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仲达那边打得如何了……只要他严格执行子瑜的计划,肯定能偷袭蔡瑁得手的吧……蔡瑁这般无能的酒囊饭袋,能济得甚事?”
“不过为了配合仲达的偷袭,后方的援军也得再多等等才能增援上去。唉,实在难捱得很。”
鱼梁洲前线、高顺已经彻底攻占蔡瑁水寨,曹仁和于禁也已经换家了高顺旧营的同时。
在前线以南三四十里之外、汉水对岸的鹿门山大营里,关羽却还在那儿来回踱步,昨儿一晚上都没能睡踏实。
毕竟,要执行诸葛瑾教授的偷袭计划,关羽的援军也被迫稍稍放缓了增援的节奏,以免打草惊蛇。
而包围圈里的除了高顺,还有他儿子,关羽又岂能不担心。
从四更天开始,他就起来了,然后跑到诸葛瑾下榻的地方,询问有没有最新的战况汇报。
诸葛瑾也是被他烦得不行,反复安慰他:“稍安勿躁!沉住气,就算有变故,最多也就是仲达没能偷袭得手,这能有什么危险?
以仲达之能,偷袭不得手,那就退回本营就地固守,难道连一两天都守不住?”
说了几次之后,关羽不听,诸葛瑾也懒得再说,只顾闷头大睡。
原本诸葛瑾也算是个生活方式很健康的三十出头中年人,他习惯了早睡早起,夏天睡到五更将尽也就够了。
但是昨夜被关羽打扰了两个更次,睡眠质量差,最后好不容易睡着,再醒时已是早上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
关羽看他睡眼惺忪地醒来、在旁人服侍下洗漱完后,却又恢复到神完气足的样子,关羽就有些郁闷:
“你这名士风度,天下也难有比拟了!两军牵扯十万人的大战,你倒一点不担心结果,还能高卧至此时!”
诸葛瑾收拾整齐,“啪”地一挥折扇,示意侍从端来鱼片粥和榨菜、腐乳,然后一边划粥一边随口问:
“这不还没消息么?急也没用。我算过时辰,天明时胜负必见分晓,信使顺流而来,四十里路再走上两三个时辰,这很合理。
仲达不可能等天色彻底大亮之后再派信使联络的,那样容易被敌军的巡哨战船拦截。要是偷袭顺利的话,他应该四更天就派出信使。
如果拖到五更天再报,跟上次一样,那就是中途遇到反击变故了,仲达想再多搜集些敌情一并递交,但应该问题不大。”
诸葛瑾细嚼慢咽地吃着,轻声细语地嘟囔盘算着时间。
两碗鱼片粥吃完,时间还真就差不多,鹿门山大营西侧的汉水上游方向,几艘哨船飞速顺流放下来,被关羽的巡逻哨船截到,然后立刻送到中军主营。
关羽提前吩咐过,只要有高顺的信使哨船抵达,无需等待通报,直接带进来就是。
无论自己正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头的事情立刻接见的。
所以,那信使就直接被带到了诸葛瑾这儿,当着诸葛瑾的面,和关羽一起接见。
“仲达怎么又晚报了?应该是偷袭得手了吧,是不是敌军的反击救援比较顽强,才多拖了些时辰?”
诸葛瑾也不等信使开口,先随口设问,说出了自己的预判。
关羽闻言只是苦笑,他这时候哪有闲情逸致听诸葛瑾分析推演,他只想直接听对方报答案,把真实战况说出来。
好在信使说话很干脆,直接三言两语揭开谜底:
“司徒所料虽未全中,却也相差不远。高将军假装徐晃援军,诈门偷袭蔡瑁得手,歼灭蔡瑁大半水军,如今已夺其营寨。
曹仁、于禁也确实奋力反扑,但他们并未直接救援蔡瑁,而是直捣高将军旧营,高将军也被迫移营。”
关羽听这番陈述时,还稍稍有些混乱。诸葛瑾却是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所谓“移营”,说白了就是换家嘛!
古人打仗,很少遇到这种情况,所以难以想象。
但后世人打战略游戏,打到后来换家的例子比比皆是,诸葛瑾理解起来也就毫无障碍。
他便摇着折扇点评:“原来是围魏救赵,想攻敌之所必救,这应该是贾诩为曹仁临时想的招吧。
还好仲达也足够果断,直接跟蔡瑁换家了——这买卖划算。反正仲达的老营才刚立两天,不值钱。
但我军歼灭了蔡瑁主力,这可是大赚,可喜可贺啊。”
诸葛瑾用轻描淡写的调侃语气,把这么一件惊心动魄的博弈概括了出来,就像是在说昨天买菜差不多平静。
关羽听了解说,才知道问题不大,己方完全没吃亏,这才放下心来。
他也不由叹息着调侃:“子瑜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色,看来天下再无大事能让你惊讶了。
好在昨夜这一阵终究是大胜,仲达换了个营、应该还能继续坚守下去。
不过听起来,眼下这形势也跟你战前预估的大不相同了。战前定策时,我军只是想伪装成敌方的援军,偷袭蔡瑁,先断敌军一臂,当时可没料到贾诩会撺掇曹仁换家。
现在曹军已经登陆上了鱼梁洲,仲达也无法再隔河自守,地利上来说,可比你当初预期的要更加不利一些。我军后续的计划,又该如何随机应变调整?”
关羽实在是憋了太久的担心,现在总算理清了最新战况,就忍不住连忙追问后续对策调整。
其实他的内心潜意识,还是夹杂着不少狂喜的。毕竟歼灭蔡瑁可是大胜,值得好好庆功。只可惜眼下形势太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需要赶紧部署后招,以至于庆功的心情都被埋没压制了。
他说着说着,诸葛瑾都还没回答呢,关羽自己就又想起一个因为形势变化而导致的麻烦,然后赶紧补充请教:
“对了,战前我们还让黄老将军那一路人马配合我们、在上游攻下山都县、筑阳县后,就预做些准备。
但现在仲达丢了旧营,我军无法和曹仁隔河对峙。黄老将军那边的准备,便没有用武之地了吧?要不要让他停手、另作安排?”
关羽这个问题,旁观者听了或许会觉得没头没脑难以理解。
但如果是参加过当初战前诸葛瑾主持的军议的人,就很容易听懂了。
这里面涉及一个历史遗留问题。那就是开战前,诸葛瑾吩咐西路军的黄忠,在北上进攻得手后,配合下游的关羽,做一些联动部署。
当时诸葛瑾吩咐黄忠,一旦在襄阳上游,夺取了汉水岸边适合蓄水的低洼地带,就设法筑堰拦蓄,以备后用。
诸葛瑾之所以这么吩咐,一来是他前世知道关羽在汉水边水淹七军,也知道汉水附近的天气、地理,在秋雨季节适合蓄水的操作,所以想先预作准备,万一能用上呢——
当然,诸葛瑾也很清楚,时移则势异,如今这场襄樊之战,跟历史上关羽水淹七军,相差了整整十一年,天气条件都不一样,敌军的驻扎形势也不一样。
诸葛瑾一开始,并不是直接指望淹敌军,这些水他另有妙用。
这个妙用,是诸葛瑾让人实地观察、勘测了鱼梁洲周边的水文情况后,定下的:
诸葛瑾发现,高顺和关平此次去偷袭鱼梁洲的时候,只有最轻型的走舸,可以驶入那条雨季才被淹没的、位于襄阳城和鱼梁洲之间的临时水道。
当时关平也正是靠着这条水道,夜里开小船进去偷偷登陆成功的。
但是,再大一些的船,别说斗舰了,哪怕是艨艟,都开不进这条临时水道,水太浅了,大船开进去直接就触礁或冲滩了。
因为没法使用大船,高顺在站稳脚跟后,要想固守鱼梁洲,阻止曹仁的反扑,就会比较困难。
刘备军水军的优势无法发挥,而鱼梁洲和襄阳主陆之间的小河附近,地势又太低洼平坦,无险可守。
所以,当时诸葛瑾让黄忠在上游蓄点水,是想趁着雨季水势最大的时候,再把这些水放出来。如此洪峰叠加到一起,足以让汉水短时间内暴涨数丈——
当然,也说了是“短时间”了,毕竟靠人力在上游蓄水,能有多大体量?以汉水的径流量,能确保关键时刻、连续几个时辰的大水,甚至只有一个时辰,就已经够用了。
只要汉水水位突然暴涨,诸葛瑾就能吩咐高顺、关平提前开着大船在临时水道上游做好准备。
等着洪峰一来、那条临时水道深度也陡然暴涨,这时候就能把艨艟斗舰直接顺流开进去,然后下碇石固定住船体。
等洪峰一过,水位下降,这些已经冲进临时河道的大型战船,就能直接原地座沉搁浅。在河面上形成临时的城墙掩体,让高顺的营防大大加强。
反正刘备军近年来造的都是龙骨结构的尖底大型战船,而被淘汰的老式平底楼船、斗舰库存还有很多。甚至刘琦带着一半刘表军旧部来投时,也带给了刘备军不少可以淘汰的老式战船。
诸葛瑾直接把这些旧的大船、变成临时城墙掩体,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而且,在诸葛瑾的预期里,正因为这种洪峰持续的时间很短,所以只有我军可以用,等敌军反应过来时,想用也用不了了。
毕竟当时蔡瑁手头也有很多楼船、斗舰,如果蔡瑁反应极快,高顺刚把大船开进临时河道座沉当要塞掩体用,蔡瑁也紧跟着有样学样,那诸葛瑾这番手脚,岂不是敌我共享了?
以诸葛瑾的智商,是断然不能允许这种为人作嫁的情况出现的。所以他就是希望这个洪峰暴涨的持续时间短一点,确保我军这么干了之后,敌军连连想到要模仿,也来不及了。
到时候,高顺能够稳守住鱼梁洲,就在襄阳城东门外五里扎下一颗钉子,恶心曹仁,打击曹仁和徐晃之间的联络,甚至能导致襄阳和樊城的双子城体系被卡脖子。
曹仁只要忍不住这个恶心,不愿意被卡脖子,出城反击,那就正好着了诸葛瑾的道,把鱼梁洲变成一台绞肉机,把来攻的曹军彻底绞成血肉泥浆。
诸葛瑾当初的第一计划,不可谓不周密。战前他跟关羽、黄忠私下里摊牌解说时,关羽和黄忠的反应也是惊为天人。
然而,现在形势变了。
高顺偷袭蔡瑁水寨得手,大赚了一票,这是比战前计划打得更好的地方。
但也因为被曹仁换家,所以鱼梁洲水道的防线失守了,这是比战前计划打得更差的地方。
因为没有河流地形可以守,再涨水用大船座沉构筑防线,也就没有意义了。
总的来说,有得有失,但得远大于失。
关羽觉得这点失也是完全可接受的,便问诸葛瑾是否终止蓄水计划,省得黄忠白折腾,还多生枝节。
世上哪有纯赚的好事?实际执行相比于理想规划,能赚八赔二,已经很好了。
可惜,关羽对这种赚的程度,已经心满意足了。但诸葛瑾却不会。
在诸葛瑾的字典里,少赚就是赔。
而且他自问有那么多先知先觉可以借鉴,还有那么多谋略经验可以揣摩,怎么能就此放弃?
更何况,他内心对于“襄樊之战、水淹七军”这事儿,是有点情怀和执念的。
加上如今正好秋雨越来越大,汉水水位确实处在上涨期,季节也合适,如果不用一次水计,那是怎么都不会甘心的。
水计的规模可以大也可以小,条件不够就缩减一下部署规模,但总归要用一次。
“还请云长稍安勿躁,容我从长计议。黄老将军那边,也赶工了好几日了,他千辛万苦速攻猛攻,却只让他取了山都、筑阳两个上游小县。
要是不把上游沿岸之利充分发挥出来,黄老将军这次进攻,就算是靡费军需了。虽然现在情况有变,我还是想想个办法,把黄老将军已经做下去的事情,充分利用到极致。”
诸葛瑾思前想后,还是不肯放弃,最终如此劝说关羽,让关羽再给他点时间。
关羽闻言,一开始有些惊讶,也有些急躁不耐烦。
毕竟他还等着出兵决战救儿子呢,子瑜老是在那儿踩刹车、追求尽善尽美,之前预作的准备一丁点都不想浪费。似乎有点刻意求全、专注小处而忘了大处。
但是,诸葛瑾毕竟积累了太多的历史信用,他来到刘备阵营后,十二三年里,就没有犯过一个重大战略决策错误。
关羽稍稍冷静了一会儿,对诸葛瑾的信赖,还是盖过了对儿子的担心。
“子瑜所谋,必有其神妙之处。不过是一个儿子被围在其中,我怎么就不能像往常那样、充分相信子瑜呢……还是不够沉着啊!”
关羽居然为了自己担心儿子的情绪波动,而反省起来。
如果己方任何文武,做不到无条件无保留地信任子瑜的谋略,那肯定是他的问题,不是子瑜的问题。
想明白这一层后,关羽也重新安静下来。甚至还示意旁边与会的部将们、以及等候回信的信使,都保持安静,别打扰诸葛瑾的思路。
诸葛瑾得到了充分的宁静,很快进入了入神忘我的状态,在脑中反复复盘推演着、如何在新形势下继续用好部署了一半的水计。
诸葛瑾如是暗忖:
“趁着大水以大船突入水道、一夜筑城,已经不可能了,也没意义了。既如此,还想再用水计,多半也没有什么防御性的水计可用了,只能是进攻性的水计。
进攻性的水计,最容易想到的,就是跟历史上云长水淹七军那样。不过,云长那是提前做好充分准备、等待天然暴雨洪峰,然后于禁无船而他有船,趁着水势进攻取胜。
而且历史上云长并没有人工蓄水,这一点跟我如今的情况还是大不一样的。我没法确保今年的洪峰足够大,哪怕加上黄忠的蓄水,也未必够用……”
想到这儿,诸葛瑾脑子也不由稍稍卡壳了一下。因为他被先入为主的印象,影响得太深了。不管怎么思考,只要想到水攻淹敌,就很容易往那上面靠。
“不行,一定要打开思路,不拘一格,再仔细想想……诶?对了,曹仁既然跟仲达换家了,那岂不是说,曹仁夺了仲达原本部署在鱼梁洲水道旁的营地?所以现在轮到曹仁驻扎在低洼之处了?
那有没有办法,确保曹仁一直驻扎在这低洼之处呢?要是能坚持个三四日,甚至五六日,一直坚持在低地驻扎到洪峰来临,那还是可以水淹七军的啊!
唔……这次估计也不一定是七军了。鱼梁洲水道两岸的低洼地,驻不下那么多敌人,跟北岸的罾口川地形还是很不一样的。但能淹多少淹多少,现在的关键,是如何长期拖住曹仁不移营。”
诸葛瑾反复盘算,把这个道理在脑中梳理清楚,这才稍觉释然。
之前他跟高顺交代水计的细节时,也关照过高顺:刚刚在鱼梁洲站稳脚跟的最初两三日,可以全力死守沿河地带,遇到敌人试图渡河就半渡而击。
但是后续就要尽快设法在高处另立副营,确保上游洪峰来临、黄忠放水时,高顺自己的陆上营地不会被淹到。等水退去、斗舰艨艟座沉到位后,再让部队回低地沿河营区严防死守。
可见,在诸葛瑾原本地计划中,他就意识到沿河低洼地带,是极有可能跟着一起被淹的。只不过自己人用的时候,可以提前转移预防。轮到敌人头上,敌人就未必能预防了。
想到这儿,诸葛瑾眉头一展,神思也从忘我状态抽离回来。然后他就注意到关羽等人表情关切地盯着自己,似乎就在专等他拿出招来。
诸葛瑾淡然一笑,也不想卖关子熬人,就先披露一些梗概给关羽解解渴:
“云长勿忧,我已有计了。虽然还不成熟,但可以后续慢慢完善。依我之见,虽然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原先的水计,已经失去了应用的先决条件。
但我们还是可以略作调整,从防御性的水计变为进攻性的水计——曹仁和于禁,已经夺了仲达的旧营,而旧营正在低洼地带,水位临时上涨一丈,都有可能将其淹没。
所以,我们不如将精力都花在如何确保曹仁始终留兵在仲达的旧营里,直到上游洪峰到来之日。如此,曹军必然会受水攻重创。”
关羽与诸将闻言,顿时再次惊叹。
“这是……刚才听闻仲达的回报之后,随机应变临时现想的变招?怎会如此之快?”
关羽简直无语了,这就是诸葛大脑的速度么?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没完善,但能做到这一步、这么快,当世已经没几个人了。
而且,子瑜说出来的这个水攻敌军的思路,怎么听起来如此亲切?关羽总觉得,自己不需要费什么脑子,立刻就能理解其中妙处。
而原先他听诸葛瑾其他天马行空的突然变招时,总要耗费不少时间和脑力才能理解、接受。
莫非是自己跟子瑜相处久了,脑子也更好使了,所以反应变快了这么多?
关羽缓了缓脑子,然后很快想到了一个关键,连忙追问:“那子瑜可想到了什么妙法、能确保曹仁或于禁,后续一直在仲达的旧营里驻扎重兵呢?
如果曹仁要进攻原本蔡瑁遗留下的水寨,则他必然会一路往东紧逼,贴着仲达的防线另扎新营,那就多半会选在地势稍高之处。这点洪峰也就很难淹到了。”
关羽提出这个问题之前,诸葛瑾还没想太明白。
不过道理从来都是越辩越明的,两人一问一答之际,也算是帮着诸葛瑾梳理了思路。诸葛瑾顺着关羽的堵点往下想,很快豁然贯通。
“此事初看着难,但也不是毫无办法——要让曹仁在沿河低地多留部队,就必须让他感受到这条水道受到了威胁。
所以,如果将来曹仁移营东进、紧逼着仲达下寨。我们就从鹿门山这边派出水军北上,进入鱼梁洲河道,骚扰曹仁。曹仁攻打仲达期间,肯定会需要运粮草、军需到前线,这条小河上,必然需要摆渡。
不管我们的骚扰能起到多大效果,总之我们一定要保持骚扰,让曹仁害怕后路有失,不得不在沿河旧营多留兵。
因为这条水道很窄,只要两边贴着案多立楼橹、上设弓弩,再配合投石机,那就绝对可以封锁河面,战船谁来谁死。曹仁有这么明显的便宜可占,不可能不占的。
而我军则不要计较一时的得失,哪怕骚扰不力,甚至略有损失,也要坚持骚扰。只要撑到洪峰来临、黄老将军在上游放水之日,便能一股脑儿连本带利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