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上 第712章 细雨

金焰海中的众修，随着神鸟破碎，也落到了海面上。天纲轮在最后，化作了一层透明的薄膜，将众修护佑其中。

而李川伫立于圆月之中，神树的叶片在他身旁轻轻飘动。

他擦响壶音，在壶音的涟漪中，在死去的道途上，画下了“生”的图案。

新的法则在那道途的灰烬中迅速萌生。无数的点与横线快速联结、拼合，形成一个个首尾相接的环。过去、现在、未来，所有时间线上的无数可能性，都在这些环中展现。

不知何时，一层薄雾悄然浮现于新生的法则之上。薄雾无声地穿插、缝合于法则的结构中，微微将其弯曲，悄然无声地穿过早已埋下的陷阱。陷阱之中，是无尽的循环，一旦陷入，便会在无休止的循环中耗尽所有力量。

新生的法则感知到了危机。在灼热的海水中，它急速膨胀，大量无序且相互冲突的结构喷涌而出，冲破迷雾，短暂地开辟出一条条纯净的道路。

终于，在无数次小规模的试探之后，两种力量正面相撞。

在海水与劫气中，无数结构相互冲击、纠缠、操控、反制；诱导、复制、震荡；剥落、坍塌……

静止的瞬间，翁仙与盈凤已然交手了亿万次。

燃烧的海水中，新的法则逐渐联结，凝聚成了一颗道种。

然而，这颗新生的道种表面，却显现出明显的裂痕。

李川再次出手。

圆月的光华，吞噬了星光，洒落在新生的道种上，神树的树叶在光辉中不断飘落

于此同时，十二颗菩提珠自他手上散开了，在海水中形成了十二个递归的漩涡，将道种之中的衍生的各种可能，凝结成了十二道道韵。

归一。

十二道道韵凝结。

道种上的裂痕在这股力量的作用下缓缓愈合，新芽从中破土而出。

“九万年前，我在上古巨兽的诞生之地，得到一截枯枝。我日夜参悟，两万三千年后，飞升上界，在上界又修了一万年，终证真仙之位。”

盈凤的声音流动在燃烧的海面上。

“飞升那日，我将那截枯枝留在凡俗，并赋予它新生。而在今日，它又再一次，给予我新生。”

道途将成，无法再阻拦。

“它是钥匙。”

听到这句话后，翁仙果断收回力量，化作一颗锐利的钉子，刺向夜幕。

翁仙划破壶音涟漪，从李川身旁掠过，撕裂了圆月，径直钉在九星聚尾的交汇处。

法则辉光闪烁不定，道悟精粹凝聚其中。

李川不得不避开锋芒，向后退了好几步。站定后，他仰望九星，继续叩响天音壶，并将蝶灵紧握在手中。

九星四周浮现出细密光点，道钉引领着道途与依然不断汇聚的劫气，沿着无形的轨迹相连成一张巨大的网。

整个世间，那微微卷起的薄纸，逐渐在平展。

渡口向着无尽的虚空绵延，一扇门在遥远的尽头，在海天相交之处悄然出现。

门之后，便是那束光。

门……

钥匙……

李川感觉到，蝶灵在震颤，仿佛想要逃开。

他手一动，蝶灵平静了下来。但他明白，这是暂时的。

这个世界已经不同了，翁仙能够通过那一丝微妙的改变，绕过一切既定的法则，撬动世间的万事万物。

而与之能对抗的，便是在那改变之后的，新诞生的道途。

衰败的道途，无法被修补。同样，崩裂的天道，也无法被修补。

除非诞生出新的道途，走出新的大道，还有，新的天道。

菩提珠再度回到李川手中。

李川明白了盈凤想要告诉他的事，也明白了盈凤藏身于秘境时，为何从未想过用菩提珠修补道途。

她一直在等待。

终于，那个契机出现了。

助盈凤重生之后，他所能做的已经不多了。他的视野中，充盈着不停变化的点与横。种种线索在他脑中交汇。

翁仙下界了。池鳞必然也下界了，还有玉骸，从幽曦谷中消失的玉骸，也藏在这片天地间。

门已经出现了。钥匙在他手中。翁仙，池鳞，好算计。若是盈凤没有涅槃重生，他便会成为翁仙计划的最后一环。

李川的眼中，再一次褪去了所有的情绪。

壶音持续着。

盈凤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所以，我比所有人都要清楚，苍梧之野的地底，到底存在着什么。我和那个声音交流过，我在它的低语声中，看到了最初的黑暗，还有最初的生命，最初的意识。这也是我道途的开始。”

在这一刻，道种的外壳如同碎星般崩解，内部无尽的光与火交织、旋转、拉伸，迅速构筑出一个宏伟的骨架、翎羽和双翼。

一双横贯三万里虚空的撑天之翼，破开了燃烧的海水。

藏于海水阴影中的玉骸和意识根源，被这股力量扬起，没有发出一声声响，便消散在海浪的泡沫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瑰丽如晚霞的双瞳缓缓睁开。

“李川，我给你时间。”盈凤真仙再一次说道。

“好。”李川慎重地应承了下来。

神鸟振翅而起，向着九星交汇的罗网飞去。

……

那一夜将要结束的时候，下起了雨。

雨丝在星光中斜斜飘落。

雨落进海水之中，化开无数细小的光点。岛屿的礁石被细雨浸润，苔藓与幼草贪婪地啜饮着；雨水渗入了苍梧之野的的地下，生机悄悄从深处蔓延。

一个个村落被雨雾轻柔地环抱，街巷深处，雨水洗净了青石板。

那穿行诸界、坠落四野的细密雨声，轻柔地渗入残破世界的每一寸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