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422章 岁月如梭

血月的猫很快就发现了进入他们领地的我们，而一切也正如天河所说——他们确实是来接应我们的。

克拉拉扶起了精神有些崩溃的我，并默默跟上了他们领路的脚步。我望向周边黑暗的环境，仿佛自己正置身于世界的尽头……

翻过几圈隆起的土坎，那片宽阔的盆地便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记忆中的画面和现实再次重合在了一起，连带着相关的人和事也都一并浮现了出来。

“前边那靠近土墙的最大的一处洞口就是入口了，你们自行进入吧。”血月使者对我们说道。

我瞧了瞧这个看起来或许刚长成熟的小猫，心中却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苦涩。时光如梭，我像他这般大时还是个天真无知的小家伙，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对自己的同类都堪称一知半解，甚至对自己未来的前途命运一无所知……

我又看向那不远处的血月入口，嘴里随之缓缓应道：“我认识路，小家伙。我上一次来的时候你恐怕还没降临到这个悲惨的世界里呢。”

说罢，我迈步从高高的土坎上慢跑了下去，那曾经让我觉得深度尤为明显的凹地此时也觉得只是一块普通的凹凼罢了。

我和克拉拉来到了那处略有些矮小的洞口前，相较于第一次见到它时，此刻的我心情却更加的复杂。那些随着岁月流逝而变得粘稠和浑浊的东西，似乎也黏住了我向里走去的步伐……

我深吸了一口气，正欲俯身进入，克拉拉却在后边一把拉住了我：“我们就这么唐突地进去吗？不需要提前禀报一声……这样或许会让对方误会的。”

我看着她那紧张的神情，心里也立马猜到了她的真实所想：“禀报的人早就将消息传给他们的女王了，在我们沿途来到这儿之前。这附近有许多你看不见的眼线，他们都是能替我们禀报的人员，更何况血月也是个相对而言比较隐蔽的势力，他们也不想我们把这次会面搞得十分高调。”

克拉拉对血月一无所知，因此在听到我的解释后也只能点了点头，不过，他却在我回答的话语中找到了另一点令她好奇的字句，并疑惑地问起来：“女王？血月的首领，竟然是位雌性吗？”

“是的。”我肯定地回答道，“血月势力里的雌性地位更高，他们的雄性主要以把守领地和维护族群利益为主。女王玫瑰，我推测应该也是一只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猫，但不知是什么原因才导致她流落到了这里，并建立起了这个‘血月’。”

“竟然有这种事？”克拉拉显然对血月和他们女王的过去而感到有些惊讶与好奇，“看来都是些有着复杂经历的人物……现在的我对人类的看法也不再那么纯粹了，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有好有坏，或许曾经的我只是运气更好一点吧……”

我舔了舔有些惆怅的克拉拉的额头，随即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我们不必再和人类打交道了，类似的风险我们现在能直接避免掉。”

克拉拉沉默了几秒，然后才松开了抓住我的爪子：“走吧，进去吧，别让女王大人等太久，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身份和势力背景，出了任何事都只能自己兜着，在这样的情况下少得罪一个势力，以后的安全也就能多上一分。”

听着克拉拉感叹的话语，我不由得又回头打量了一下土坎之上——那些好似夜晚星辰的莹莹亮光正在交替闪烁着，我知道那是正潜藏在暗处中的监视者们在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虽然克拉拉无法察觉到他们的存在，但作为在嗜血队中历练了如此之久的我却早已发现了他们……

本就狭窄的通道使此时身型有巨大变化的我更加拘束了，我的四肢甚至都无法完全展开，只能踮着一点步子尽可能地往前挪动——不过，前方逐渐宽阔起来的空间也使我痛苦的过程并没有经历太久，不大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那所曾经的“宫殿”门前。

“哇！这里好气派啊！”两眼放光的克拉拉忍不住赞叹道。

无论是那在黑暗中闪耀着奇异光芒的橘红色石头，还是高矮分明一阶一阶向上爬升的阶梯，或是那最顶端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凹型石座，都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位玫瑰女王显赫的地位与至高无上的身份。而作为同为雌性的克拉拉，眼前恢弘且华丽的一幕自然也深深地吸引了她。

“女王殿下……”

不知从哪儿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呼唤，它在这片封闭的空间里四处回荡，我却无从找寻出它传出的具体位置。

“嗯？是那个麻烦的家伙到了么？”

“正是，我的女王。此刻他正在最下端恭候着您。”

一只仿佛散发着白色荧光的纤纤玉臂从凹石王座的后方伸了出来，前端的脚掌粉白无瑕，仿佛从未沾染过地面的尘土。柔弱无骨的前爪撑起了一颗竖着两只尖尖耳朵的脑袋，那风情万种而又自带威严的脸庞便紧跟着出现在了我和克拉拉的眼前。

玫瑰女王一如过去的那般冷艳且美丽，在她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庞上我仍能找到属于我过去记忆中的一份惊惧。不过，相较于那时，此刻的我却少了许多胆怯，而多的则是一些好奇……

“我现在知道你推测出她曾在人类社会中生活过的原因了……”克拉拉低声在我的身旁耳语了一番，却被我迅速用几道自然而然的轻咳声给打断了。

“叮铃——”

挂在两只尖耳朵上的银铃响了响，玫瑰女王的两只竖瞳中也同时射出了两道洞彻心灵的精光。我严肃且警惕地望着她，也同时将自己的身体在无人察觉中绷紧，好随时应对那莫须有的突发状况……

“时光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那道瘦小的身影就已经变成了现在这般高大的模样……”玫瑰空灵且清亮的嗓音在“宫殿”中来回激荡，并与我们心跳的频率都保持在了同一个呼应的节奏中，“连我都很难将两者联系起来，倒是你的朋友却还清楚地记得……明明才只相处过一段不长的时间，竟然就有这么深刻的印象，还真是令人羡慕……”

玫瑰将她那柔嫩的脚爪在半空中轻轻挥了挥，王座一侧的暗处中随即便走出了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来——我立马便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蛋挞！青明！”

“小七！”

见到我到来的他们也非常高兴，蛋挞对我的呼唤也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他立刻又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无礼的行为也许会引起一旁玫瑰女王的不满，小脑袋几乎也是下意识地就往回缩了缩。

玫瑰轻轻笑了一笑，显然也是对他这番没忍住的行为不太在意。她笑盈盈地看了一眼青明和蛋挞后，随即又将目光放到了我身旁的克拉拉身上：“这位就是你在罪恶之都中寻找到的伴侣么？”

我转过头和克拉拉对视了一眼，后者扬起的嘴角也表明了她对这个称呼非常满意。我转回脑袋，并十分肯定地回应道：“是的，女王大人。”

“恭喜你，小家伙，你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至宝，你的余生也不会再经历那番磨人的孤单了。”玫瑰由衷地说道，“我不想耽误你和朋友们相聚的时间，不过在那之前，有些问题我还是想从你这儿寻找到一个答案。它对我而言就像你的伴侣一样，几乎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意义……”

“女王大人请说。”

“你……在罪恶之都里见过我的妹妹吗？”

也许是早已料到了玫瑰女王会谈及这个话题，一旁蛋挞和青明的脸上都提前露出了紧张的神情，而当前者真的问出此话后，他们那两张紧绷的表情中甚至都憋出了几分惶恐不安的意味……

这片空间中的一切仿佛都随着玫瑰的问话而凝固了，我有些茫然左右张望，却见连蛋挞他们都在用一双十分渴望且担忧的眼神盯着我——他们甚至想在我开口之前就能直接从我的脑子里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抱歉，女王大人，我并不认识您的妹妹……”我如实回答道，“自然也就无法得知是否见过她。”

“这样啊……”玫瑰并未表现出失望，而是淡定地向后微微地躺去，“看来那个幼稚的家伙还是知道自己不该暴露身份嘛……这我倒是挺为她庆幸的，否则的话，在罪恶之都那种地方，只要有半个不小心就会丢掉自己的那条小命，没想到她的这点小聪明竟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周围的血月成员似乎都跟着玫瑰女王一起松了口气，脸上紧张的神情也迅速缓和了不少。

我本以为这场令人紧张的话题已经结束，可玫瑰女王却又话锋一转：

“虽然我不太抱希望……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听说过她的下落吗？我的意思是，她是否还在罪恶之都中……那个自说自话的家伙，自从离开我去到了罪恶之都后我就再也没收到过她的消息……她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猫，有着淡蓝色的眸子和修长的身体，这样的特征想必在罪恶之都里应该也并不多见吧？”

一说到猫，我的印象便立马追溯到了无上冠冕的皓白与曾经的白雪身上，但她们却无一例外都是浑身的纯白色，并不符合玫瑰女王所说的特征。

“我的印象里并没有您妹妹的记忆，女王大人。”我恭敬地回答道，“准确地说，我在罪恶之都里和猫所打的交道都非常少，仅有的几只也都没有您所说的这些特征。”

听到我的回答后玫瑰女王似是有些失落，不过她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失望的神情，仿佛对这一切早已习惯，或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毫无进展的结局般。她苦笑了一下，随即仿佛自我安慰似地说道：“这不听话的银河，到底跑到哪儿去了……”

我并未在意，心中也下意识地想道：“‘银河’，这应该就是她妹妹的名字吧……”

可就在我的脑子正准备撇开这个名字时，一股熟悉的感觉却突然冲上了我的大脑！我的眉头如触电般迅速皱起，脑海里随即也立即开始搜索起这个名字在我记忆中的位置来……

“玫瑰大人，您的妹妹——是叫银河吗？”

本已不抱希望的女王和其他血月的成员也立刻将目光投向了我，那一双双惊疑的眸子中也都亮起了希望的光芒。

玫瑰女王嘴唇微启，眉宇间似有一朵阴云正在缓缓地汇聚：“没错，她就叫这个名字，你有印象？”

“不，我确实从未见过她。”我回答道，“不过，这个名字我却感觉好像在哪儿听到过，一时间却有些想不起来……”

“你听说过这个名字？”玫瑰女王突然从她舒适的王座中蹭了起来，刚才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此刻也荡然无存，这位血月首领向阶梯之下的我伸长了脖子，双眼之中吐出的无法忤逆的霸气也在此刻完全显现，“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

我的大脑飞速转动着，可怎么也想不起这个熟悉的名字从何而来。它就好像是一缕残魂，仅仅只是在我眼前晃了一晃便又消失不见，我甚至都无法确定它是否真的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过……

“回答我！”玫瑰女王再次厉声冲我喝道，“别告诉我你只是在拿我寻开心！”

克拉拉见玫瑰女王发火，那本来轻松的心情也跟着紧绷了起来，她用爪子刨了刨我的后背，随即低声确认道：“怎么了小七，你不记得了吗？”

我愁得焦头烂额，没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种地方又惹毛一个势力的首领。我有些茫然地回头看向克拉拉，后者却将脑袋凑了上来，并轻轻地贴了贴我的脸……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我浑身都跟着抖动了一下，一个刹那间的画面紧跟着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想起来了！”我瞪大了眼睛突然吼出了声，“我想起来了！”

连玫瑰女王也被我这突然的吼叫给吓了一跳，但身为首领的她自然没有表现出分毫的失态。她缓缓将身体挪回自己的“王座”，语气中焦急的逼迫也随即柔和了几分：“说吧，你是在什么时候听到过这个名字的？”

“难怪我一时间想不起来，原来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恍然道，“那是我还没有去大螯之前的时候……我曾经在一座人类的宠物收容所里认识了一只白猫，是从她过去的经历中听到的。银河……嗯，没错，就是这个名字！”

我按着脑子里逐渐回想起的记忆回答着，但却突然在玫瑰想要听的关键处戛然而止了！我后知后觉地瞪大了惶恐的眼睛，看向玫瑰女王的眼神也逐渐变得畏惧和胆怯……

“怎么了？”见我突然闭口不言，玫瑰女王的黛眉也是微皱了起来，“又记不起来了是吗？”

“不……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意思？如实回答！”血月的女王已有些不耐烦，随即再次厉声催促道。

站在一旁的青明看出了我的窘迫，她也立马意识到了我即将说出的结果中一定有着什么难以启齿的信息，便在我微张的嘴巴即将蹦出字句前及时地插嘴道：“她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我和玫瑰女王的目光同时投向了她——后者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目光炯炯，双眼之中不断地在向我传达着提示。

“啊，是的……”我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而且据我所知，她应该已经……”

“不，这不可能……”玫瑰女王突然惶恐不安地从她的王座上站起了身子，那抹冷艳如花的容貌和曼妙似舞的仪态也在此刻完全凋零，“我……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胡说……一定是在胡说……”

玫瑰女王的脸色变得煞白，耳朵上的银铃胡乱地一响，仿佛连稳定不乱的心境也跟着失去了平衡。她浑身好像突然间脱了力，在往前颤颤巍巍地挪了一步后，便直直地向后倒了下去！

“女王大人——”

两旁负责警戒的血月成员立刻跑了上去，并和青明、蛋挞一起将这位女王给扶了起来。后者气若游丝，仿佛在一瞬间衰老到了极点，她微睁着疲惫的双眼瞥向我，嘴里的气息也紊乱无比：“你……你说的是真的吗……银河……银河她真的……呜呜呜……”

眼看玫瑰女王的情绪马上要失控，青明连忙下令让守卫们将她搀扶了下去，避免被我们看到她的窘态。

突发的恐慌处理好之后，青明这才紧蹙着眉头和蛋挞一起来到了我和克拉拉的面前：“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我们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这不怪你们……”我也有些尴尬与愧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王大人的问题……”

“玫瑰大人和银河大人是亲姐妹，就是因为多年前的一次吵嘴，银河大人才离家出走，并永远消失在了我们的视线中……虽然我们虽然搜寻了很长时间但却也一无所获，不过玫瑰大人断定她是前往了罪恶之都，但我们却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她从那里给带回来……小七，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么？”

青明试探地向我问道，那惶恐不安的目光看起来似乎是宁可相信我欺骗了玫瑰女王也不愿相信银河出了意外……

“是白雪亲口告诉我的……”我惋惜且失落地回答道，“在她离开‘喧嚣院落’的时候……而凶手其实就是我所在的那支嗜血队的队长——白狼……”

青明的瞳孔先是一缩，继而也轻叹了一声，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世事无常，没想到许多困扰了多年的问题的答案就在眼前……小七，这么久以来，你一定过得非常辛苦吧……当初都是因为我们，才让你背上了那么沉重的负担，对不起……”

蛋挞也在一旁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小七……”

我也轻叹了一声。事到如今，这些毫无意义的道歉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用前掌轻轻拍了拍他们，在安慰他们的同时也是在劝自己放下过去：“都过去了，其实，只要活下来就好，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了。我们不能总将目光放在失去的东西上，现在还拥有着的，才是最为珍贵的。”

青明苦涩地点了点头：“那么，接下来呢？你们要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我也如实地回答，“不过我想，走着走着应该就会知道的吧。我也算是在外闯荡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这个世界上能对我造成威胁的东西我也已经基本都遇到过，想必不会再有什么意料之外的危险出现了。”

我虽然打趣地说着，但实则是不想让他们再为我担心：“以后要是真遇到了什么困难的话我还是会来血月的，到时候还得麻烦你们收容一下我啊，哈哈哈。”

“那是自然！小七什么时候回来我们都会全力欢迎的！”蛋挞仿佛宣誓一般地郑重回答道。

我欣慰且满意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那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他的眼眶中闪烁着不舍的泪光，但眼神却坚定无比。

我最后看了一眼蛋挞和青明，随即便毅然决然地转身带着克拉拉离开了……在我们身后，蛋挞的哭声仿佛一根绳索紧紧拴着我的内心，每往前走上一步，那紧紧勒住的疼痛便要在我的心口添上一分……

“小七，你一定要回来！我们等你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