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瑶赋 042 素龙珠阳毒怎解

这天夜里，瑶姬取了炎帝炼制的百息丸，将一整瓶都灌到了遥羲白的龙嘴里，末了还用小手扳着他的龙牙，念叨着这牙雪白英亮如晶石，不拿来打磨作首饰实在是可惜了。惹得遥羲白做势便要将她的手一口咬下去，吓得瑶姬跳开一丈多远。这让她蓦地想到，他如今现了原身，说不定也相应地回复了鳞虫类的本性。又看着他约摸有自己半个身子这么大的龙头，若是要将自己吞下去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于是一整夜都不敢再靠近，更别说撩惹了。

于是这一龙一娃就这么相安无事地过了一宿。

第二天，晨光微露。

第一缕朝阳的光打在遥羲白身上的时候，山里的风还有些凉，吹在伤口上竟还有些疼――他的血本是冷的，平日里并不知冷暖，只是凝结了一股纯阳之气才令周身触感温和――可这次他却真的感到了凉意和痛感。这凉意令他舒展开来的三丈多长的龙身有些不适应，他盘踞起身子，运气调息，才发现体内竟有至臻之气充盈，温热谐和，又仔细一琢磨，应是与昨日瑶姬给自己灌下的一整瓶百息丸有关。

原来烈山氏炎帝，实为神农氏的后裔。当年神农氏悯人间病苦，故试天下百草，悬壶济世，被人间拜为药王。炎帝自然承袭了药王善典，身为神女的瑶姬，随身带着这百息丸，并不是为自己所备，而是恐途遇猛生的凡间变故，亦或有不测之瘟疫。只是这药石本为凡人配置，她一时着急救他，施了猛药，却不想误打误撞，许了他一身温热之血。

遥羲白转头瞅了瞅自己的身子，发现一身的大小创口竟已长好了七八分，连断足之处也生出了新的芽骨，比预想的快了很多，遂暗叹这炎帝的百息丸真乃健体灵丹，毫不逊色于西灵山的仙医之术。

这时，远处的山窝里隐隐传来人间的山歌，唱的不外乎是小伙子追求大姑娘的那些卿卿我我之词。

冷血鳞虫其实并不能识情知爱，遥羲白有五百年的道行，即便德高育贵，心中知天道，也只是稍通人性。他尝闻人间有男女情爱能感天动地，虽艳羡，无奈他们鳞虫或水族之“爱慕”，只是崇好美色，在交配繁殖的年纪有些本能的反应。之前他千里迢迢地寻到姑瑶之山见瑶姬，也只是听闻她生得美罢了。可如今心底却有一股暖意随那晨阳升了上来，不知是因为百息丸的作用，还是因为在与瑶姬共历一劫且侥幸余生之后，心中才对这小姑娘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说真的，昨晚他真的想过自己也许会就此命丧。遥羲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够像凡人一样地去爱，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暗生情愫，他只觉这一觉醒来，世界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的感官更加灵敏，他能知冷暖和疼痛，变得更像是一个“人”了。

山里的空气渐渐和缓起来，躺在他一丈多远处的瑶姬翻了一个身，好似要吮吸晨曦般，将身子挪到了阳光底下。

遥羲白来到她跟前，终于逮到机会仔细打量这个丫头。

瑶姬的五官在她睡着时看，其实长得很温和娟秀，是典型的人间闺秀的气质。虽远不如传说中的那样美，甚至还比不上他原有的几房姬妾，倒也耐看得很，想是再过个二三百年，应是能出落成一个地道的美人。那双灵巧而骄傲的眼睛如今闭着，遥羲白见她眼珠微动，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一时起了兴，用龙须搔了几下她的面颊。

瑶姬在梦里皱了皱眉，赶蚊子般地挥了挥手。遥羲白则变本加厉，将龙须挠进了她的耳朵，不多时，只见她腾地坐了起来，眼还闭着，口中嚷着：“臭蚊子，看招！”伸手在侧一抓，便拽住了遥羲白的龙须。

遥羲白被她拽着一疼，低吼了一声。这吼声却把瑶姬吓得不轻，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是梦醒了，她才睁眼，便看到一只大怪物龇着牙杵在跟前，样貌不善，不禁大叫起来：“啊――――――”

“住嘴！”遥羲白扯回自己的龙须，瞪着她道：“你是想把附近的村民都引来吗？”

瑶姬闻言，脑子终于接上了昨晚发生的种种，想起眼前这个九不像的怪物乃遥羲白所化，才闭了嘴，道：“谁让你大清早的就来吓唬我。”

遥羲白退开了些，找了个水塘照了照自己的影子，问道：“我的原身有这么丑？竟让你吓成这样。”

“对，就是那么丑！”瑶姬虽接口得快，目光则游离在遥羲白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能在亮堂的地方这么近距离的打量一条龙，不禁还是有些好奇。说实话，遥羲白的原身长得很好看，通身洁白如玉，鳞片上泛着珍珠的光泽，秀爪松鬃。只是现在它身上还沾着碧色血污，看着有点吓人。

“你们龙族不是传说能幽能朗、能巨能细，你不如变小一点，再化成人首，也就没那么吓人了。”

“我重伤未愈，道行还浅，加之精魂又不全，现在还没法变化。”遥羲白无奈道。

瑶姬听了，深感抱歉，又想起他曾说素龙珠反噬一事，便想趁此问个究竟：“我究竟要如何才能将那精魂还给你？”

“精魂只听原主召唤，可我如今修行还不够，得再等五百年，才能将它唤出来。”他顿了顿，又道：“原是要找父王想法子，可如今这祸一闯，还死了镇海神龟……依他的性子，只怕你我两个都逃不出责罚，若是再知道了我擅自将精魂化珠一事，只怕是要扒了我的龙皮才罢休。”

“那该如何是好？”

“烨玄既说过这是命数，能助你我修炼暮虹琐，那就先借你五百年用着。我的精魂千金难买，你得了是你运气好。”他促狭地眨眨眼，只是龙首不比人首，生来庄重，不怒自威，反倒让他这神情有几分好笑。

“五百年？可你说过这素龙珠会反噬，五百年我岂不是会被折磨致死？”瑶姬白了他一眼，道。

“放心，我自有解法……”遥羲白原想说的解法乃是用龙血凝结成丹，一粒可维持一年不被倒吸精血。可话未出口，却想到自己现在已得了一身温热之血，此法恐已无效，不禁皱起了眉。

“怎么了？”

遥羲白犹豫半晌，觉得虽有些尴尬，但还是要给她解释清楚，遂正色道：“我本天生纯阳之身，再如何……呃，行房闱之事，也不会破阳，乃世间罕见。故除非天生纯阴之体，否则便受不了我的阳气，才会被反噬。话虽如此，可我本属鳞虫，又生在海中，故我的津血乃是至寒之物，能缓纯阳之毒，一粒血丹能保你一年。可昨日你喂给我的百息丸却令我造血升温，现下就只剩津液能用了。”

“那就用呗，难道你舍不得？”瑶姬顺口道。

不料遥羲白闻言，却将脸不自在地别向了另一边，讪讪道：“你祖上乃神农氏，通人间药术，怎么却不知道我说的津液指什么？”

“这我当然知道，就是体内的水质，能外取的就是……”瑶姬说到一半，也没了声。

“就是什么？”遥羲白咧了咧嘴。

瑶姬偷撇他一眼，作势看天，小声道：“就是……尿液和口水嘛……”

“嗯，可我修炼到此，已不用排泄。所以就只剩口水了，你若想活命，得每天吃我的口水化毒才行。”

“什么！还每天！？”

“是啊，津液乃身体自造，必是要新鲜的才有用。”

“那、那岂不是很恶心？”

遥羲白听罢，低低地笑了几声，道：“你也可以去西灵山找他们的少君桑仝济，他恰好就是天生纯阴之体，只要他肯每月放血救你，就不用日日吃我的口水了。”

“每月？可你方才不是说是一年？”

“那是我的血。他桑仝济因有千年的道行，才能一粒血丹保你一月，不然，只怕也得日日饮血才行。”

“那、那凝一粒血丹要用多少血？”瑶姬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桑仝济天神人形，躯体没我的原身这么大，所以估摸着需要三分血再多一点才行。”

瑶姬闻言，瞬间觉得她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血气乃修行之宝，堂堂的西灵少主若是每月舍三分血救她，恐怕不出百年，血气便枯竭了，而对于九重天上的神仙们来说，百年不过几番闲晃罢了。

遥羲白见她一脸绝望样，笑道：“我的口水随你要不要，我保证会勤加漱口就是。”

“我、不、要！”

“真的不要？”

“死也不要！”

“好吧。”遥羲白也不坚持，想着到时候毒发起来，她就没那么嘴硬了，遂又换了话题，道：“瑶儿，我们现在就启程去姑瑶之山，你那座山头真乃难得的风水宝地，水草丰美又清幽宜人，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瑶姬的脑子还在要不要吃口水的问题上盘旋，听他说要回去，便随口说个了“好”，随即又像想到什么般，一手往腰上一?k，一手点着他的龙鼻子道：“现在我是你师傅，要叫我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