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112章 暗杀奥义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是因为场面的血腥，而是因为其中竟有人类的参与……

我无法想象，为何有这样的一处地方竟能让犬类之间互相搏杀，却以此来为其他参观的犬类甚至人类来提供茶余饭后的谈资。我不是没有想象过我们和人类融洽相处的画面，但绝不会是眼前的这般模样……

铁笼里战斗着的是一只比特犬和一只杜宾犬。从体型上看，比特犬的个头要矮上许多，不过，他的肌肉却非常强壮，一张血盆大口也始终保持着微张的状态。在那尖钩一般的牙齿上挂满了唾液和他从杜宾身上搜刮下来的鲜血，无神但充血的双目正显示着他此时处于战斗的最狂热阶段。

相比之下，杜宾犬的状态似乎要差上一些。他虽然拥有着绝对高大的体型，但身材却较为瘦削。此时的他左后腿已经有些微瘸，看来应该是在之前的战斗中被比特犬给狠狠地攻击过。

从场面上来看，杜宾犬必败无疑了。

我虽然大致扫视了一下铁笼里的主角双方，但目光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有过多的停留。让我更加感兴趣的是铁笼旁还有看台上的人类，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这场血腥盛宴的推行者，不惜通过利用犬类的生命来为他们自己提供视觉的快感，这是他们的罪恶，也是我们犬类的悲哀！

我紧皱着眉头，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们，踩在木制地板上的爪子不知何时已完全聚拢，爪尖也将地板给划出了几道浅浅的印子——我的心拧成了一团，里边某些曾已被我埋葬的东西似乎又有了复生之态……

我左右张望了一下，却见黑檀已经离开了栏杆。他站到走廊靠中间的位置四处打量着这里的环境，相较于这场血腥盛会，他似乎对这里的构造更感兴趣。而魅影队的魔球却饶有兴致地看着下方的战斗，他轻松地趴在栏杆上，甚至还装模作样地跟着吆喝了两声……

我又四下里寻找了一番，想看看那只小边牧在干嘛，但挤在栏杆边上的他却让我大吃了一惊！

就在我边上不远，小边牧正挤在几个个头高大的犬类身下，他两眼放光地看着下方血腥的战斗，似乎根本没有和我一样的不适应的状况。我十分疑惑，他这么小的年纪，为何会对如此血腥暴力的东西感兴趣。于是我径直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露出来的后背。

小边牧不耐烦地抽出脑袋来，正想生气地抱怨两句，但一看到是我，那脸上的阴云便迅速消失无踪了。

“是您啊，有什么事吗？”小边牧礼貌地问道。

“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些问题想问问你。”我对他说道。

小边牧愣了愣，他的眼神快速地向下方瞥了瞥，随后才颇为留恋地退了出来。

“您是要问我下去的路线吗？”小边牧问道——看来他是真相信了我把他当向导这回事。

“哦，那倒不是。”我回答道，“我看你看得这么津津有味，觉得有些好奇。”

“好奇？好奇什么？”小边牧一脸的不解。

“你……应该还很小吧，为什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倒是小边牧反问的一句话把我给难住了，“我年龄大小，和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啊，这是决斗大赛，难道你不知道吗？”

“决斗大赛？”

“是啊，看来你果然对它的了解很少吧？我就说让我来给你当这个向导准没错！”小边牧有些自豪地挺起了胸脯，“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几场比赛，由不同的参赛选手进行，两方战斗，直至一方倒下认输或者被另一方杀死才算战斗结束，胜利者也会获得向更上一阶擂主进行挑战的资格。”

“如果挑战全部获胜了呢？”我追问道。

“全部获胜了的话，就会成为最大的擂主，不但有可能被人类选中带走，还可以向大赛主办方提出自己的一个愿望，主办方会帮他实现。”

“主办方？这个决斗大赛不是人类举办的吗？”我更加疑惑了。

“是人类举办的，但我们犬类之间也同样有对强者的认可和奖励。刚才我们进来时门口的那条臭黄狗，他就是大赛举办方的一员。”小边牧解释道。

“他们能帮擂主实现什么愿望？”我好奇地问道。

“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小边牧兴奋地叫着，说到这里时，他的两只眼睛里都散发出了精光，“这就是决斗大赛的魅力，只要你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决斗大赛就能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那我想关闭这个大赛行不行？”我脱口而出。

“啊？”小边牧愣了愣，随后奇怪地看着我说道，“你不是在说笑吧，要是关闭了这个大赛，那你的愿望谁来给你实现啊？”

“呃，我就是随口一说，别当真。”我意识到自己失言，便赶忙尴尬地解释道。

“啊……我要是也能获得冠军就好了……”小边牧将脑袋转向铁笼一侧的方向，眼神之中满是憧憬。

“要是让你拿到了冠军，你想让主办方帮你实现什么愿望？”我好奇地问道——虽然我并不支持让这样一个天真且年龄尚小的小家伙参加这种九死一生的比赛，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无法获得这个决斗大赛的参赛资格，所以心里也没有太过担心。

“那当然是加入魅影队了！”小边牧兴奋地跳了起来。

“加入魅影队？”他的话可着实让我惊讶了一番，“你为什么想加入他们？”

“这还用问吗？这座城市里，但凡有追求的伙伴们，谁不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加入魅影队啊，那可是整座黑暗城乃至夜鸦城里都最被尊重的身份了！”

“所以，你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来获得他人对你的尊重吗？”我认真地问道。

“当然！只有强者才能获得别人的尊重，而当我得到尊重时，也正说明了我自己的强大！”小边牧骄傲地回答道。

“可你也不必非得通过参加这个比赛来获得尊重啊，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其他的途径，也许还没有这么复杂，也没有这么危险。”我试图劝说着。

“没有其他的了……”小边牧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他将头微微低下，声音也小了许多，“其他途径是属于那些有家族背景的犬类的，我们这些流落街头的可怜虫，除了参加这个决斗大赛以外，再没有其他的途径了。”

我看着失落的小边牧，心里也感到非常的难受。他这番无依无靠的样子和我当初流落大螯时非常相似，属于自己的生命似乎已毫无意义，只不过为了追求某种安慰心灵的事物，甚至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到头来或许什么也得不到，只会留下一个惨淡而又悲伤的结局……

虽心有不忍，但我还是按捺不住地开口问道：“你应该知道这个大赛的危险性吧，你就不怕自己还没有夺冠就先死在了对手的手里吗？”

“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如果不想办法参赛，我和伙伴们在外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饿死。为了他们，也为了我自己，我只能选择拼一拼！”小边牧坚定地说道，“即使最后没能成功，那我也算是做到了我所能做的极限，也就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了！”

我折服于小边牧如此清晰且坚定的理想，他的命运几乎被生存空间完全剥夺，可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想抓住那微乎其微的一点机会和办法，企图扭转自己的命运——这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和决心！在这一刻，我突然觉得身为嗜血队领队的自己，远远不如眼前这个还未成年的流浪小家伙……

“可，你难道不知道魅影队只收杜宾犬吗？”我并非故意打击他，而是不想他在未来成功的时候才知晓这令人沮丧的一点。

“我知道啊，可我觉得只要我足够强大，那就有可能让他们破例收我进队的。等到了那个时候，我就是魅影队里第一个除了杜宾以外的其他犬种了！”小边牧又兴奋地叫起来，在他心中，一幅美好的蓝图似乎早就被构建了出来。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无论如何都无法阻止小边牧对他自己目标的决心和态度了。我彻底放弃了劝说他的想法，心中只寄希望于他以后能让静夜专门为他开个后门……

让小边牧继续沉寂在自己憧憬的比赛后，我又缓步走到了魔球的身旁——他正和小边牧一样看得津津有味。

意识到我的到来，他才微笑着转过了头来：“怎么样，还适应吗？这种东西——在你们珊瑚城和水晶城里应该是没有的吧？”

“嗯……”我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答复，随后又说道，“刚才在外面……实在不好意思，我有些自作主张了……”

魔球愣了一刻，继而也马上反应过来我是在说私自带上小边牧的事。他摆了摆爪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不是什么问题，我给打个招呼就行了，你不用太在意。不过，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会想带那个小家伙进来？”

“额……可能是觉得他有一种亲近的感觉吧，我觉得——他和以前的我有些相似……”

“是么？你以前也这么落魄吗？哈哈！”魔球笑道，“能在其他禁卫军的卫城里找到和自己相似的影子，这也算是一种幸运啊，你觉得呢？”

“呵呵，那倒也是。”我附和道。

“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魔球伸展了一下靠在栏杆上的身体，朝楼下的事物示意了一下，“我看得出来你有些反感，不过在我们的卫城里，这是很正常的东西。”

“嗯……确实不太适应，可能我只能接受生命在战场上的消逝吧，被用作人类和其他同胞的笑料……实在有些不忍直视……”

“哈哈哈，不忍直视……你可真不愧是嗜血队的成员，你们所有人的风格都这么相似！”魔球哈哈大笑道，“不过你还是天真了一些，谁说只有大张旗鼓地摆开阵势才叫战场？这里也是他们每个参与者的战场，成王败寇，优胜劣汰，从来就不止是在台面上才有。我们每个人的战场都有所不同，但每个人的战斗却都有共通，因为真实的它就在我们自己的心里。”

“在自己的……心里？”

“是啊，你如果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那又怎么知道自己现在参加的这场战斗的意义，如果没有战斗的意义，那么倘若在战斗中死去，岂不是成为了你自己口中的笑料吗？”

“那真正的敌人……又是谁呢？”我心里想着。

“让你这个非专业人士来参与一下吧。”魔球岔开了话题，“以你的眼光来看，下面这两个家伙，谁会活到最后？”

我向下望去，那本就气势汹汹的比特犬此时更加占据了上风，杜宾犬一退再退，屁股已经靠到了铁笼边上。面对比特犬来势汹汹的进攻，他应该很快就会败下阵来。

“应该是那条比特犬吧？”我回答道。

“哈哈哈，是因为他现在正处于上风吗？”魔球似乎早有预料。

“难道杜宾犬还有机会打败他吗？”我有些狐疑地问道，魔球这样的反问倒是让我又有些否认了自己刚才的预测。

“呵呵，杜宾犬确实是会输的，但他输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自己无法正面击败比特犬，而是他不懂得隐藏起自己。”魔球说道。

“隐藏自己？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道。

“比特犬是一种攻击性极强的犬类，凭那只杜宾犬的身体素质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从正面战胜他。可即使他清楚这点，却依然不懂得避其锋芒，反而在战斗中拼命地压榨着自己本就一无所有的潜力，这样盲目而又愚蠢的战斗只会让他丢掉自己本就不值钱的小命。”

我再次看向了铁笼的方向——比特犬再一次向杜宾发起了进攻，尽管杜宾犬的身上已多处负伤，但他仍嗷嗷大叫着正面迎了上去，结果当然不容质疑，他再次在交锋中败下阵来……

“避免正面作战，果断出击，直取敌人的核心，速战速决，这是魅影队的核心，更是我们暗杀队的奥义。”魔球说道，“每个人都会遇到自己无法逾越的障碍，但无法通过它的原因不是你的能力不行，而是你的方法不对……”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位魅影队的暗杀队长，内心的感触颇为深刻……

当我再次将视线转向铁笼时，战斗已经结束了。人类打开了笼子大门，将一具战败的血淋淋的尸体从里面拖了出来——正是那只浑身被咬得稀烂的杜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