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尘录 四五

老仙儿干笑一阵，方才又开口说话，

“平日想要往来于此处，其实也并非很难，只需多花点儿银子便是！不过，每到局势紧张之时，那可不容易办了，没有过硬的关系的话，再多的银子也不好使！嘿嘿，我呢，常在此处活动，嘿嘿，也是有些脸面的！”

童陆笑道，

“还好遇到了老仙儿，要不，我们可就不大好办了！”

老仙儿笑笑，又道，

“你别看这双方近距离对峙，其实算上去，还真是比较安全的地界了！这里基本不会打起来，可是，换作别的地方，没准刚一过河，那就被从给杀了，所以，多数人都只会选择花钱走这里，而不是为了省点儿而绕到别处去！”

童陆不住点头，又道，

“哦，原来如此，受教了，受教了！”

老仙儿又与众人熟络了一些，童陆方才又问些其他，

“我说老仙儿，你带着这么些人，花的钱可是不少的吧！”

老仙儿笑道，

“挣钱来干嘛，不就是用来花的么，养人养马自是费钱，但也让你倍有面子啊！”

童陆笑道，

“那若是有一日，你再挣不了那么多钱，树倒猢狲散，哎哟，那可如何是好，会不会更加凄凉呢？！”

老仙儿有些微恼，回他，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会有那一天！再说了，做大事的人，要是整日担心这担心那的，还能成什么事呢！”

童陆笑呵呵道，

“哦对，对，哎，我们这些个凡夫俗子，哪能想得那许多！”

老仙儿听得这话，方才又恢复了笑意！他慢慢侧躺下去，立时有人送上了靠垫，给他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他很是满意，又是缓缓闭上了眼睛，而后又才继续说来，

“这天气实在不错，算得上是秋高而气爽了吧！我呀，最最喜欢的就是这时节了，不太冷，也不太热！”

童陆笑道，

“嗯，我也喜欢！前阵子一直下雨，真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云层全都散开了，不多时，星晨出现，而后又是遍布了整个天空！没有月色，却仍能感觉得到温暖，轻轻的，柔柔的，美好的回忆，也都涌上了心头！只不过，这也真是到了秋冬季节，小风一吹，后背还是会觉得冷的！老仙儿自然不用担心，他的手下自然会替他安排好一切！呵呵，有时想想，这样的日子，还真是挺好的！

一夜很快过去，转眼就到天明时分！小乙醒来，只觉凉意更甚，于是，又给童陆和兰羽多盖了一层衣裳！他一人来到崖边坐下，任那双腿荡在外边！哦，小乙知道，真就是入了秋了，这世间开始变换颜色，或许，在一夜之间，就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样子！就似眼前这般，清静而平淡，与昨日见着的，又是大为不同！

老仙儿也起来了，来到了小乙身侧坐下，笑看着远方，说道，

“这天下之大，任我闯荡，我现在心中，真是豪情万丈啊！”

小乙轻轻笑起，如此回他，

“老仙儿倒是志向远大，我们实在难以望其项背啊！”

正说着，那拒马河处声势突起，离得这么老远，也能听着响，地面也是略微有些震颤，小乙也是不由得站起了身！

老仙儿却是见怪不怪，说道，

“哎，他们正操练着呢，哈哈，别看这么大阵势，可若真的打起来的话，也不知又能有多大用处！”

小乙明白过来，点头回应，

“这话不对，你若是不练的话，岂不越来越差么，真打起来，更是无从招架的吧！老仙儿，看上去，你似乎对这宋军不大看好哟？！”

老仙儿微微摇了摇头，回道，

“非也非也，我呀，毕竟也是宋人，当然希望自己的队伍强大啦！哎，只不过，你若是见到了那契丹人的队伍，那强健的体魄，给人的威慑力，可是完全无法相比的！这可不是长了人家志气，灭了自家的威风，这就是事实，你不得不正视！”

小乙轻叹一声，道，

“虽然有所差距，但我相信，绝对不是完全没有抵抗之力，要不，他们又怎么可能在此处对峙这么多年呢！”

老仙儿笑道，

“你说的也对，双方也都有各自的优势，比如说这谋略方面，宋军或许还是要占得上风的！”

童陆和兰羽被士兵们的操练吵醒，皆是一脸的不快，二人迷着眼睛，竟是一齐问出了话来，

“到底又怎么了哟？！”

小乙笑着回道，

“自己过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远处士兵们分成好几队方阵，各几个方向奔跑了起来，这时节，草木本就要枯萎了，他们那一片区域，也早就被他们踩踏成了平地，想来，连那小草也很少能够长得起来，所以，那方尽是尘土，他们这一跑起来，可是把灰尘扬起老高老高！

兰羽过来一看，也是哇呜叫出一声，又道，

“哎哟，那边可是有野猪出没？！”

她这话，也是把老仙儿也逗得哈哈大笑，兰羽看清之后，又才笑了起来，继续说道，

“哦，原来是人呀，我还说今日运气好，能够吃顿野猪肉呢！”

老仙儿之前虽然对兰羽有些意见，毕竟是兰羽强拉着他吃酒，方才坏了他的好事，不过，事情也都过去了，他倒也没放在心上！他见兰羽模样略微有些与众不同，于是问了一句，

“我说兰羽姑娘，我倒是忘了问了，你又是哪里人呢？！”

兰羽回道，

“我不告诉你！”

回答得好生干脆，根本不给他再问的机会！

老仙儿无奈笑笑，又道，

“我总觉得你长相略微有些与众不同……”

兰羽打断他的话，笑呵呵说来，

“你妈没对你讲过，别要老问女孩子的私事么！”

小乙憋住了笑，童陆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这老仙儿又吃了瘪，话在喉头，讲不出来，憋了一阵，又是大咳了起来！

童陆笑道，

“兰大姑娘，你还想不想过河啦，这么对老仙儿！”

兰羽嘿嘿直乐，又道，

“这不对啊，咱们一马归一马，可是不能因此而置气的哟！”

老仙儿挤出一个笑来，回道，

“无妨，无妨，兰羽姑娘率真可爱，我喜欢，我很喜欢！”

兰羽笑呵呵道，

“我才不要你喜欢嘞！”

几人欢笑一阵，老仙儿的手下给拿来吃的，几人慢慢吃着。小乙想着那罗萨，这家伙自昨日听到是老仙儿之后，便再也没出从那车内出来过！要是有屎有尿，可不得把他给憋坏了么！小乙想想也觉好笑，他怕露馅，也是大口吃了起来！

待那宋军操练完毕，老仙儿方才拍起手来，说道，

“走吧，是时候了！”

这老仙儿自信满满，看来也是很有把握能够把小乙几人一齐带到河对岸去的!小乙几人，自然也很乐意，省事又省钱，自然是极好的！兰羽童陆上了车，小乙驾车，紧紧跟在了那老仙儿一队人马的身后！

童陆一上车，便发现了缩在角落之中的罗萨，他往车外看上一眼，没有人能看得着，这才笑着小声说话，

“哈哈，怎么样，被吓坏吧！”

罗萨脸上憋得通红，说话也是很不清楚，

“没有，没有！”

童陆细细看他，双腿夹得好紧，他立时想到，乐得拍起了大腿，又道，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真是好笑啊！”

兰羽也看出来了，大笑起来，道，

“憋不住了吧！”

这一声稍大一些，也是叫那老仙儿听着，老仙儿的手下几人过来察看，问了一句，

“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兰羽笑呵呵回他，

“没有，没有，只是这陆陆啊，他早上起来忘记拉屎了，这不，刚一上车，可就憋得慌了，我看看，还是寻个偏僻地方解决一下才好！”

老仙儿也听到了兰羽的回复，策马往这方过来！童陆露出头去，朝他那方喊话，

“老仙儿，你等等哈，我很快就回来，很快就回来！”

小乙调转马头，又对他道了一句，

“老仙儿，在下边等我，我们很快就赶来！”

老仙儿尴尬一笑，回话道，

“好吧，你们可快些点儿吧！”

小乙驾车往山林方向而去，童陆见得老仙儿他们并未跟来，这才放下了心来！小乙择了个地方跳下了车，童陆从车上下来，装模作样比划了几下，那罗萨则是从车窗爬了出去，他个子小，落到地方，也是一震，差点儿没把那屎给震了出来！他飞快跑开，躲到了树丛之中！

兰羽趴在窗边，笑呵呵看他，小声说道，

“哎，我说，你别把屎拉在我的衣裳里哟！”

那罗萨忙着自己的事，只听得噗的一声，他狠狠的拉出了一大泡屎来！对他来说，自然是解放了，可是，那屎味之重，被小风一吹，直往车马这边过来，可是让小乙几人头痛！他们又不能走，只能默默承受着！兰羽用衣裳挡住了口鼻，这才觉得舒服许多！童陆闻着那味儿，差点儿没把头一晚吃的东西全给吐出来，他一把扯过许多叶子，挡在鼻前，问上一句，

“我的个老天啊，你到底吃了什么，怎么这么臭啊！”

罗萨很是不好意思，小声回来，

“对不住，对不住，这是吃坏了肚子了！”

兰羽又道，

“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吃坏，你可真行啊你！”

小乙道，

“快些点儿，快些点儿，要不老仙儿起疑，你就跑不掉了！”

罗萨听得此话，赶紧摘了叶子来擦屁股，谁曾想，他摘的那草，一沾到屁股，可就立时红肿了起来！他又不敢大吼大叫，只能忍住，小乙见得他出来，屁股夹得可是比之前更紧，还有那脸上，青筋暴露，红成了一个大红果！

小乙几人本来对他很有意见，见得此情此景，也就都释然了，兰羽呵呵直乐，回道，

“看吧，看吧，这不就来了报应了么！”

小乙转头看了一眼，又道，

“快走吧，莫要叫他们等久了哟！”

兰羽从窗户伸手出去，帮着罗萨进来，童陆回到车上，小乙这才又拨转马头，往老仙儿他们走的方向过去！

老仙儿他们停下来等待，见着小乙车马行了过去，这才又慢慢走了起来，小乙赶上之后，老仙儿又是骑马靠近过来，问道，

“哎，我还真是忘了问你们了，这车马之上，除了贴身衣物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物件？！”

童陆回他，

“本来是带了好些酒的，昨晚都已经吃完了，也就只剩下换洗的衣裳啦！哎，怎么，老仙儿，他们还管这个不成？！”

老仙儿回答，

“当然啦，肯定不可能任你们随意带东西过去哟！每辆车马都行检查，要是发现什么厉害的武器啊，火药啊什么的，那可不好说了哟！”

小乙心想，也是，这毕竟是两国交界之处，往来的车辆自是要好好盘查一翻才行！老仙儿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除了这些之外，若是还有通敌的书信什么的，那可更是要出大事的！

童陆朝他笑笑，又道，

“放心啦，我们只有三个人，所带之物，也只是普通衣物，再怎么查，也查不到咱们身上的！”

老仙儿这才又笑了笑，点下了头来，道，

“好吧，好吧，那你们准备准备，很快就要过河了哟！”

童陆又问一句，

“那这个钱呢，要不要……”

老仙儿回道，

“这个嘛，就暂时由你保管啦！”

老仙儿讲完这句，轻轻一夹马腹，马儿实在听话，载着他先去了！

童陆长出一口气，道，

“咱们倒是忘了这一出了！”

兰羽问他，

“怎么说呢？”

童陆咬住了牙，道，

“过这桥，不得好好查查么，他们一看，哎，这车内怎么还有一人，立马就露了馅了，到时说咱们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咱们更是百口莫辨了！”

兰羽眨眨眼，回道，

“哎哟，还真是哟，我也没想到！”

离得不远，照这速度，到那桥边，也是用不了多久，留给几人应对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兰羽忽道，

“要不，把他扔了吧，反正咱们也得了消息，有没有他，也都是一样！”

哈哈，亏得她讲得出这话！童陆听了，也是笑了好一阵，方才缓和过来，

“我说兰羽啊，你的想法，还真是稀奇古怪得很哟！哎，不过，你说得，也是很有道理的哟！你想，咱们现在有老仙儿这层关系，可以轻轻松松的过了河，可是罗萨不行啊，不仅是老仙儿要寻他，这些个守军，想来也是不可能让他轻易过去！嘿嘿，留下他，反倒要给咱们招来祸端！”

罗萨的脸本是通红，这时转为了青紫，好生恐怕，他难过极了，当然，不仅仅是屁股上的疼痛，心里啊，更是难过无比！他憋了好久，总算是讲出了话来，

“你们不能，不能，能这样对，对对我啊！”

童陆笑道，

“那你倒是与我说说，现在又该怎么办才好！”

罗萨自是想不到办法，仍旧那般憋着，真别说，兰羽的建议虽然不靠谱，但或许是最可行的方案哟！把他扔掉，自己三人过桥，罗萨也有机会趁机逃走！若是留下，没准四人都得遭殃！

兰羽又思索一阵，道，

“哎，罗萨，你是自己跳下去，还是我帮你啊！”

童陆呵呵直乐，不发一言！罗萨此时已然讲不出话来，他的头在发抖，把嘴里包着的口水甩得两边都是，看上去好不恶心！兰羽实在受不住，站起身来！罗萨忙道，

“不，不，不要，不要！”

兰羽无奈摇摇头，回他，

“那还有什么好办法？哎哟，等不及了，等不及了，再晚，你也没机会跑了哟！”

兰羽这就要动手，却又听得小乙回话，

“哎，罗萨，我听你说自己身手了得，要不，番到车底下边去！你个头小，没准他们还真发现不了呢！”

童陆回道，

“小乙哥，可是不能把咱们几个也搭上哟！”

小乙笑笑，回他，

“管他呢，若真的查到了他，咱们就说毫不知情，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躲到了车底下的！”

兰羽想了想，也是连连点头，道，

“哎，这个说法不错，或许真可一试！”

童陆很是无语，又道，

“好吧好吧，你们要是觉得可以，我也没有意见啦！”

罗萨总算是看到了希望，说话也是清楚了许多，

“就这么定了，我爬到车底下去，爬到车底下去！放心，我死活也不会松手，还有，若是被人发现，我也绝对不会把你们供出来！”

童陆把头伸出窗外看了一眼，小乙也是很配合的把车往这方转了一下，好叫这车身挡住罗萨的行动。还真别说，这个子小也有个子小的好处，罗萨很快从那车窗翻爬了出去，可是相当的轻松啊！小乙把车摆正之时，罗萨已经稳稳的藏到了车底！

童陆趴起问话，

“哎，罗萨，怎样，还行么？！”

罗萨回道，

“还行，还行，有两处可以抓住，我身子轻，还算轻松！”

童陆笑呵呵道，

“这就好，这就好！”

兰羽忽然大叫一声，

“哎哟，我可是忘了一件事了！”

童陆拍着心口，回她，

“哎哟喂，我的兰大姑娘，你说话能不能别要一惊一乍的，可是想要吓死人么！”

兰羽咽了一口唾沫，回道，

“这家伙是不是穿的我的衣裳啊，若真被人发现，那又怎么解释呢！哎哟，不行，不行，小乙，赶紧让这马车多抖几下，把这家伙给抖落下去才行！”

这女子，可真是有趣得紧，这样的话也能讲得出来！

童陆斜斜坐下，笑着回她，

“我刚才就想要说这事呢，呵，怪谁呢，还不是怪你！你把他自己个儿的衣裳给扔了，他总不能光着身子吧！咱们三个的衣裳，对他来说都是很大的，但相对而言，还是你的最为合适！呵呵，你不是要看人家笑话么，哎，这下好了吧！”

兰羽要去翻窗，又被童陆给拽了回来，童陆可是笑得不行，说话也是有些发颤，

“我的兰大姑娘哟，你呀，就好好的呆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这个时候让他走，十成十都会被人发现，还不如硬着头皮往过去呢！”

兰羽愣了片刻，很快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说得也有理哦，那就这样办喽！”

小乙其实还挺欣赏兰羽这性子，直来直往，也很少会去纠结这个那个！这样的人，很少会把自己的心事藏起来，也就很少会有痛苦，无论到了何时何地，她都乐呵呵的，连同她身边的人，也都觉得欢喜！这也难怪，小然会喜欢与她一齐玩耍了！

车马继续往前，小乙已经能够清楚的见着那河边的官兵们的脸了，由于常年风吹日晒，皮肤变得又黑又粗糙，呵，这模样 ，才是真正当兵的嘛！那桥通两岸，也是选在了这拒马河最窄的地方！跨过这桥，用不了多长时间，可是，这岸边官兵们的盘查，可是要去掉太多的时间！

再看那老仙儿，他们已经先行到了岸边，老仙儿下了马儿，正在与几个当兵的说谈，他乐呵呵的笑个不停，对方也是一般回应，看来，也是老熟人了！当然，也就只有他这样的，才敢打包票说能够带着小乙他们过去！再一旁，有别的车马，正在接受盘查，小乙看他们查得还挺仔细，心中可是叫苦不迭！小乙只希望，他们能够看在老仙儿的面子上，莫要往车底看去才好！

很快就要到了，小乙还是小声提醒了一句，

“马上就到了哟，都给我提起些精神来！”

小乙当然是在对那罗萨说话，他可是最关键的一环，可是绝对不能出错的哟！罗萨回了一声，声音还好，没有十分艰难的样子，这般看来，再多坚持一阵，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兰羽笑着说来，

“没事没事，眼睛一闭，再一睁，可不就过去了么！”

童陆也是不住点头，回她道，

“你这说法不错，还真是不错哟！”

兰羽简单的一句话，便把紧张的气氛消去多半，三人皆是咧嘴笑开，面对那些个官兵之时，似乎也真是要轻松许多！

正此时，又是听得一人轻唤，

“哎，小乙，你们这也太慢了吧，快些过来，快些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