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四四

小乙讲出这话，罗萨立时停下说话，他不自主的往童陆那边过去，钻到了童陆的身后！他也是成了那惊弓之鸟，一点点动静，也能把他吓个不轻！

小乙见着有几骑往这方过来，跑得不慢，很快就到了面前，当然，他们也正是冲着自己来的！对方收马停下，马儿仍在原处踩踏，而这几位的模样小乙也是有些印象的，可不就是老仙儿的那些个手下么！

小乙正欲问话，对方却是先开了口，道，

“哦，原来是公子你们啊？！”

他们也认出了小乙！小乙笑着回他，

“呵哟，没想到又见面了，还真是缘份不浅呢！哦对了，老仙儿又去了哪儿了呢，还想向他打听点儿事呢！”

对方回话，

“他先走了，具体是往何处去，我们自然也不好说明，见谅！”

小乙笑笑，回他，

“明白，明白！”

对方又问，

“公子，你们这一路过来，不知有没有见到一个黑黑瘦瘦的小个子，我们正在找他，他身上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小乙一脸的疑惑，回他，

“小个子？呃，我们一路过来，也就偶尔见到近处乡民，倒也没注意到什么小个子哟！”

对方微微点下头来，又道，

“公子，这人十分要紧，若是遇着了，一定得将他留下才是！”

小乙回他，

“嗯，我记下了，如果真的遇着他，自会多留意一下！哦对了，这小个子，是犯了什么事不成？！”

那人回道，

“这个嘛，我们也是不大清楚，事关重大，老仙儿当然也不会与我们讲的！不过，我们从未见过他如此紧张，想来也不会那么简单！”

小乙又道，

“呵，真是这样，我倒想碰着这小个子，好好问个清楚了！”

那人又道，

“公子若是见着了他，还请带他到近处城镇之中，自然会有人与公子来接洽！”

小乙咦了一声，又道，

“呵，这老仙儿的魔爪，还伸得够长的哟！”

对方笑笑，扯了扯马绳，又道，

“在此谢过，公子，后会有期！”

说完这话，这几人骑马从小乙的车马旁经过，又往小乙几人来的方向去了！童陆和兰羽趴在窗边看着，那几人经过之时，也是往这车中看了一眼，只是，二人和罗萨，也早就准备好了，只是一瞬间而已，也是不可能发现罗萨的！

那几人走后许久，罗萨方才直立直立起身来，长出一口气，道，

“哎呦，真是差点儿，差点儿哟！”

童陆笑道，

“有这么可怕么，那老仙儿即便把你捉了去，还能要了你的命？！”

罗萨回道，

“老仙儿如今可厉害了，我要是落在他手上，肯定没好果子吃，再说了，他这人也是小气得很，若是让他晓得我耍了他，还要把消息卖给别人或是自己送去，他更不可能好好待我了！”

童陆笑笑，又道，

“算了，算了，老仙儿的水太深，咱们还是别要去蹚了！”

小乙驾车往前行进，雨仍在下着，道路十分不好走。本来想着能不能绕一下路，可这罗萨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每每到了分岔路口，他都能及时发现，给小乙引路，没办法，还不是只有照他的来办了！

这日临近晚间，便是到了黄河边了！小乙远远的见着，河边好几处都有军队驻扎，几人商量一阵，想着还是连夜过河，免得再多生事端！好容易寻到了渡船，小心翼翼过了河，罗萨也总算是放下了心来！小乙心想，这罗萨如此胆小，根本就不适合做这事！这一次陪他走上这一趟，到了地方，消息要不要送达，其实也是由不得他的，所以，小乙也并不十分担心他会胡来！

接下来的几日，小乙几人又是遇到了好些大宋守军，是啊，自那燕云十六州归了契丹人，宋人可不每日都在担心他们会攻打过来，所以，也是常有大队人马在此处驻扎，随时能够抵挡对方袭扰。不过，小乙知道，大宋的军马较之契丹武士的马儿，可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的，若是没有绝对的数量优势，想要阻挡对方的攻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这处的军民，或许也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小股部队的劫掠骚扰，若是对方没有大规模出兵，他们多有也只是认栽，很少再与之正面冲突！所以，宋人眼中的契丹武士越发的可怕，而契丹人对宋人，也是越发的瞧不上了！

这日傍晚，到了一处高地，小乙远远的见着一条小河，河水从侧方山涧流出，一路向东而去！而在那河边，也有许多军队驻扎，而河对岸，却是空无一人，再远处的山里，却是有烟火上升！小乙停下了车马，童陆兰羽从那车上下来，一齐观瞧。

小乙轻声说来，

“哦，这河对岸，或许就是契丹人的地盘了！这边境之上，竟是能有这般分界，还真是挺有意思！”

童陆笑道，

“你看看，这宋军直接驻扎在了水边，而对面的契丹队伍，根本就不拿他们当回事，这双方一比啊，就见出了高低了！”

小乙也道，

“宋军善于防守，以河为界，自是最容易发挥自身的优势！契丹人最善速战速决，要是拉扯不开战局，打这样的阵地战，根本不会是宋军的对手！可是，他们也知道宋军不敢过河，一旦过了河，他们立时冲杀过来，宋军背水一战，多有是输了！双方谁都没把握能够胜得对方，于是，就在此处僵持起来，所以，才会相安无事的吧！”

童陆笑笑，又道，

“这两国边界，何只千里之遥，各处争斗应该也是常有发生，可是，像眼前这里，双方皆有重兵守卫，却又能保持着克制的地方，应该也是不多见的！”

兰羽瞧了一阵，慢慢悠悠问道，

“哎，我看那里有座桥，咱们要不要从那儿过去呢？！”

童陆看了兰羽一眼，问她，

“那边肯定有好多好多契丹人，你就不怕从此处过去之后，被他们抓了去么！啧啧，我可听说，那契丹武士要是抓了女人过去，那可得折磨够了才会放她走的！”

童陆自然在胡打乱说，他在吓唬兰羽，逗逗她玩！可是，兰羽却是一点儿不怕，十分淡定的回了他的话，

“契丹人，真有这般可怕？咦，我可不信！”

小乙笑道，

“别听他的，他嘛，就爱乱讲！不过，咱们还得早下决定，是真要冒险从此处经过，又或是换个地方再走？”

车内的罗萨探出了半个头来，说道，

“从这里走，要省去很多时间，要是换个地方，没准还要多走一两个月呢！”

童陆问他，

“哎，你可知晓，想要从此处过去，需要做些什么？！”

罗萨回道，

“这个嘛，老仙儿知道！我虽然不懂，但晓得，只要肯花些银子，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且，此处也常有客商往来，即便不行，那花钱请人带咱们过去，那也能行！”

童陆笑道，

“罗大哥哟，你身子有没有银子，我怕我这小包里边装的不够哟！”

罗萨立时把头缩了回去，道，

“我，我这也没钱的呀，只有，只有你们先垫着了！”

呵，这家伙竟是想吃白食，真是可恶！童陆摇晃着脑袋，转过了身去！又道，

“哎，也只能是咱们来想办法了！我这钱袋啊，很快就要空空了，真是，真是可怜啊，可怜！”

小乙倒不怕花钱，只是害怕招来横祸，所以，在他看来，还是宁愿多走一些路的！正好，也能再多耽搁几日嘛！他正想说出自己的看法，兰羽却是先开了口，道，

“让我去吧，我是个女人，应该比较容易说话！”

童陆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又道，

“你去？你可别要三言两语，便把人家给惹毛了哟！”

兰羽白了童陆一眼，回道，

“怎么可能嘛，我一向极有分寸！”

童陆更是乐得不行，又道，

“你有分寸？哈哈，真是好笑哟，也不知是谁，把这许多人都给灌得不省人事呢！”

兰羽呵呵直乐，又道，

“哎，你不说这个，我还忘了!咱们车上不是还有酒么，咱们过去与人吃酒，他们一高兴，不就把咱们给放过去了么！哈哈，这个办法好，这个办法好！”

童陆乐得合不拢嘴，又道，

“我说兰大姑娘，你这想法，还真是幼稚得很呢！你想，他们可都是阵前的守军，哪敢随意吃酒……”

童陆还未讲完这句，却是听得有人大喊了一声，那声音远远传来，竟还有些熟悉！几人往那坝子下边看去，还真有那么个瘦小的身体在朝着几人这方摆手！那人身边，还有好些个骑马的壮汉，他骑的那马儿，可比他大出了许多，显得有些不大协调！

三人皆是傻了眼，小乙一眼认出了那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哎哟，怎么又遇着他了！”

童陆也是淡淡回来，

“是啊，这家伙真是阴魂不散呢！”

兰羽却道，

“怕什么啊，他敢再来，我便把他再灌醉一次！”

罗萨不敢露脸，在车中小声问来，

“什么啊，你们到底看到了谁啊！”

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有些发颤，也是害怕得很的！

童陆笑道，

“这人啊，总是经不得说，你越是想着他，越能见着他，嘿嘿！”

罗萨问道，

“他是，他是？”

童陆嘿嘿直乐，又道，

“可不就是他么！”

这话讲完，再听不着罗萨说话，这家伙躲到了车内，再也不敢出来了！

没错，来人正是老仙儿，这家伙在高地之下，见着了小乙几人，也是往这边招手来着！他正组织着手下人四处寻找罗萨的下落，可费了好大力气，仍是未能将罗萨寻到，后来一想，罗萨想要成事，必然要经过两国交界处，索性直接到这地方，来个守株待兔！呵呵，他可能也没能想到，竟真的在此处遇到了罗萨吧！

那老仙儿又是大声喊出一句，

“等我，我这就上来！”

讲完这一句，老仙儿便带着人骑行过来！小乙也没想到他会过来，毕竟这双方也只能算作是萍水相逢罢了！要是被他晓得罗萨就在小乙他们的车上，那可不大好办的哟！可是，这个时候，总不可能调头走掉吧，叫人看来，可不就是你心虚了么，人家骑着好马，也立时就能追上！而这近处多有峭壁，没什么大树，也很难藏人，罗萨真就没地方可躲了！更有，这高地离下边也并不太远，骑马很快就能上来，罗萨若是下车去找能蒇的地方，没准就直接撞到别人身上，那可真就没人可救他了！所以，罗萨一直待在车内，一声都未有再发出过！

童陆轻笑一声，小声说来，

“真是，这家伙又来找咱们做甚！”

兰羽回道，

“管他呢，他要想来硬的，咱们还能怕了他不成？！”

童陆笑道，

“我说兰大姑娘，你有多少本事，难道心里没个数么？这么些大个子，你觉得能打得过谁呢！”

兰羽呵呵直乐，回他，

“不是有小乙么，还轮不着我出手呢！”

童陆一听这话，又是一愣，而后狂笑起来，声音大得，只怕那河边的宋军也能听个一清二楚！童陆笑完，也就已经看到了老仙儿他们的身影了！老仙儿的那些个手下，骑术应该都比老仙儿要强，可是，他们也都极有眼力劲儿，始终跟在老仙儿的身后，真是不错！

老仙儿一马当先过来，脸上又是起了些笑意，直到近身之后，方才讲出话来，

“哎哟，竟是在此处遇着你们，实在是缘分不浅啊！”

小乙笑着回他，

“老仙儿，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老仙儿回话，

“我呀，正巧要过河去办些私事，嗯，你们呢,不会也想要过河吧！”

童陆脸上笑嘻嘻，回他道，

“我们与你一样，也是要去办些私事！”

老仙儿连眨了两下眼睛，又道，

“哦哦，既然是私事，那我也不好过问啦！嘿嘿，怎么，你们今日想要连夜过去？”

童陆摇摇头，道，

“这没多久便要天黑了，这时过去呀，又该去到哪里歇息呢，别要刚停下脚步，便被对面的人给擒住，那可不好办了！”

老仙儿呵呵直乐，又道，

“也别把那契丹人想像得那般可怕！”

童陆反问一句，

“嗯，老仙儿，你们还要继续赶路么？”

老仙儿从马上翻了下来，又温柔的拍拍自己心爱的坐骑，回道，

“算啦算啦，我们也不走啦，就在此处歇下吧！”

小乙心道不好，他们若是都留下来，很容易就能发现那罗萨，罗萨这家伙，多半要暴露了哟！而且，这地方又不是他们的，又怎好拒绝别人！

童陆笑着回他，

“好呀，我们还担心夜里会有人来扰，有这么些个大哥在旁护卫，嘿嘿，想来一定是安全的很呢！”

老仙儿把马交到一人手上，又是吩咐别人，说道，

“去，把火生起来，吃的喝的，全拿过来，今夜就在此处露宿，大家伙都也都好好歇着吧！”

老仙儿笑眯眯来到小乙和童陆中间，遥看着远处的河水，不由得长叹一声，

“瞧瞧，这景色多美！”

若是没有那些个守军在，此处山水还真是颇有意境，东方晚霞渐起，慢慢将那半边天都给染成了红色！那弯弯河水，亦是带上了颜色，也不知又会流向何处！

童陆问道，

“哎，老仙儿，这条河叫什么名儿？”

老仙儿回他，

“拒马河呀，这个都不知道，还想要过河去？！”

童陆笑笑，又道，

“拒马河？这又有何种说法呢，这河难道不能让马儿过么？！”

老仙儿笑笑，回他道，

“哈哈，也能这么理解啦！”

这时，几人身后，有人生起了火，烤上了吃的，香味四散，可是叫人口水直流！赶了一日的路，实在受不住了，童陆转身，小跑着过去，一屁股坐到了火边，等着吃喝！小乙一见他那馋样，也是慢慢往这方过来！

老仙儿笑呵呵跟上，他那眼神，也是不住往马车之中观瞧，只不过，罗萨个头小，若是没有亲自进去查看，应该也是不容易被人发现的！老仙儿没有任何发现，又是咧嘴笑了起来，问道，

“哎，你们三人一路过来，可有遇到什么人么？！”

童陆已经吃上了，连连称赞美味，听着老仙儿问话，如此这般回他，

“我们一直是三个人哇，有什么问题么？！”

老仙儿笑呵呵走近，坐到了童陆的身边，回他道，

“我也只是想要向你们打听打听一个人嘛！”

童陆边吃边回，

“一个小个子，黑黑瘦瘦的么？！”

老仙儿一听这话，立时蹦跶了起来，满脸的兴奋，回问一句，

“你们真的见过他么？！”

童陆嘴里的东西还没咽下，说话又是喷了些出来，只他如此回道，

“没有啊，之前遇到过你的手下，也是向我们打听来着！哎，老仙儿，若是我们发现那人，交到你的手上，能不能得些赏钱呢？！”

老仙儿无奈笑笑，回他，

“若真找着了他，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们的嘛！”

小乙心头好笑，这个时候，罗萨想必已经瑟瑟发抖了吧！是啊，这老仙儿的好处，可是就在眼前，总比他口头的许诺要强上太多了吧！只不过，小乙这几人，当然也不会是见钱眼开之辈，要不，他罗萨还能好好待在这马车里边么！

普通对小乙和兰羽讲道，

“哎，这个不错哦，快吃，快吃，老仙儿请客，白吃白不吃啊！”

兰羽笑呵呵道，

“我去拿酒，我去拿酒！”

那老仙儿一见兰羽要去拿酒，立时变了脸色，道，

“兰姑娘慢着，兰姑娘慢着，你这酒量，哪个吃得过你，算了算了，还是别要吃的好！”

兰羽哪会听他的，已经翻到了马车里边，很快带出了半坛子酒！她笑呵呵的，又去到车后，又拿了一坛子出来，

“哈哈，咱们今日可没这许多酒吃，就这点，吃完可就没的吃了！”

她这一进一出，想来也是把那罗萨给吓得够呛，不过，这样一来，老仙儿的疑心，或许也会减少许多吧！

那说那酒，离开泰山之时，确实也是装了好些些酒，不过，这几日也都吃得差不多了，这不，最后剩下的，也都被她拿了出来，呵呵，这么点儿酒，即便是让那老仙儿一人来吃那也不至于醉得不省人事了！老仙儿听闻只有这些，这脸上方才雾散云开，笑了起来，说道，

“小酌怡情，也好，也好！”

兰羽拿酒过来，几人分着来吃，不过，没几时就见了底了，而大多数的酒，也都是被她吃了的！老仙儿很是佩服，直夸她酒量好，兰羽又是拿手抓肉大吃起来，那吃相可怖，更是逗得老仙儿大笑不止！

童陆忽又问那老仙儿，

“老仙儿，我们现在向你打听事，还得花大价钱么？！”

老仙儿抬眼看他，眯眼笑了起来，回道，

“哎，咱们都这么熟了，意思意思就行，只要不是机密之事，免费送你们也成呀！”

童陆又道，

“哎哟，这感情可好！我问你啊，你可知小二黑他们到何处去了？！”

小乙当然也想知道这个，只是让童陆先问了出来！这老仙儿，也是个百事通，虽然他的消息不一定即时，但比起在这世间大海捞针，可是强上太多太多！

老仙儿轻轻抹了嘴，而后回道，

“他们一行人，应该是回东京城去了！至于要待多长时间，可就不好说了！”

童陆点点头，道，

“这样啊，我们也早就猜到了！”

老仙儿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又接着道来，

“他们或许还会返回幽州城，应该也是早晚之事吧！”

童陆睁大了眼，又问，

“哎，这又是为何呢？！”

老仙儿偷笑，小声说来，

“我可打听到了，契丹人可是给小二黑开了根本无法拒绝的价钱，要他去给人看病呢！”

童陆又问，

“给人看病？还花了大价钱，哎哟，看来这人可是不简单的哟！”

老仙儿笑得眯起了眼，回他道，

“可不是么，只不过，到底是谁肯这样做，我就不好说了！”

童陆笑呵呵回道，

“明白，明白，我们自然也是不舍得花这许多钱的啦！”

老仙儿哈哈大笑，又道一句，

“哎，这钱嘛，该花还得花，要不，你们三个想要过河，怕是不大容易的哟！”

童陆摸了摸腰间，又道，

“只不过呀，遇到了老仙儿你，这钱嘛，应该也能省却不少吧！”

老仙儿听得这话，立时仰天大笑起来，好不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