云气，看到了站在神鸟瑰丽的光芒中长发飞舞，长袍鼓起的翁仙。

这一次，他看清了他的模样，是一个十分威严的中年男人。

翁仙似乎察觉到了李川的视线，他目色一凝，壶音涟漪一连被破开好几层。

李川一边与翁仙对视，一边平静地持续擦响天音壶。

翁仙的力量，一半在维持九海的异象上，另一半在他将要做的事上。他分不出太多力气去对付他，也没有必要。

涌动的气息消融着万事万物，但劫气也在其中凝聚。

翁仙后续的动作中，需要引动劫气。

意识到这一点后，翁仙不再与壶音对抗，而是抬手引星。只要在沉入心渊之前，身合天道，便无人再能破坏他的计划。

九颗星辰的光华，落入他的手中。

很快，他的双掌之中，浮现出了九枚旋转燃烧的星芒。

一丝又一丝非烟非雾的劫气，从海面，从天空，从四面八方，从九海到九海之外，向着他手中的星芒汇聚。

“是劫气。”老宫主说。他身周的事物，也都在模糊，下沉。

“壶音引发涌动，劫气在涌动中汇聚……”王掌门观察着劫气奔涌的方向，疑惑道：“李川在帮翁仙？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看。”老宫主仰头望天，九星的光华，勾连着世间万物的脉络。

翁仙现身于海面上，踏上了第一座渡口。

玄奥的符文在他的脚下凝结。随着他的步伐，一座座渡口次联结。当他行至第十一座渡口的时候，他掌心上托，九星的光华与凝聚的劫气交融了。

嘘。

一声轻的嘘声，在点与横之间响起。

是什么声音？

李川试图用壶音去捕捉那一声轻嘘，却什么都没有找到，但是他的感受告诉他，一切都已经完全不同了。

九星的光华，依然绚烂，九海的海水，也仍旧在潮涌。

云逸仙人凝视着浮于他掌心的一滴海水。

不同了。

壶音一声声的响着，涌动没有停歇，万事万物都在壶音之中，向着心渊无可挽回地沉落。但……

充盈在视野中的点与横，变了。不对，是点与横之间的最小距离变了。所有的形态，结构，都因此而变化了。

在那“嘘”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天地的规则仿若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悄然无息地偏离了一丝。

天道，变了。

翁仙再次驱动太素域。

三万年前，那束光尚未抵达的时候，他与其他真仙，便感应到了那束光将要带来的命运。

万法不存，万物归零。

或者——所有的存在都被抹去，重写。

天苏挡在了那束光之前。

在他身后，一个又一个仙人，将神魂修为凝成法则，具现于天地之间，再合于天道。

当时万象交织，万法交融。以虚道铸真，仙人的道途短暂的替代了天道。

整个世间都因此而滑移了一丝，如薄纸轻卷，由此隐于那束光之外。

结局，被改变了。

然而，天道也因此偏离了正轨，所有的规则，也都在不断扭曲紊乱。

下一次大劫之后，劫气将从心渊中冲出，冲破一切，让一切再回到正轨，然后去正面迎接那道光。

当时，他亦在三千仙人之中。

此时此刻，他将再次以身合天道。

太素域中的道途一条条展开。这一次，它们不是由云气凝聚而成的虚假的道途。

虚道铸真。

凝聚着仙人神魂修为的法则道途，具现在了天地之间。

他记得他们的名字。

沐浅，寒山，凛昭……

他并非一个人站在这里。

然后……是盈凤真仙。

瑰丽的道途，如流星划过，隐没在夜空之上。

也就在这一刻……

神鸟身上，落下沙粒来，

金焰海中，道途在海水的灼烧中，化成了一粒粒无温，无光的沙粒。

道途消散了，道途所代表的法则，消散了。

神鸟在顷刻间破碎。

翁仙动作一停，整个九海都因此而彻底静止。

“盈凤，你既然一直在默许我的行动，又为何要在此时此刻出手？”翁仙沉声问道。

“因为我看到了另一个我的选择，以及一个可能。”盈凤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可现在的你，已经没有选择了。”翁仙说，“你放纵道途衰败，消亡，也只能干扰我一瞬，一瞬之后，光便会落下。”

“可别这么小瞧我呢。”盈凤轻声说。

李川再一次在点与横之间，看到了盈凤，她也在看着他，看着他手中的蝶灵。

李川明白他要怎么做。

蝶灵的腹部亮起，神树的枝叶展开了，一轮圆月出现在他的手中。接着，壶音的涟漪之中，出现了那一轮圆月，圆月从海面上渐渐地升起，悬挂在夜幕之中。

神鸟化成沙粒落入了海中。

当最后一颗沙粒落下后，熊熊燃烧的金焰海的海水，点燃了九海的海水。

翁仙明白盈凤在做什么——涅槃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