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瑶赋 041 惊脱险连氏丧命

“别怕，是我。”耳边是遥羲白的声音无疑，可那声音就像是在她耳边私语般，丝毫没有被村民们的呐喊声盖过，清晰地令人惊讶。

“你吞了素龙珠，体内有我的精魂，故能与我通灵。”遥羲白已经松开了手腕上的草绳，知道瑶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向她解释道，“这场祸事全因我而起，是我私自将镇海神龟带出了镇海宝殿，不然，你再大的本事，也放不出十二孽龙。”

瑶姬闻言，皱眉惊道：“是你？”

“对，是我，况且如果我没有去姑瑶之山找你，也就不会有今日的一切。”

“如今我们都已成了刀俎上的鱼肉，现在来说孰对孰错，根本就于事无补。”她直到方才还以为自已要担全责，甚至想就算这么死了，也不算冤屈，可现在听遥羲白说这些，心底没来由地就有一股气。这条白龙遇事时有情义，无事时耍无赖，如今大难临头，却又开始忏悔，让她看不懂他。

“暮虹琐的事，并不是非我不可，烨玄的武艺在我辈中当数第一，只要父王能以民为先，不计较什么内政外交，便可交给他。可是伏羲琴，天下只有你一人能弹拨得行云流水，就算只为了降服十二孽龙，你也得活下去。”

瑶姬听他这番话，好似是在说他可以去死，而她必须要活下来，不由心中一动，传音道：“你方才还说这祸是你闯的，既然如此又干我何事？你今日若死在了这里，别指望我会帮你收尸，更别想我会帮你收拾残局！”

这时的村民们见两人已不再说话，权当他们已经认了罪，觉得大家伙儿果然猜得不错，并没有冤枉好人，便有人提议开始点火，干柴很快就围着二人架了起来。

遥羲白悄悄把一颗核桃大小的珠子塞到了瑶姬的掌心，道：“这是避火珠，你握在手里，这火烧不到你。”

“那你呢？”

“你放心，我怕死得很，只不过我是龙子，不必靠法术修炼，天生就能水火不进。”他双手摸索着，解开了瑶姬手腕上的草绳。

说话间，村民们已经把干柴堆完，连氏拿着火把上前来，伸手就要点火。

“我虽不能使法术，但却能现原形，等下他们见了我的原身，一定会被吓得四散而走，你就趁这个机会解了腿上的身子，拿着避火珠赶紧向西逃，去西灵山，你体内的素龙珠过不了多久就会开始吸你的精血，除了我以外，大概就只有西灵能救你了。”

瑶姬这才知道素龙珠还会反噬，想起他嘱咐她千万不可误吞珠子时的模样，原来并不只是小气地在记挂自己的精魂，“既然你能救我，我又为何要去西灵退而求其次？”

柴堆外，连氏的火把慢慢靠近了干柴，火苗燃上了枝条，升起一缕缕青烟。

遥羲白却咧嘴一笑，传音道：“瑶儿，要是你以后见不到我了，会不会想我？”

瑶姬闻言，心想如果这个时候自己能看到他的眼睛，一定会把他狠狠地瞪死，“不会，我巴不得从没遇见过你才好。”

火势已迅速蔓延了开来，从外到里，燃成了一个圈，连氏隔着火焰死死盯着他们俩，烟色已经转浓……

“如此，甚好。”遥羲白听了瑶姬的回答，也不生气，道：“差不多该出去了，我等下会用尾巴把你前方的干柴都推倒，记着拿好避火珠，千万不要怕，一转眼就过去了。”

瑶姬感到那握着她的温暖的手慢慢放开，下一刻，人群仰头看着浓烟的上端，有一个妇人开始尖叫，然后又是几个后生、又是几个孩子。

“啊――你们看那妖精现了原形了！”

“这、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果然是妖物！”

她感到捆绑自己的木柱狠狠一震，想是遥羲白的龙尾挣脱了原本捆住他双脚的绳索。

村民们惊恐的尖叫声此起披伏，随之相伴的是四散奔逃时，最后留给二人的谩骂。

瑶姬赶忙低头解了身上各处的草绳，而遥羲白也挥着龙尾扑倒了瑶姬身前的干柴，可那火势并没有减小，反而因他尾巴煽起风，变得更加狂烈。

“还等什么，快走！”他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也许是隔空的缘故，听着竟有些沙哑。

瑶姬刚举步要走，才跳下石子堆成的刑台，却不想被人拽住了头发，疼得她大叫一声，五官都皱到了一起。

“想逃？没那么容易！”

瑶姬转头一看，竟是连氏穿过大火跑了进来，只见她的脸已经被熏得红黑，发髻歪斜，衣服上有几处火苗子。

“你做什么，这样进来，你也会死的！”瑶姬挣扎想要扳开她的牵制。

“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们两个杀人凶手逍遥在外！你师兄已经受伤现了原形，竟是个四不像的怪物！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东西！”连氏说着，又拽住了她的另一只手腕。

“你快放开我！遥羲白他是故意现原形来吓你们，好让我们脱身，你少得意了，赶快放开我！”

“原来他叫遥羲白。”连氏听了，嘴角扯出一抹阴笑，正还想往下说，却猛地被遥羲白的龙尾扫中，头撞到了木柱上，瞬间就昏了过去。

“快走！”他的声音更急切，也更沙哑了。

瑶姬闻言，赶紧转身就要往火场外逃去，但不知为何，连氏含恨的双眼还停留在她的跟前似的。这种眼神瞪得她心虚不已，于是鬼使神差地，她竟将手里的避火珠放到了连氏的怀里，自己脱下了外衫蒙了头，一哈腰便朝火场外冲去。

瑶姬一路向西没命地狂奔，直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跑不动了，才停下身来回头，想看看自己究竟跑了有多远。

身后火场的干柴堆还在燃烧着，远远望去，熊熊火光让黑夜蒙上了一层赭石色。瑶姬环顾四周，见自己身在一片林中，已不见了屋房，心想自己应该已经跑出了擎东村的地界，这才放下心来顺气，席地而坐，将外衫盖在身上。

夜风吹来，伴着未散尽的烟味，瑶姬觉得有些凉，暗恼自己平日里没用心修行，以至于现在连御寒都做不到，忽又觉得自己只管逃命，似乎忘记了什么事――啊，是遥羲白！

“遥羲白！”

瑶姬蓦地站起身来四下张望，口里大喊着：“遥羲白，遥羲白！你在哪里？”

她原路返回寻了一阵，然而夜色空空，天上哪里有白龙的影子？

“遥羲白，你快出来！”瑶姬思及方才遥羲白问“要是你以后见不到我了，会不会想我”之语，竟像是诀别一般，忽觉得害怕。

“遥羲白……你快出来呀。”她有些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眼圈开始泛红，又想到他曾说可以把降服十二孽龙的重任交给烨玄，言语中有几分交代后事的意思，心里不禁更加害怕，想着想着，便呜咽起来，“遥羲白，你算哪门子的开门大弟子，竟还没叫过我一声师傅就、就死了……呜呜呜……”

她正埋头掉着泪，忽感到身后有东西撞了她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道沙哑的声音，“臭丫头，我还没死呢！少在那里咒我！”

瑶姬闻言急急转身，只见身后盘踞着一条大白龙，足有她两倍那么高，那龙眼正瞅着自己，道：“哇，竟然掉了眼泪。怎么，不是说巴不得不再见我么？”那龙嘴在黑夜里咧了咧，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笑的表情。

“遥羲白！”瑶姬见是他，也没多想，一下便扑身上去，坐上了他的龙身，双手拽着他的龙角，死死地抱住他，道：“好徒弟，乖徒弟，我就知道你祸害遗千年，还算有良心，没有抛下我这个师傅。”

遥羲白被她勒得有些喘不过气，扭动着身子，伸了伸脖子，有些艰难地道：“瑶儿你快松手，你卡着我的脖子了。”

瑶姬这才松开，道：“你怎么还不化人形？我都不知道你这个样子，脖子算是长在哪里。”

遥羲白闻言，沉默了半晌，才道：“我这一时半刻的还没法变化，方才为了现原形，断了自己的一条腿，估摸着要过三五天才能再长出来呢。”

“什么？”瑶姬这才跳开身，施法点了一个柴堆取光，将那龙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一身白色龙鳞早已是碧血斑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血肉模糊，龙尾被烧掉了大半的松毛，更有一处露着一个碗口大小的伤口，想来应该是断爪处。才明白原来方才连氏说他受了伤是真的。

“你不是说你天生就水火不进，怎么会被烧成这样？”

遥羲白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道：“那是骗你的，龙族乃水族和鳞虫之长，只是不怕水而已。”

“那你干嘛还把避火珠给我？”

“那也是假的，我根本就没有什么避火珠，不过就是为了让你放大胆子逃命，才随口胡诹的。谁知你到胆大，竟把它给了连氏。”

“你……”瑶姬听了，竟不知自己是该责怪他，还是感谢他，只得着急地往擎东村方向望去，却听遥羲白道：“别看了，这会儿那个连氏应该已被烧成灰烬了。那天我本想救他们夫妇才分了心，谁知又毁了你的银丝鞭……这都是命。”他叹了口气，又用被浓烟熏得沙哑地嗓子缓缓道：“只是，天下最毒，莫过于损人不利己，可想她心中的怨恨早已生了魔。这样的魂魄，就算是到了黄泉，也不能再转世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