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上 第689章 记忆

温故应的视线扫过一块块碎冰，他在其中看到了不同的自己。

他问：“和我一同进来的那位修士呢？此时此刻，他也在这里吗？”

他刚说完，便看到碎冰中的人，换成了李川。

许许多多的李川，不是在被灵兽追着跑，便是在重重的陷阱之中，跳过来跑过去，偶尔还被修士追着跑，只有少数几个，稳稳当当在走路。

红灵说：“你别诓我了，他算什么修士？”

碎冰中的不同的李川，突然都抬头望向天空，接着拿出天音壶来。

“那在真仙眼中，他所走的路，所求的道，是什么呢？”温故应问。

“我看不清。”红灵说。

“真仙也看不清吗？”温故应问。

“是。”红灵回答，“我能够感觉到，他身上有天苏的气息，还有他手腕上的菩提珠，便是天苏请我炼制的法宝，并且菩提珠被重新淬炼过了……就好像是天苏借他的躯体，将法宝带回到我面前一样。但这只是表象。他所使用的力量，让我感觉到陌生和恐怖。而天苏的力量，是在引导他去感受，去认知那种可怕力量。”

“所以我看不出，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他所走的路，又会通向何处。”红灵向前飘动了一段距离，她说：“我看不清的，岱宗翁仙更看不清，他们只会认为，天苏陨落前，留了什么后手在他身上。”

“真仙为何要拒绝岱宗的拉拢？”温故应问。

“我和他是不同的。”红灵说，很快她又解释道，“我和他都非人身，这可能是我和他之间唯一的共同点。登仙之后，出身是什么，已然完全没有意义了。他想做的事，我不感兴趣，甚至与我的意愿相悖，所以我不会和他结盟。”

她说：“神魔大劫时，我愿意出手，亦不是因为我与天苏有多少交情。并没有。但是，我认同他当时的决定，所以我出手了。”

“我明白了。”温故应说。

他突然听到了壶音。熟悉的，温婉柔顺的壶音，在瑰丽的空间中一声声地响着。

红灵听了一会儿壶音后，突然说：“我明白了。”

没等温故应发问，她便开口说：“那不是这一世的天苏。”

红灵飘回到温故应面前，说：“刚才我和你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温故应说：“记住了。但我还有几个问题。”

“你说吧。”红灵说。

“那串菩提珠，是怎样一件法宝？它为何在靠近落霞秘境后，会发生归一的现象？”温故应问。

红灵说：“第一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你。第二个问题，我辗转凡间时，为了避免它被岱宗翁仙发现，在它身上施加了一种法术。你可以这样认为，它显露在世间的部分，只是它的万分之一，甚至十几万分之一。而在靠近落霞秘境之后，法术开始失效了，于是便有了你所说的‘归一’。就像你一样，分裂成无数个分身的你，也将要归一。”

“那其他人呢？”温故应问。

红灵没有说话。

温故应明白了她的意思，说：“那我还真提的动剑了。”

“还有别的问题吗？”红灵问。

“我和他一起进来的时候，为何要将我们分开？”温故应问。

“我需要一个人，走到这里。我还需要一个人，去到盈凤台。”红灵回答，“我感知到了菩提珠在他身上。所以我便期待他能够带着菩提珠，到达盈凤台。只是……我没想过，他连个修士都不算。”

“他能走到的。”温故应说。

“也许吧。”红灵不置可否，她再次问道：“还有问题吗？”

“还有很多，但……留到下一次吧。”温故应说。

“那就开始吧。”红色的灵气在碎冰之间扩散着……

……

一瞬间，有无数个温故应，穿过了无数个时空，透过碎冰的折射，交叠在一起，在璀璨瑰丽的光芒中不断融合，又散开。

几乎每一次的他，都困住了魔灵，用各种方法，肉身，天齐剑，有一次甚至利用了整条无回渡。他也都付出了代价，肉身四分五裂都算是好的。要不还是缝缝，勉强用吧。正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看到其中几次，魔灵选择了放弃，正因魔灵放弃了，他反而用了更多的时间，才进入到这个瑰丽的空间中。

确实是有能用的。

红色灵气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肉身与神魂，温故应感到无数个他开始归一。

他仿佛在同一个瞬间，穿过了不同的门，也穿过了属于他的记忆。

第一次站在四神宫的山门前；小镜湖边苦思冥想的无数个日夜；下山历练，结识了许多朋友……

那些记忆，无比鲜活地在他心中流淌着。

他感觉到神魂愈发凝聚，肉身逐渐恢复。

二百年回望，只是一瞬。

温故应准备好醒来了。在和红灵交谈过后，他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虽然他还不能确认，红灵真的是盈凤真仙，但直觉告诉他，红灵对他没有恶意。

那就够了。

时空开始收缩了，他准备着醒来。突然间，一段无比漫长的记忆喷涌而出，在瞬间将他淹没。

温故应，一梦万年。

他从无边无际的记忆长河中站起身来。

从那一场梦中醒来后，他眼中的一切便与过往截然不同了。但……那只是梦。他梦中得到了许多知识，然后他在现实中重新印证着那些知识，他在梦中见过许多场战斗，于是他在实战中，尝试将那些不可思议的招法用出……

最后，他选择的重走道途，因为那只是梦而已。

可是现在，万年的记忆仿佛破开了封印一般，变得鲜活了起来。过往模糊的，仿佛被迷雾遮掩的细节，也全部显露了出来。

温故应看着河水中的画面，他看到了太素域，他透过记忆的主人眼睛，明白那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

一直不敢深想的问题，也终于浮了上来——记忆的主人是谁？

那至少是一位仙人。

那，他温故应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