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谋冢 第36章 诅咒假面的冷笑七

婉儿关于“蜃楼香”的分析，如同在案件的迷雾中点亮了一盏明灯。凶手利用西域奇药制造恐惧幻境，配合密室环境和自身武力完成精准扼杀的核心诡计被彻底揭露。香川奉行所的行动目标瞬间清晰：追查“蜃楼香”来源，锁定能获取此物的嫌疑人；同时，沿着“机关李”后院发现的布料碎片，追查那身特制的深灰色“水靠”！

德康枫连夜部署：

“其一，立刻盘查香川城所有药铺、香料行、以及往来西域的商队！重点追查近半年内是否有‘幻心草花粉’或成品‘蜃楼香’流入！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

“其二，将那布料碎片，交由城内最顶尖的织造匠人和皮匠辨认！务必弄清其材质、产地，以及最可能的用途和购买渠道！”

“其三，全城悬赏通缉！特征：身形瘦小（尤其注意女性或少年），精通水性，擅长攀爬，轻功不俗，可能携带一个黑色提篮！凡提供有效线索者，重赏！”

命令如同疾风般传达下去。香川城在夜色中苏醒，奉行所的火把和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翌日清晨，奉行所内传来消息。一位年逾古稀、经验无比丰富的老织匠，在反复摩挲、甚至用特制放大镜观察了那块深灰色的布料碎片后，给出了惊人的判断。

“大人，此物…并非寻常布料！”老织匠声音笃定，“这是用上好的**油浸鱼皮**，经过特殊鞣制和染色工艺制成的！您看这纹理，”他用枯槁的手指指向碎片边缘极其细微的、层叠如鳞片般的天然纹路，“这是鱼皮特有的肌理，寻常布料仿造不出。而且这深灰色，是为了在水中隐蔽而特意染的！”

“鱼皮水靠？”东野稷眼中精光一闪！

“正是！”老织匠点头，“而且看这鞣制的手艺和鱼皮的选材（他指着一处细微的韧性和厚度差异），绝非普通渔民所用，更像是…专精此道的匠人，为特定需求制作的高等货色！防水、贴身、韧性极佳，是水鬼（指擅长潜水的窃贼或杀手）梦寐以求的装备！”

“香川城内，能制作这种高等鱼皮水靠的匠人有谁？”德康枫立刻追问。

老织匠沉吟片刻：“据老朽所知，能做得如此精良的…只有城南‘顺记渔具行’的老顺头！他年轻时是海边有名的‘鱼皮张’，专给海贼和采珠人做水靠，后来金盆洗手开了铺子，但手艺还在，偶尔也接些‘特殊’的活计。”

“顺记渔具行！”目标瞬间锁定！

东野稷与穆之（作为智囊参谋）立刻带人直奔城南。然而，当他们赶到时，“顺记渔具行”大门紧闭，一把冰冷的铁锁挂在门上。询问隔壁邻居，都说老顺头昨天傍晚就关了门，说要去乡下亲戚家几天，神色匆匆。

“跑了？还是…也被灭口了？”穆之眉头紧锁，敏锐地察觉到危险。

“立刻搜查铺子！寻找订货记录或线索！同时派人去他乡下亲戚家核实！”东野稷下令。奉行武士立刻破门而入，仔细搜查。

铺子里堆满了各种渔网、钓竿、鱼篓，空气中弥漫着桐油和鱼腥味。在柜台后的暗格里，武士们找到了一本简陋的账册。东野稷快速翻查，穆之在一旁凝神细看。很快，穆之的目光锁定在最近一页的一条记录上：

＞ 三日前，酉时（傍晚5-7点）。

＞ 订：特制深灰鱼皮水靠一套，急件。

＞ 要求：贴身、高韧、深水可用，交货要快。

＞ 订金：银十两。

＞ 取货人：笠帽遮面，声哑，付清余银二十两。未留名。

“三日前！急件！笠帽遮面，声音嘶哑…”穆之指着记录分析道，“时间、需求、付款方式，都符合凶手的特征！他为了这次行动，特意定制了这套高级水靠！老顺头是关键证人！”

“搜！仔细搜查铺子内外，看凶手是否留下其他线索！特别是可能的联络方式！”东野稷补充命令。

武士们翻箱倒柜，动作更加仔细。穆之则走到柜台后，目光锐利地扫过桌面、抽屉缝隙、甚至墙壁角落。他的文人素养赋予了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突然，他的目光被柜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用来垫桌腿的旧账本吸引。账本被踩得边缘卷曲，满是污渍。穆之心念一动，蹲下身将其抽出。翻开几页，里面是些陈年烂账。但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的背面封皮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粗糙的封皮内页上，竟有几道极其潦草、用力刻划留下的字痕！像是用指甲或尖锐物匆忙刻下，字迹扭曲，却依稀可辨：

＞ **…酉时三刻…河神祠…后窗…货…危…**

“酉时三刻…河神祠…后窗…货…危？”穆之低声念出，脑中电光火石般串联起信息！老顺头在危险关头，留下了指向性的线索！“河神祠后窗…交货地点？还是…他预感危险，约定在那里碰头？‘危’字…他当时已感不妙！”

“东野兄！快看这个！”穆之立刻将发现指给东野稷。

东野稷一看，眼神瞬间凌厉如刀：“河神祠！就在城西内河下游，离柳条巷不远！‘酉时三刻’…是今天傍晚！立刻包围河神祠！要快！”

当东野稷带着关键线索和紧急命令匆匆赶回奉行所调兵遣将时，穆之则带着关于河神祠的发现和一丝凝重回到了别院。

别院内，晨光正好，药香与食物的香气混合在一起，透着生活的暖意。

婉儿正在药庐里忙活，小脸红扑扑的，额角带着细汗。她面前的小炭炉上，砂锅里正熬着给“隼”特制的活络药膏，旁边还摊着几本厚厚的医书，显然是在查阅新的配方。

阿月则在廊下，小心翼翼地捣着药臼里的药材，动作轻柔而专注。她看到穆之回来，立刻放下药杵，小跑着迎上来，眼中带着关切：“穆之哥哥，累不累？饿了吧？厨房温着粥和小菜呢！”

樱木雪坐在不远处的廊椅上，膝上摊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庭院一角。那里，“隼”正尝试着用左手，极其缓慢而笨拙地练习投掷几枚特制的、没有开刃的练习手里剑。他右臂僵硬地垂着，每一次投掷，身体都因不平衡而微微晃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神中充满了不甘与执拗。樱木雪看着，清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穆之将顺记渔具行的发现和老顺头留下的潦草信息告诉了樱木雪和婉儿。当听到“危”字和河神祠时，婉儿和阿月的心都提了起来。

“穆之，你和东野大人…今晚要去那里吗？会不会很危险？”阿月紧紧抓住穆之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

“凶手穷凶极恶，又精通水性…”婉儿也忧心忡忡，“大人和师兄一定要万分小心！”

穆之安抚地拍了拍阿月的手背，对婉儿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我们只是去布控，有奉行所的精锐武士在。东野兄武艺高强，定能应对。” 他虽不会武，但此刻必须稳住后方，不让她们过于忧心。他将婉儿新给的“醒神散”香囊和“金疮止血膏”小心收好，“有婉儿的神药护身，定能逢凶化吉。”

他的目光扫过庭院：婉儿熬药的专注，阿月的依赖，樱木雪的沉静关切，以及“隼”那无声的坚持。这一切，都值得守护。他走到樱木雪面前，低声道：“雪姬大人，若东野兄那边需要紧急的医药支持…”

樱木雪微微颔首：“婉儿备下的药物足够应急。若有需要，随时告知。”她的声音平静，却蕴含着力量。

穆之点头，心中稍安。他虽不能提剑上阵，但运筹帷幄、洞察秋毫，稳定后方，同样是不可或缺的力量。河神祠的暗流即将涌动，而别院，则是这风暴前夕最温暖的避风港，为前线的勇士提供着无声的支持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