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忆记 第15章 苏醒的容器

“赵局——！！”

张振的嘶吼被粘稠冰冷的淤泥堵在喉咙里，化作绝望的呜咽。那只覆盖着厚厚靛蓝淤泥、指关节扭曲变形、却戴着半枚熟悉警用戒指的巨大手掌，带着非人的狂暴和垂死的恶意，狠狠抓向他高举的手臂！目标直指那包裹着“小雅号”、正散发着悲伤金色涟漪的油布包裹！

惊骇与悲痛如同冰锥刺穿心脏！赵刚……他还活着？可这……还是赵刚吗？！

就在那淤泥鬼爪即将触及油布的刹那——

“嗡——！！！”

整个“泥韵坊”工作室，不，是整个地下室连同上方建筑的空间，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死水，猛地剧烈一震！

那震动并非来自物理冲击，而是源于更深层、更本质的……能量层面！

源头，是地下室深处，那由靛蓝淤泥构成的巨大“巢穴”中心！

躺在“淤泥子宫”凹陷里的林晚星！

她胸口那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靛蓝色漩涡，毫无征兆地……骤然收缩！

不是简单的缩小，而是如同心脏被攥紧般，猛地向内塌陷！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冰冷靛蓝光芒构成的能量风暴，如同被压抑亿万年的火山，轰然从塌陷的漩涡中心爆发出来！

“轰！！！”

无形的冲击波瞬间横扫！

覆盖地下室墙壁的靛蓝淤泥被狠狠剥离、粉碎！那些镶嵌在墙里、眼窝亮着幽光的扭曲陶俑，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崩解成无数飞溅的靛蓝色泥屑！整个空间充斥着刺耳的碎裂声和粘稠淤泥被瞬间蒸发、冻结的诡异嘶鸣！

这风暴的核心，带着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苏醒”意志！

风暴扫过上方工作室！

张振首当其冲！他感觉像被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迎面撞上！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掀飞出去，重重砸在粘腻冰冷的墙壁上！骨头仿佛都要散架！他死死护在胸前的油布包裹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脱手飞出，那悲伤的金色涟漪瞬间黯淡、消散！

那只抓向他的淤泥鬼爪，在这恐怖的能量风暴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崩解！连同其后方那翻滚涌动的靛蓝巢穴表面，都被硬生生削去一层！露出下方更加粘稠、如同活物内脏般蠕动的深蓝色核心！

风暴的余波甚至穿透了地面，让整个“云栖”艺术区都为之震动！

张振瘫在冰冷的墙壁下，口鼻溢血，眼前阵阵发黑。他绝望地看着那脱手飞出、落在不远处淤泥里的油布包裹，包裹散开了一角，露出了里面那艘破败的“小雅号”纸船的一角。纸船静静地躺在淤泥里，那微弱的脉动和金芒彻底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濒死的幻觉。

完了……

最后的希望……也熄灭了……

冰冷的绝望彻底淹没了他。他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那被能量风暴肆虐后、如同地狱废墟般的地下室入口。翻滚的靛蓝淤泥如同受伤的巨兽，在痛苦地蠕动、修复着创伤。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时——

地下室的入口深处。

那片被能量风暴撕扯后短暂的“平静”中。

“淤泥子宫”的中心。

覆盖在林晚星身上的那层薄薄的、流动水银般的靛蓝粘液，如同退潮般，缓缓地、无声地……向下流淌，露出了她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庞。

然后。

那紧闭的、凝结着靛蓝色冰晶的长长睫毛……

极其轻微地……

颤动了一下。

接着。

睁开了。市医院，特护病房。

时间仿佛凝固。

担架上，陈屿（或者说占据他躯壳的存在）身体那剧烈的震颤已经停止。那两点冰冷的暗金邪眼，依旧死死“锁定”着远方，但其中翻腾的惊怒却如同被冻结的岩浆，凝固成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专注。

病房内弥漫的靛蓝死寂，因为刚才那一声微弱的“晚星”和眼皮的颤动，出现了一丝裂痕，但这裂痕正被一股更强大的、冰冷的意志强行弥合。

突然！

那两点冰冷的暗金邪眼，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重击，猛地爆缩！

“滋啦——！！！！”

颅骨深处那刚刚平息下去的尖锐碎裂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药，以百倍的疯狂和混乱轰然炸响！不再是规律的侵蚀噪音，而是充满了痛苦、惊愕和某种……被强行“唤醒”的狂暴！

陈屿覆盖着靛蓝冰纹的身体，如同通了高压电般，猛地向上弓起！束缚带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喉咙里挤出意义不明的、如同金属被撕裂般的嘶吼！

病房内所有的监测仪器屏幕，原本平稳如同死水的直线，瞬间变成疯狂跳跃、突破极限的乱码！刺耳的警报声如同垂死野兽的哀嚎，响彻整个楼层！

“砰！”

病房门被猛地撞开！

秦主任带着几名全副武装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被眼前的景象惊得魂飞魄散！

“天！他的生命体征……在……在燃烧？！”一个医生看着屏幕上飙到顶格的、代表细胞活性和能量强度的曲线，失声尖叫。

“按住他！快！最高剂量镇静！”秦主任嘶吼着，声音带着极度的恐惧。他扑到担架旁，试图按住陈屿疯狂扭动的身体，手指触碰到陈屿的皮肤——不再是之前的刺骨冰凉，而是……一种诡异的、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灼热！

更让秦主任头皮炸裂的是陈屿的胸口！

那道冰冷的暗金细痕，此刻正爆发出刺目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光芒！它不再是安静的印记，而是如同一条被激怒的毒蛇，在陈屿的皮肤下疯狂地扭动、膨胀！每一次扭动，都让周围的靛蓝冰纹剧烈波动、碎裂，仿佛两种力量正在他体内进行着最惨烈的自毁式搏杀！

“呃啊——！”陈屿的嘶吼变成了非人的咆哮，身体以非人的角度疯狂扭曲！

“滋啦！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不再是来自颅骨内部，而是直接来自他的身体！皮肤表面，那交织的靛蓝冰纹和暗金细痕交界处，竟然开始出现一道道细密的、如同瓷器龟裂般的裂痕！裂痕深处，没有鲜血渗出，只有更加刺目的靛蓝冰芒和熔金般的光芒在疯狂对冲、湮灭！

“他在……崩溃！物理层面的崩溃！”秦主任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猛地抬头，看向连接着陈屿身体的能量监测终端。屏幕上，代表“LYx-01”侵蚀能量的靛蓝色波形和代表另一种未知能量的暗金色波形，此刻都飙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但更诡异的是，这两道波形并非在互相湮灭，而是……在以一种极其不稳定、极其狂暴的方式……互相……缠绕？！如同两条疯狂撕咬的毒蛇，在毁灭对方的同时，也在毁灭着它们共同的宿主！

“双向污染……失控了……”秦主任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他猛地看向窗外“云栖”艺术区的方向，一个恐怖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那边！一定是那边发生了什么！触发了陈屿体内这两种恐怖力量的……终极暴走！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又仿佛直接响在众人的灵魂深处！

病房的灯光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只有担架上陈屿那疯狂扭动的身体，以及他胸口那道如同熔岩般燃烧、扭动的暗金细痕，在黑暗中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光芒！

黑暗里，秦主任惊恐的目光死死盯着陈屿那因痛苦和狂暴而扭曲的脸。

在那片靛蓝与熔金交织的混乱光芒中，陈屿那双被靛蓝彻底覆盖、深处燃烧着暗金邪眼的瞳孔里，似乎……极其短暂地……闪过了一丝属于“陈屿”本身的、极致的痛苦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清明？！

那清明一闪而逝，瞬间被更加狂暴的靛蓝与熔金淹没。

但秦主任捕捉到了！

那不是幻觉！

陈屿……他的意识……在刚才那毁灭性的能量冲突中……被短暂地……炸出来了？！“泥韵坊”地下室。

能量风暴的余波缓缓平息。

翻滚的靛蓝淤泥如同受伤的巨兽，在痛苦地蠕动、修复，发出粘稠的“咕嘟”声。

张振瘫在冰冷的墙壁下，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徘徊。他模糊的视线，穿过散落的靛蓝泥屑和弥漫的冰冷雾气，死死锁定在“淤泥子宫”的中心。

那里。

覆盖在林晚星身上的靛蓝粘液已经完全褪去，露出她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身体轮廓。

然后。

他看到了。

那双眼睛。

睁开了。

没有瞳孔的聚焦。

没有眼白的反光。

只有一片……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如同两个微型黑洞，镶嵌在那张苍白绝美的脸上，吞噬着周围一切的光线！那黑暗并非虚无，而是在缓缓地、粘稠地……旋转！如同宇宙深处最原始的漩涡！

在这片纯粹黑暗的漩涡深处，一点冰冷、纯粹、不带有任何人类情感的暗金色光芒，如同深渊中唯一燃烧的恒星，骤然亮起！

那光芒，冰冷，锐利，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

“林晚星”的身体，在那双黑暗漩涡之眼的注视下，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从淤泥凹陷中……坐了起来。

长长的黑发如同浸透墨汁的海藻，垂落在靛蓝色的淤泥上。

胸口那个塌陷后又爆发的靛蓝漩涡，此刻已经平息，变成一个深邃的、缓缓旋转的靛蓝色印记，如同一个邪恶的烙印。

她抬起一只手。

那只纤细、苍白、毫无血色的手。

小指指尖上，那点暗金色的痕迹，此刻亮得刺眼，如同烧熔的黄金！

指尖，缓缓地、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指向了瘫在墙壁下、濒临死亡的张振。

一股冰冷、死寂、带着绝对抹杀意志的……无形力量，如同来自九幽的寒风，瞬间锁定了张振！

张振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这股力量一吹，瞬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熄灭的最后一瞬。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

一声冰冷、空洞、仿佛来自亘古星空的……叹息。

那叹息，似乎……带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属于林晚星声线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