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河缓缓流动 第111章 地狱入口

黑暗城内的街道和外界几乎一样，要不是石壁穹顶上宛如昼日般的灯光，我甚至会会误以为自己正在珊瑚城中。

“这黑暗城光芒万丈，怎么会叫黑暗城这名字呢？”我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那些被安装在穹顶之上的巨灯，它们被一根根宛如游龙般的巨型钢铁架子固定在石顶上，仿佛一只只巨大的眼睛般注视着下方黑暗城的一切。

“呵呵，你只看到了它的表面……”魔球在前方笑着答道，“这座人类的城市不但没有光明，反而比你们想象的要黑暗得多。”

“什么意思？”我更加好奇了，魔球这话里明显藏有其他的含义，而他故意这样回答，我想应该也没打算对我们隐瞒。

“你们想见识一下么？”魔球转过身来，脸上神秘的表情仿佛是要将我们诱进什么陷阱一般，“本来是打算让你们先到暗杀队的驻居地休息一下的，毕竟你们此行前来已是疲惫不堪。不过若是你们真想见识一下的话，我也不会有什么意见。”

我转头看向黑檀，想征询一下他的意见。黑檀和我对视了一刻，也便知道了我心中倾向的选择。然后，他便向魔球问道：“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吧？”

“不——会。”魔球笑道，“不过是让你们参观参观，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如果不会影响我们去见静夜队长的时间的话，去见识一下倒也无妨。”

得到了黑檀的许可后，我才又满意地看向魔球，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安排。

“放心，并不会耽误什么时间。那，就请往这边走吧，距离并不太远的。”

魔球身体右拐，转进了一条外界的灯光无法直射到的小胡同里。虽然里面相较于外面而言要稍稍黯淡一些，可由于周遭的光线实在太过繁多和强烈，所以实际上也并没有非常黑暗——我们仍能清楚地看到小巷里的所有事物。

小巷笔直向前，全长大约一百多米。地面上铺设着深红色与黑色相间的方形砖石，走在上面有一种莫名的胆战心惊。

两边墙壁之间的距离很近，几乎只能容纳三四个人类并肩而行。我和黑檀平行向前，便已经占据了一部分的空间。

小巷的前方有些向我们对向走来的同类，他们似乎都是从这条小巷的终点处折返回来的。

谨慎的我在和他们擦肩而过之时注意到，这些家伙的眼睛里多多少少都充斥着一些猩红的血丝，有的身上还有一些长短不一的骇人伤疤——不过尽管如此，他们中每一个的情绪都十分激动，彼此攀谈的声音都如震雷一般巨大，就仿佛是刚参加了某个盛大的集会。

“他们为什么都这么激动？”我不解地在魔球身后问道。

“呵呵呵，看来今天的节目有些劲爆啊……”魔球一边神秘地笑了笑，一边解释道，“这些观众每一个都处在旁观和亲身加入的纠结状态中，不过他们没有参与的资格，便只能在观看完毕后陷入到意犹未尽的状态之中。”

“旁观的是什么东西？”黑檀似是有些警觉，便赶忙问道。

“你们一会儿就会看到了。”魔球并未明说，而是继续领着我们向前走去。

走了大约有五分钟，胡同的终点才映入了我们的眼帘——一面墙壁堵住了我们的前路，它被用同为地面砖石的材料垒成了一种逐渐凹陷进去的特殊模样，而在那最中心处，一道微掩的大铁门正嵌在其中。

看起来，这应该是人类当初修建时为了之后检查安全而专门留下的一个小门，不知怎么的被这里的管理者给破坏掉了……

微掩的门里不断走出各式各样勾肩搭背的同类，他们无一例外地在高声惊叫和兴奋地呼喊着，甚至根本没注意站在他们前方的我们三人……

“就是这里吗？”我谨慎地低声问道——音量之低，甚至连我自己都怀疑魔球是否听到了我的问话。

不知为何，这些从这扇铁门里出来的狂热分子的行为让我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他们一个个仿佛陷入到了一种病态的癫狂之中，完全无视了自己周围的一切，只沉浸于那铁门之后的神秘事物……我不知道这所房屋里到底有什么，但能将他们变成这种疯狂模样的东西一定不会是什么我想看到的——我有些后悔了……

“没错，就在这里面。”魔球答道，“一会儿我去跟门口的守卫打声招呼，你们不用说话，安静在此等候。”

黑檀这次并未再礼貌地回应，而是直接点了点头。

凑近那扇灰白的铁门，我和黑檀这才发现——那被我们误以为是“门”的东西其实是一扇用金属板封住的窗户。由于房檐在我们头顶上方超过十米的位置，因此并未被我们察觉。

在这被我们误识的入口处，正有一只浑身土黄色，毛发凌乱的干瘦黄狗，他正在挨个检查要进入这间房子的申请者。他们排成一条长龙，队伍中的一些不耐烦者还在高声地抱怨着。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我循声望去，只见一条耷拉着耳朵的黑白相间的小边牧犬被从门内一下子给扔了出来！他重重地摔在地上，却没有因疼痛而发出一丁点的惨叫。

我抬眼一看，两条十分壮硕的杜高犬正虎视眈眈地在门口怒视着他，负责检查的黄狗也从前方队伍的遮挡处后边探出头来，冲着小边牧骂道：“赶紧滚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今天只不过是把你扔出去，下次可就没那么好运了！再让我发现你偷偷摸摸地进来，非得让你亲身参与参与这里头的洗礼不可！”

小边牧一边艰难地爬起身来，一边失落地耷拉着耳朵向外走去……可他刚迈出一步，一道高大威猛的身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他怔怔地抬头，只见是一条十分健硕且英气十足的杜宾犬——正是魔球。

并没有和这条小边牧产生什么互动，魔球便径直从他的上方走了过去。小边牧看着魔球后方的我和黑檀，眼睛里忽然间流露出一种奇怪的神色，可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缓缓地向我们身后走去……

眼见这一幕，我却突然有些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或许是因为他是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家伙，所以我对他的警惕并没有那么深：“你在看什么？”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主动和他搭话，小边牧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你好！我没有见过你们，想必你们应该是从其他地方来的吧。”

听到他的话，我的心里突然感到一阵讶异，这条胡同里短短几分钟便有数十的流动量，难道这条小边牧还能记清所有人不成？

“没错，我们确实是第一次来这里，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黑檀见我跟这个小家伙搭上了话，便在一旁谨慎地观察着，不过他并没有阻拦我，任由我和小边牧继续攀谈着。

“我对这儿太熟悉了！”小边牧似乎非常骄傲，他挺直了胸膛，昂起了脑袋，眼睛里满是自豪，甚至连刚才被丢出来的事都好像也被抛到脑后去了，“我几乎每天都待在这里，来这儿的每个人我都反复见过无数遍，不会认错！所以你们第一次到这儿来，我一下就能看出来。”

“你每天都在这儿？你来这里干嘛？”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咦？你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小边牧却反问道我，“那你们来这儿干嘛？”

“我们是跟朋友一起来的，头一次，想来见识见识。”似是担心我说得太多，黑檀便突然抢在我的前头回答道。

“哦，原来是这样。”小边牧并未怀疑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他完全相信了黑檀的话，“既然这样的话，那就由我来给你们带路吧，我对这里实在太熟悉了。”

眼看这个小家伙如此懂事和可爱，我心中对他的印象也好上了许多。

“不必了，我们有自己的向导。”我认真地回答道，“而且，你恐怕也没办法当向导吧，刚才……”

我一边说着一边向他示意我们刚才看到他被两个守卫给扔出来的场面。

“额……我确实不准进去，但这不是有你们嘛。你们带我进去，作为回报，我就来当你们的向导，怎么样？一会儿到门口了之后，你们就说我和你们是一起的。”小边牧滔滔不绝地给我们说着他的计划，似乎他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个小团队的指挥者。

“这……”

我和黑檀还没来得及拒绝，魔球便已经在前方的门口处呼唤我们了：“两位，快过来吧，我已经安排好了。”

“不好意思了小朋友，我们得先走了。”我深知此地不宜久留的道理，便有些惋惜地对小边牧说道，然后和黑檀一起快步向门口走去了。

“别……带我一起啊……”

小边牧一看我们要离开，立马便有些着急了起来。他自知无法拦住我们，情急之下便只好硬着头皮跟在了我们的身后——由于他个头还非常矮小，躲在我和黑檀的身体后方似乎还真不一定能被发觉……

“算了，就当不知道吧。”我心里这样想着——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家伙着实让我有些喜欢，他那单纯又可怜的样子似乎也让我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你们在那么后面干嘛？我不是说了只在门口等一会儿就行吗。”魔球不解地问道。

“哦，我们熟悉熟悉环境，免得一会儿出来之后迷了路。”我撒谎地应道。

“哈哈哈，怎么会？”魔球笑了笑，“我会一直陪着你们出来的，有我这个向导，你们还怕在这座黑暗城里走丢吗？来，我们进去吧。”

说罢，魔球便低下脑袋一头钻进了那扇小门里，我和黑檀也紧随其后，一个接一个地钻了进去——虽然看门的黄狗和那两个门卫对我和黑檀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不过他们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我刚为自己成功过关而感到一丝庆幸时，身后便突然传来了“哎哟”的一声叫唤。

我心中顿感不妙，转过头去——果不其然，那只小边牧被眼光毒辣的黄狗给发现了。此时的小家伙正被刚才将他扔出去的一只杜高犬给咬在嘴里，生生衔在了半空！

“你这个不怕死的小杂种，是真当我不会拿你去当观众们的开胃菜啊，让你滚了多少次，竟然还敢偷着进来，这次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弄死他！”

黄狗愤怒地挥了一下爪子，那杜高犬的嘴巴便立刻就要用力地闭合上……

“等一下！”我突然大喊了一声，黄狗、杜高犬，甚至连那生死一念之间的小边牧都转过头来，震惊地看向了我。

我知道，我得把自己搭台的这场戏唱完了。

“这……这小家伙和我们是一起的……”我强行地解释着，可众目睽睽之下我却难以保持平静，说话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一起的？”黄狗的眉头迅速皱了起来，那双浑浊的眼珠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瞟向了门内的魔球，“可魔球大人说只有三个啊，里头可没包括这个家伙……”

“这……因为他不是魔球大人的朋友，只是我的朋友，所以，和我们一起进去应该没多大关系吧……”我又继续强行解释着，但这烂得连我自己都听不下去的理由却仍让周围的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似乎在等着看接下去的好戏。

“这不合规矩。”黄狗摇了摇头，“小子，我奉劝你少管闲事。若不是看在魔球大人的面子上，连你我也是不会放进去的。从你这薄命的面相上看就知道你不是该出现在这儿的家伙，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赶快给我滚进去！”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听见门口的吵闹，本来已经走进门的魔球又调过头出来问道。

“我……”

我还未开口，那条黄狗却先抢着说道：“魔球大人，您的这位朋友说这个小东西是跟你们一起的，可我刚才听您说的话里可没有他的存在啊。”

“你为什么想带他进来？”魔球也有些疑惑，他转头看着我，似乎想知道我为什么要出言偏袒一个从未见过的家伙。

和魔球只对视了一秒，我便心虚地将目光给移开到别处——明明连自己和黑檀能来到这个地方都是因为魔球的面子，可我却私自地想多搭上一个素不相识的小东西……我知道自己这种行为荒唐得难以置信，但看到那条小边牧被咬起来的一瞬间，我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也跟着一起惊醒了……

见我回答不上来，那条黄狗便露出了得意的神色，他在他人不经意间地瞥了一眼魔球，似乎想看这位暗杀队长的笑话——然而，魔球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得瞪大了眼睛。

“那就让这个小家伙跟着一起进来吧。”

“魔球大人，这……”

黄狗有些惊异，他本以为魔球会拆穿我的谎言并将那条小边牧给留在门外，可没想到的是魔球非但没有让我难堪，甚至还选择帮我将那个小家伙给带进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魔球面无表情，语气冰冷地问道。

“不……没有……那好吧……”黄狗无法忤逆魔球，只能带着怨气地示意让杜高犬将小边牧给放了下来。

刚一落地，小边牧就显得异常兴奋，他径直扑倒在魔球的面前，大声地喊道：“谢谢这位大人！您的恩情我永生不忘！”

魔球并没有搭理他，而是依旧用刚才那番冰冷的口吻对我们说道：“走吧，我们进去。”

我知道自己此举已惹得魔球有些不快，便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埋着脑袋跟了上去……

小边牧倒是天真无邪，他兴奋地跟在我的身后，满脸高兴地感谢道：“嘿，我就知道你不会扔下我一个的，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我有些无奈且尴尬，不知道这个小边牧为什么会说出这般单纯还带点傻的感谢语来，不过虽然过程跌宕起伏，但看着事件平稳落地，我的心中还是大松了一口气。

屋子里的光线非常黯淡，除了远在前方十多米偶尔出现的几束白色光柱外，几乎再没有了什么光线的来源。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竟形成了由无数狂热且激情的呐喊而组合成的喧闹……

走出狭长的通道，面前挂在天花板上的白色水晶灯发出惨白的光亮——这里是这栋房屋的最高层，围绕在墙壁四周的是一圈木制的走廊，在地板边缘的栏杆上趴满了各种各样的犬类，他们无一不冲着中空的楼下怒吼、尖叫着，似乎那下边有着什么令他们感到热血沸腾的东西……

好奇的心理引导着我缓缓走向边缘，伸头向下一望，那映入眼帘的场景却让我浑身发出了剧烈的一震——

底层的最中央摆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下边每一层的栏杆的边缘都有几束白色的灯柱照射着它。在那笼子里边正有着两只戴着尖锐项圈的强壮犬类正在生死搏杀，尽管他们的身体上已被对方抓咬得鲜血淋漓，可严重的伤情却并没有影响他们再次向对方发起疯狂进攻的意念……

然而，让我感到最为震撼的是——在那笼子的外边，亦有许多人类正坐在旁边柔软的沙发上，他们笑逐颜开地看着笼子中惨烈的画面，似乎正在欣赏着什么令人心旷神怡的艺术品……最为靠近铁笼子的两个人类，他们身体前倾，正不断地为笼子里两条战斗的狗加油打气——看来他们应该是里边两名角斗士的主人……

荒诞的场景展现出荒诞的画面，在那让人类和犬类都难得一见地保持着和谐的地方，竟是一处由人类建造的斗狗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