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疆 第114章：金妃会（一）

瑟时苏春季芽露月（二月）的下旬，春风矜持地拂开诸战平原每一寸阴冷的土地，暖色的阳光跟着风向将所有人的心情都提升到一个小小的期待中——依着一千余年传下的播种规律，当在鸣啾月（三月）出现第一场春雨后，接下来的十天之内，所有的农夫便需要将早已准备好的秧苗插进泥土地，等待着第二场鸣啾月（三月）春雨落下，随即便是秧苗的拔高，粮食的出产，丰收带来的喜悦。错过鸣啾月（三月）的两场春雨，春风便开始变得剧烈，能带来细润万物的那种雨水将移向北方。到了那时候，秧苗即便陷进土里，也不再抽出嫩芽，长不出穗。

没有任何人能够解释诸战平原的农田为什么只能利用短短十天不到的时间。

米粮的艰难出产，使得诸战平原的每一个国度都倍加珍惜、倍加关注、倍加看重，那十天的种粮期。人口数量的增长与否是一个诸侯能否强大的根本。

【金妃会】原先是【播种节】的衍生，诸战平原的诸侯国选出所在地域最美的女子，竞相斗妍，决出最纯净的女子，由她代整个平原地带的人们向诸天祈祷，并扛着锄头在她所属的国度里插下第一根秧苗种。

这是凡间对诸天的一种敬畏。

这也是数百年的传统习俗，不管多少国度覆灭兴盛，它都未曾跟着消散。

直到钧帝国的先皇帝陛下自朴庙黑瓦白墙前被赋予接替覆灭的南宸帝国，成为南方摒除星土叛逆之外广阔地域的统治者，【金妃会】不再是【播种节】的衍生，反而成为钧帝国选秀的载体舞台。

艰难承平的宋国，成为历届【金妃会】的举办国。

从最初的受诸邦唾弃其背离诸战平原传统，到如今无数邦国臣民千里迢迢前来观摩，【金妃会】已经举办了二十四届。

二十四届【金妃会】决出的【金妃】都各有归宿，但多数臣民并不知道她们到底去了哪里，只是相互传闻南钧皇帝陛下的威严与焦虑，是【金妃会】不断的缘由。

……

临安城，所有的旅馆、客栈爆满，不知多少千里迢迢前来的旅客，进入酒楼之中以万钧之重，奢求一间雅间，以供歇息落脚。

临淮河河畔前的那些花船楼阁里夜夜笙歌，舞女、伎人、姬女，供不应求。

各处货栈、商铺、游乐场所、戏乐团门前车马难行，旅人如织。

一些文人骚客更是吟歌诵咏，传唱出一时佳作，惹起无数看客的欢声笑语。

短短几日，这座城里的人口数量几乎翻了一番，仿佛那场十邦联军的伐攻之策，已经消退，承平宋国又回到凡间一般。

今宵酒醒今日醉，明日复起明日酗。

无人愁闷昨日事，只讲临安真长安。

“真热闹！”小鸷背负着小千在临安城的街道上流连忘返，真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以前就听说过【金妃会】，就是穷得没力气跑。娘说，这里有最美丽的女人，敬畏世间最威严的皇帝。没想到，是这么个热闹景象哎。”

“嗯，今年的【金妃会】怎么着也是皇帝陛下选妃，不再是往年那般选出的【金妃】都与皇亲国戚搭了配。听说，皇帝陛下今年或许会亲自前来呢。”水粉摊前挤满了爱美的女子，听到小鸷的话语，有几个女人唧唧喳喳兴奋着说道。

“要是皇帝陛下亲自前来，十邦联军还不得跪着跟咱们求饶？且看着我们肯定饶不过他们！”水粉摊的老板是个年轻人，忙得大汗淋漓，却也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接过话头说道。

“只要【金妃会】还在宋国举办，你们看吧，十邦联军还不是撤了！”临近摊子的老板卖得是豆腐花儿，一碗接着一碗地舀，撒上香葱，淋上香油，香喷喷热乎乎，吃得不少人大呼热豆腐烫心口。

小千在策相府憋地时间久了，央了墨昀小半天，才得以由小鸷陪伴着出来逛街。

他们逛了很久，许多商铺店面都转悠过，看到了不知多少从未看过的热闹场景。

不过由于小千身体的原因，他们离着人群都有些距离。年岁虽小的小千，终究是个会长大的姑娘家，对香粉有种天然的热忱。小鸷借着自己灵敏的鼻子，一路寻路而来，找到了这个全临安城最有味道的香粉摊。小千近前一看，果然有自己中意的那款。

“没撤捏，留到杭安府去了。”小鸷听着豆腐花摊老板的话，脱口而出。

周围声音忽地停了一下，小千抬手拧着胳膊打了小鸷一下。

小鸷咳咳了两下，眼珠子转了转：“杭安府不是离边境比较近嘛，休整一下，就在那边散了。”

老板紧张的表情瞬间松垮了下来：“对嘛，我说吧，就是撤了！”

“你咋晓得？”这个人口音不像是宋人，外地人打扮。

“我今儿刚从那边来的。”小鸷额头几乎要溢出汗水来。

“最好是真的。”那个人说道。

“好啦，好啦，小孩子说的话，有什么好怀疑的。这么多国家的人都来了，难不成他们还能把临安城围起来？就像我说的，这是给南钧皇帝陛下选妃子的【金妃会】！最好的香粉哎！四头倦的香粉！没有最好味的，只有更好味的！快来看一看咧！”香粉摊的老板重新嚷嚷了起来。

四周重新陷入买卖的嘈杂声中，正如老板所言，十邦联军敢给南钧皇帝陛下的【金妃会】捣乱？

那不是找死，那是直接就死了。

“差点被你害死。你少说几句话行吗？”小鸷挤出人群，小千在后面小声嘀咕道。

“我没想到这些人这么关心我的一句话嘛。”小鸷有些委屈，“我晓得了。”

“找个清静点的书屋转转，一身的香粉味道，太难受了。”小千揉了揉鼻子，感到身子逐渐远离这些人群，眼睛看着他们热闹的背影，撇了撇嘴。

“太热闹了，觉着都有些假。”墨昀在策相府的书房里望见拎着书回来的小鸷，听到小千对自己抱怨道。

“你们要去见一见金妃会的那些佳丽嘛？高郑晋刚刚邀请我去玩一玩。洪大相也一同前去的。”墨昀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向两个少男少女询问道。

“啊……对不起。”小千这时候才注意到洪续畴饶有兴趣看向自己的视线。

“他们不愿意逃走。是相信我。”洪续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