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玄穹 第二十二章 冰魄溯源

冰蓝色的阳光穿透云层，在新生青阳城的瓦檐上流淌成河。君见月踩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刑天斧的刃光在身后拖出细长的影子。那些影子触地便化作冰晶，晶体内封存着被斩断的因果线残片。街角卖糖人的老叟抬头微笑，捏出的糖人竟是洛清璃怀抱婴孩的模样。

"客官要看看天机签么？"

卦摊前的盲眼妇人突然开口，枯槁的手指抚过青铜签筒。筒身雕刻的星图与秦红鱼的翡翠算珠如出一辙，只是其中三枚星子被血渍污染。君见月驻足时，檐角风铃无风自动，铃声竟与九霄古塔的青铜编钟产生共鸣。

妇人袖中滑出半截红绳。

那红绳的编织手法，分明是当年青衣神女系在婴儿腕间的样式。君见月伸手欲触，整条长街突然扭曲成漩涡，卦摊化作祭坛，糖人老叟的草靶子生长为万魂幡的幡杆。冰蓝色的阳光在此刻转为猩红，照出街道两侧房屋的真实形态——

每扇木门都是竖立的冰棺，棺内沉睡着被脐带缠绕的洛清璃。

"月儿...别看......"

洛清璃的轻叹从最近那口冰棺渗出。君见月挥斧劈向棺盖，刃光却在触及冰棺时折射成三百道，将整条街道切割成破碎的镜面。镜面中映出不同时期的自己：有在苍玄界浴血奋战的少年，有端坐白骨王座的神主，还有抱着冰凰钗跪在雪地的身影。

盲眼妇人的签筒突然炸裂。

七十二根卦签悬浮成困龙阵，每根签文都刻着叶老魔的魂印。君见月暴退时踩中某块松动的青石板，板下涌出的弱水瞬间漫过脚踝。水中沉浮的却不是怨灵，而是秦红鱼推演天机时用的翡翠算珠——其中三枚正吸附在他被弱水浸湿的衣摆。

"红鱼姨...连你也......"

质问被突然响起的婴孩啼哭打断。街道尽头的祠堂轰然洞开，供桌上摆放的并非先祖牌位，而是七十二盏青铜灯。灯火摇曳间，君见月看见自己的倒影正在灯油中挣扎，而提着灯油壶添火的人，赫然是腕系红绳的采药少女！

祠堂梁柱突然生长出青铜根系。

九霄古塔的塔尖刺破屋顶，悬挂的青铜钟映出令君见月窒息的画面：洛清璃抱着纯净神光的婴孩，正被三百条脐带吊在虚空。那些脐带另一端连接着叶老魔手中的万魂幡，每根幡骨都在吸食婴孩的混沌本源。

"清璃——"

刑天斧脱手掷出，却在触及幻象时被魔化的青铜钟吞没。钟声震碎祠堂梁柱时，君见月才发现自己站在九霄古塔的第十层——这里本该是传承之地，此刻却布满蛛网般的因果线，每根线都粘着片冰凰羽。

羽根渗出黑血，在空中凝成叶老魔的面孔。

"欢迎回家...我的容器......"

沙哑的笑声震落塔壁青苔。君见月握紧回归的刑天斧，发现斧柄缠绕的冰绡正在魔化，洛清璃残留的气息被替换成万魂幡的怨气。他并指划过刃锋，以神血为引强行净化，却在血珠坠地时看见恐怖景象——

血泊中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正在给婴儿系红绳的叶老魔！

塔外传来青鸾的悲鸣。

君见月撞破塔窗跃出，见到的却是双翅尽断的青鸾。它涅槃火凝成的尾羽插在冰蓝色太阳表面，试图用最后的光明延缓某个恐怖存在的降临。少年神主踏着坠落的凰羽跃向太阳，却在触及光焰时被法则压制，坠向新生的青阳城废墟。

废墟中央的祭坛亮起星图。

七十二枚翡翠算珠从地脉涌出，拼成秦红鱼残魂的轮廓。她的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模糊，指尖却坚定地指向君见月心口："月儿...剖开神脉...那里有......"

警示被突然刺出的万魂幡打断。

叶老魔的真身首次降临新世界，他枯瘦的脚掌踏碎星图，每步都在地面留下腐蚀的魔痕。君见月挥斧迎战的瞬间，惊觉对方手中的万魂幡竟是由冰凰羽编织而成，幡面每个怨灵都是洛清璃的轮回残影！

"很痛苦吧？"

魔头轻弹幡面，某个残影突然发出真实的痛呼。君见月的混沌纹不受控地爬满脸颊，刑天斧险些脱手坠地。他强行咬破舌尖，以疼痛唤醒清明，却见叶老魔胸口嵌着块冰蓝色晶石——那分明是未被污染的婴孩心口之物！

九霄古塔在此刻彻底魔化。

塔身生长出暗红血肉，每扇窗户都变成贪婪巨口。君见月避过万魂幡的扑击，反手将刑天斧刺入塔基，激发的净化圣光却使古塔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哭声震碎翡翠算珠拼成的秦红鱼虚影，残片如利刃刺入他周身大穴。

"红鱼姨...为什么......"

君见月半跪在地，看着血液在祭坛沟槽中流淌成卦象。卦辞显现的刹那，冰蓝色太阳突然坍缩成黑洞，吐出被脐带缠绕的青衣神女。她双手捧着的补天石核心，竟是君无夜自毁神脉前剥离的混沌本源！

"月儿...接住......"

神女将本源掷出的瞬间，叶老魔的万魂幡卷起腥风。君见月飞身抢夺时，惊觉本源内部封存着洛清璃完整的魂魄。他硬受魔头贯穿胸膛的一击，染血的手掌终于触及本源，却在融合的刹那看见终极真相——

所谓新世界，竟是叶老魔用万魂幡炼制的本命法器！

三百条因果线突然收紧。

君见月被吊在虚空，看着脚下青阳城再次崩塌。叶老魔剖开自己胸腔，露出跳动的混沌核心——那核心表面布满冰凰纹，纹路深处沉睡着洛清璃最后的神识。

"你以为轮回是救赎？"

魔头狂笑着撕扯因果线。君见月周身爆出血雾，却在剧痛中感应到九霄古塔深处的波动。他染血的手指结出父亲留下的禁术法印，被魔化的古塔突然反向生长根系，刺入叶老魔的混沌核心。

冰蓝色太阳彻底炸裂。

强光中，君见月抱着洛清璃的本源坠落。他看见青衣神女化作补天石填补虚空裂缝，看见秦红鱼的残魂凝成翡翠屏障阻挡魔气，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青鸾燃烧本源撞向万魂幡的决绝身影。

当黑暗降临，有温暖的手掌抚上他额头。

"月儿...该醒了......"

洛清璃的声音近在咫尺。君见月挣扎睁眼，发现自己躺在铺满凰羽的冰棺中。棺外站着腕系红绳的采药少女，她眉心跃动着纯净的冰蓝神光，手中捧着七十二枚完整的翡翠算珠。

冰棺盖缓缓滑开时，第九颗赤阳正好升至天穹中央。

这次，阳光是纯净的乳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