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387章 隐患

“嘘！”合王见我如此激动，连忙用脚掌捂住了我的嘴，生怕我的声音惊动到了巷子里的银牙。

我如见久别的挚友般迅速从他身子下边爬起来——合王也并未阻拦，任由我兴奋地打量着及时赶来的狼队。

“合王，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看着合王的两眼不住放光，或许此时在这支队伍中我只有在他面前才能无所顾忌地畅所欲言，也不必担心任何来自外界的危险，因为无论是合王的身份地位还是战斗实力都足以稳稳地将我护下，就像一位强大的狼王护住他自己族群的成员一般……

“刚到不久，估计就跟你们前后脚的差距。”合王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眉头微皱，似是心事沉沉，“你知道吗，人类封城了。”

听闻他这句话，我兴奋的笑意才如冰冻般凝结了下来。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愉悦的心情多少带有些自私的成分，却丝毫没有顾及到合王担忧队伍安全的忧虑。

“嗯……我们在进城的路上甚至和那些封城的人类擦身而过……”我如实地回答道，“看这情况应该是浴火城里发生了什么……不过银牙猜测队长他们应该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因为人类的反应正说明了他们行动的结果……”

“狼王的安全自然是首要，不过如何从人类封闭的浴火城中离开同样是一个难题。”合王沉声道，“我从未见过那些封城的人类，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上看应该是拥有着相当强大实力的队伍。我猜测恐怕是人类核心权力的武装，而那可就不是一般人类所带给我们的威胁能比的了。和这些家伙为敌，我们恐怕会被尽数杀死……”

合王忧虑的反馈也让我有些为难，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即使需要有任何大方向上的行动也不是我一个小小的领队所能决定的，更何况这位狼队的首领还不知道我与银牙之间所新发生的事情……

“嗜血队在休息么？”合王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多了，便主动地岔开了话题。

“嗯……”

“按你们的速度，这个时候能进入浴火城已经算是非常迅捷了，看来你们的银牙大人真是连一秒钟也等不下去了啊。”合王一边说着一边也回头瞥了一眼自己后方的三名“旁派”成员，“我们这几个家伙也是尽快解决了私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向了这里，好在是在封城之前就位了，否则就真要违背和银牙的约定了。”

“嗯……没错啊，害得老子都没怎么吃饱……合王，回去之后你得再补偿我！”后边的海蛇一边反复地舔舐着自己的上嘴唇一边不满地抱怨着，在他的尖牙之上我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些未被抹去的鲜血痕迹。

“呵，放心，等接到了狼王，回去之后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合王轻轻笑了笑，随即又转回头来看向了我，“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委屈的神色。面对这位和自己种群完全不同的“盟友”，我不知道该如何维持彼此之间的这段关系。从个人的角度出发，合王在我的心中已经占据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他强大、可靠，且善解人意，我甚至能从他这儿得到在嗜血队中完全没有过的安全感，这样毫无半点后顾之忧的感觉我即使是在白狼那儿也从未有过，但却在这样一个能把我当成食物吃掉的人物面前获得了……不过，我并不清楚自己在合王眼中的位置和形象，我不知道他仅仅只是把我当作一个略有些特殊的嗜血队员还是一个真正的——朋友。我不敢和自己的这种猜测赌博，也不敢开口向他询问……我希望他自己能明白，我也只能希望他自己明白，毕竟我觉得合王一定比我更加聪明和睿智，他也一定能想到我所想不到的范畴——我只能这样指望着……

见我没有回答，海蛇便在合王身后伸出了头来：“怎么，还需要我们回避一下吗？”

“别说蠢话，海蛇！我可没什么能瞒着你们的事情，更何况这只是私人交流，和狼王的任务毫无关联。你们想听就听吧。”

合王无所谓的样子倒让我有些尴尬了。我深知他在狼队中的处境同样有些为难，之所以现在能使唤动这几个“旁派”的家伙也纯粹是因为白狼，因此我也并不想勉强他牺牲掉自己的一些什么来帮助我……

“没……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了……”我低下头，说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谎言，只希望合王能从我幼稚的反应中看出一些端倪。

“哦，是啊……你们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悬空城奔袭到这里，想必队员们的身体都累得快要垮掉了吧。那你也快去休息了吧，我们会自己在城里找一处安全的栖息地的，不过还要劳烦你明天给银牙大人通报一声，好让他知道我们已经来了。”

“嗯。”我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后，合王便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我的反应般，直接就洒脱招呼几名狼队成员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和沮丧——看来即使是合王也无法拯救我，或者说，我又为什么会有这样天真的想法呢？我们本就是两种不同的种族，不过是因为白狼的关系才汇聚到了一起。狼队以族群的形式存在，每一名成员都十分重要，又怎么会因为我这样一个外人而冒上更大的风险？

我有些失落地回头，无助和失望的心情也跟着填满了我的内心，我其实非常明白合王的难处，可我就是自私地想要得到他的支持。在如今这支嗜血队中，我已经没有了其他能够倚靠的同伴，而对一个内心孤独的人而言，这种感觉无异于是非常痛苦且难熬的。

我的目光投射进狭长的巷子里，遍地七仰八叉瘫倒的嗜血队员们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气息。虽然时有隆隆的鼾声响起，但我却感觉这里躺着的是一地的尸体……

走进巷子，贴着一处从外边看不见的墙壁滑着瘫坐了下来，虽然说了要“放哨”，但我这一次却由衷地想偷一次懒，我甚至觉得——要是这支嗜血队会被人类发现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对这些队员们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沉沉的困意压垮了我的意志，并如同一座大山般将我的上眼皮给牢牢地压死在了下眼睑上，而当光明消失之时，黑暗的出现也就没有什么意外了……

我不知睡了多久，但朦胧之中却感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小七……小七……”

伴随着轻声的呼唤，似乎还有着什么东西在触碰我的身体。可眼皮实在是太沉，即使是已经感觉到了有人在呼唤，我也没办法将眼睛给完全睁开。

“小七，小七！”

呼唤的声音略大了几分，似乎对方也在急于将我唤醒。而见我仍没有什么反应后，这位奇怪的呼唤者便在我的感知里从巷子的入口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在我的面前站了一会儿后，他突然向下，并用他类似前臂一般的肢体将我的脑袋往下刨了刨——我的重心向前，整个身体一下子就往前栽了下去——我下意识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登时也便睁了开来——那坚硬的地面就在我的眼前，但栽倒的身体却在半空停住了……

“看来我们走后的战斗并不轻松啊……我见队伍的成员数量好像也有所减少，你们在还遇到了什么敌袭吗？”

合王的声音并不难辨认，我心中五味杂陈的情绪也化作了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别，别这样，小七，我们可还在你们嗜血队的据点范围里呢。”合王一边撑着我的身体一边轻声安慰道，“我知道你一定是又和银牙发生了什么，但之前有狼队其他的成员在场我没办法让你直接说出来，所以我此时专门前来找你，就是想亲耳听你叙说一切。来，走吧，我们到外头去说。”

合王放开了我的身体，让我靠自己的力量站稳后，便迅速拐出了巷口。我略有警惕地回头，将模糊的目光在巷子里扫视了一圈后便也快速地跟了出去——但在我并未看清的最深处，银牙的耳朵竟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继而缓缓地抬起了头来……

“现在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无论是被狼队成员发现我不在藏身之处还是被你们嗜血队的人发现你和我有私交都是难以说清的。我们没有必要惹上这些麻烦。”

我俯着脑袋点了点头，然后委屈地说道：“银牙对我动手了。”

“动手？你指的是……”合王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似乎还在怀疑我是否对话里的内容有些添油加醋。

“就是你所听到的这样，字面意思……”我抽泣了一下，继而努力地将委屈的感情给憋住，“我没有办法再在这支嗜血队待下去了……我得想办法离开……”

“冷静小七，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合王连忙打断了我，并凝重地提醒道，“你这可是叛离队伍的行为，后果非常严重的，到时候不光是银牙会找你算账，就是我的狼王也不会放过你！这事关一支队伍的凝聚力与奖惩原则，我劝你不要再胡思乱想，还是好好地思考一下怎么和他们相处吧……”

“相处？这些家伙早就已经变了，合王。”我带着失望的口气说道，“他们不再是当初我刚加入嗜血队时的模样，随着现在嗜血队离白狼的最终目标越来越近，他们似乎也开始卸下了自己的伪装……他们本就是这样的人，只不过以前是装出来的罢了……”

合王沉默了几秒，实力强大的他似乎难以真正站在我的角度思考问题，于是便换了一个话题又问道：“那么，银牙为什么对你动手？你做了什么？”

“出言不逊，你可以这么理解吧。”

“具体说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便装作随意地答道：“我想让他下令让队伍休息一会儿，可他的脑子里就只有白狼白狼，好像只要白狼能活下来，其他队员的性命随时都能用来牺牲一样……”

“所以……你就把刚才这个意思当面对他说了？”

“对啊……那又怎么样？他分明就是一个虚伪的家伙，我只不过是扒下了他的面具……”

合王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可奈何，他在原地来回踱步了两圈，然后苦口婆心地说道：“小七，你这家伙是真没有一点城府。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无论如何都要和银牙处好关系，你们虽然都是嗜血队的‘领队’，但你和他是有本质区别的。你不过是一个被任命的干部，但他可是和狼王一起长大的兄弟，在他心中狼王的地位自然高于一切，这难道很难理解么？”

“可他不能为了白狼就不顾一切啊，这些嗜血队的队员们为他们的目标付出了自己的全部，但我却没从他们那儿看到一丁点的感恩，反倒是觉得理所应当。这样的态度和当初的深渊队又有什么两样？”我越说越激动，连声音都不自觉地提了好几个档次。

“嘘，小点声！你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吗？”合王抬爪拍了一下我的脑袋，这才让我成功闭了嘴，“你总是把一切问题理想化，可这世界上哪儿有那么公平的事情啊。倘若一切事物的存在都那样合理的话，那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是非争端？包括小七你，你自己不也是这场潮流中的鼓浪者么，你身处其中，和其他众多的同伴一起向前努力的前进着，可又真的在意过那些在浪潮之下被碾成齑粉的尸骨么？”

“那……那些是我们的敌人……”

“敌人也是你的同胞，他们不过是想法和你们不同罢了。但如果因此就将他们定性并抹除，难道你不觉得有些太过强硬和武断了么？”

我抬起头，看向合王的眼神中突然出现了好奇：“这么说，你其实根本不赞成现在嗜血队所做的一切，对么？”

合王愣了愣，然后好似猛然反应过来一般，连忙摇头否认道：“啊不，我可没说这样的话，你别给我挖坑啊……我只是就你给我说的这个问题开导你罢了。我们狼队成员是绝对服从于狼王的，这一切是狼王的终生计划，我们当然舍命也要去帮他完成。”

“假如你是狼王的话，你会赞成么……”

“小七！”合王突然厉声喝断了我的话，随即满脸严肃地盯着我说道，“我们的话题有些出圈了！这一切与我无关，而是在于你自己的想法……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合王撂下这最后两句话后便迅速转身离开了，连一点回应的缝隙也没有给我留下……

我心中有些因为合王的“否定”而恼羞成怒，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愿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给说出来，难道是他认为我不够可靠吗？还是说他觉得我不是他的“自己人”？但这样的想法对我而言是一种多么沉重的打击啊——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我孤立无援的时候……

失望和不解在我的心中交汇，并逐渐化作了一抹无故的怒意——这是一种在希意破灭后才会出现的感觉。我本以为合王正是因为想要帮助我才冒险来到此处，可他所表达出的意思却半点也没有我期盼的意图……

我沮丧地转过身，想要回到自己的营地，可脑袋却一头撞到了一团有些坚硬的毛球上……我茫然地后退半步，却发现一道沉默了许久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银……银牙！”我惊呼出声，“你……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么？”银牙脸色阴冷，好似一块万年坚冰。他仅仅是漠然地盯了我一眼，然后便转身向巷子里走去了……

我脊背陡生一股恶寒——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背后的我根本不得而知，但也许合王刚才的反应和这一切也有些关联……我甚至不知道——银牙到底听见了我与合王谈话的多少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