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清被这平静的反问噎了一下,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掠过一丝恼羞成怒。她挺直腰背,下巴高高扬起,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野心与嫉恨,声音陡然拔高:“自然是顶顶尊贵的高门大户!我要嫁的人,必定是那人上之人!我要让这京中所有人都跪在我脚下仰望,包括你——我‘尊贵’的嫡妹!”
“原来姐姐的志向如此高远。那……妹妹就在此祝姐姐,早日得偿所愿,觅得那‘人上之人’的如意郎君了。”江挽澜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被嫉妒和妄想吞噬了理智的长姐,心中最后一点因血缘而生的怜悯也彻底消散。
时至今日,她已无需再为兄长和自己的婚事而对这个蠢人虚与委蛇、处处忍让了。兄长的婚事已定,而她,更是有了这道御笔亲书的赐婚圣旨做护身符。江婉清若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蠢事,也只会连累她自己和家中两个同样蠢钝如猪、只会窝里横的庶弟。
想到那两个庶弟,江挽澜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们空有继承爵位的野心,却无半点匹配的才智与心胸,巴不得他们娶不上名门贵女,省得将来祸害他人。只是……她目光微转,落在了廊柱阴影后一闪而过的纤细身影上——三妹婉泞。可惜了这安静怯懦的妹妹,怕是要被这潭浑水继续拖累。
江婉清的背影消失在垂花门后,江挽澜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凉的朱漆上划过,最终化作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当真是……一模一样。”她低声自语,目光穿透庭院,仿佛看到了那个同样出身不高、却硬生生在王府后院挣出一席之地的商姨娘。商姨娘的成功,像一剂猛药,不仅给了她自己底气,更将这“人定胜天”的野望,深深烙进了江婉清的血脉里,让她也生就了一副吓人的心气。
江挽澜收回目光,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刚踏入院门,贴身侍女碧荷便迎了上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小姐,三小姐来了,说是有事求见您,已在偏厅候着了。”
江挽澜脚步微顿。江婉泞?那个平日里安静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庶妹?她与这位三妹素无深交,但也无甚恶感。印象中,她总是跟在沉默寡言的管姨娘身后,像一抹淡淡的影子,不争不抢,低眉顺眼。“让她进来,到暖阁说话吧。”她一边吩咐碧荷伺候更衣,一边走向温暖舒适的暖阁。
刚在临窗的软榻上坐定,门帘轻响,江婉泞走了进来。她只带了一个同样怯生生的贴身丫鬟,主仆二人衣着素净,与这暖阁里精致的陈设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令江挽澜万万没想到的是,江婉泞进门后,竟没有丝毫犹豫,径直走到她面前,“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你!”江挽澜惊得差点从榻上站起,眉头瞬间蹙紧,“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立刻朝碧荷使了个眼色。碧荷会意,上前欲扶。
“姐姐且慢!”江婉泞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微微抬起脸,那双平日里总是低垂着、显得有些怯懦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直视着江挽澜:“妹妹有一事相求,事关终身,恳请姐姐垂怜!妹妹在此立誓,所求之事,绝不损害王妃娘娘和姐姐您的半分利益!”
暖阁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江挽澜审视着跪在脚下的庶妹,那份突如其来的强硬姿态与往日的形象判若两人。她缓缓靠回引枕,带着审视的意味:“空口无凭,我从不轻信此类保证。想要我考虑,就把所求之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若真如你所言,且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自会斟酌。”
江婉泞闻言,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俯下身,额头在铺设着柔软锦垫的地面上,实实在在地磕了一个头。再抬头时,额间已染上一点微红。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字字清晰,如同珠玉落盘:“妹妹所求,是请姐姐……为妹妹物色一门亲事。”
江挽澜眉梢微挑,示意她说下去。
“只有一个要求,”江婉泞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我要做正妻!不是侍妾,不是继室!”
江挽澜的目光落在江婉泞身上,带着探究与一丝兴味:“家世门第呢?高门显贵,还是寻常人家?”
“全凭姐姐做主。”江婉泞回答得毫不犹豫。
“若是……离京千里之外呢?”江挽澜抛出一个更苛刻的条件。
“全凭姐姐做主。”依旧是斩钉截铁的四个字,没有半分迟疑。
江挽澜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了几分:“你就不担心你生母管姨娘?你远嫁了,她在府中……”
“母妃宽和仁厚,待下慈爱;管姨娘生性本分,向来安守己责。”江婉泞截住她的话,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笃定,“妹妹相信,只要姨娘一如既往地安分守己,母妃必定不会为难于她。这一点,妹妹从未怀疑过。”她的话语里,将对王妃的“信任”和对姨娘“本分懦弱”的认知,巧妙地糅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无法反驳的逻辑。
江挽澜眼中的兴味更浓了。她忽然换了个方向,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甚至有些刻意的刁难:“若是我将你嫁入高门权贵之家,却并非嫡长子,而是需要你倾力辅佐一个庶子,去与嫡出争那爵位呢?其中凶险,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