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山缘 第七十六章 异地

黎栀在缙云岚家中一直呆到四月才离开。说实在的以他的身体素质，根本无需耗费这么多时日休养。只是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想与对方又更多见面的机会。

黎栀临走前的那个晚上，缙云岚直到子时才回家。一踏进家门，便看见黎栀正杵在门旁，静静等着她。看那架势，他在初春寒凉的夜风中静立许久了。他挪动纹丝不动已久的步子，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缙云岚连忙握住他的手，以给予他些许温度，口中不免埋怨道：“傻瓜，为什么不在屋里等我，在外头吹冷风。”

“明天我就回空山了，我想在临走前再见你一面。”黎栀的脸孔冻得微僵，羞涩的情绪也被冻结在皮下，无法显露出来。

缙云岚这些天早出晚归，尽管黎栀每晚都会来敲她的房门，可往往见到的都是一个疲惫不堪，困得连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的家伙。更别说，有机会通知她，他离开的时间了。

缙云岚听了这话，不由得惆怅起来。她抱住黎栀的手臂，努起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哀求道：“一定要走吗？再多呆一阵吧。”

黎栀抚了抚她柔软的脸颊，为难地答道：“我许久不回空山了，哥哥暂领要务已经快腻烦了。他该回去了。”

缙云岚这才意识到，黎栀还是黎氏的族长，尽管黎氏人口不多，规模不大，但与缙云牵扯复杂，休戚相关。一族之长长期缺席，的确不合适。

可尽管道理她都懂，但一想到往后难以与黎栀见面，她便觉得浑身没劲儿。一路上唉声叹气不断，听得黎栀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他忍不住承诺道：“你放心，只要一有机会，我就来见你。”

“真的？”缙云岚将眼珠转到右上方，盯着他位于斜上方的侧脸。

“真的。“黎栀郑重颔首。

“空口无凭，我要盖章。”缙云岚指着自己的嘴唇，笑容狡黠地注视着他。

黎栀不好意思地错开目光，继续向前迈了四五步后，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缙云岚冰凉的嘴唇遽然一吻，随后快速逃离这令人羞赧的气氛。

缙云岚眼疾手快地揪住他的衣襟，又将他拉回了这暧昧之中。二人凑得极近，两张嘴唇之间的距离只剩分毫。她轻吐舌尖，触碰了一下黎栀抿紧的唇缝，饶有兴致地调侃起来：“又不是头一回了，怎么还这么害臊？”她一面说，一面对他上下其手，猛拍了一下他的屁股。

黎栀一下绷紧了身体，越发面红耳赤起来，尽管缙云岚对他的调戏与日俱增，并且越来越频繁，但对他这个老实的孩子来说，露骨的话语与佻达的触碰仍是令他难以习惯，尽管他并不讨厌，只是一次又一次为自己的失态而感到羞耻。

身前游刃有余的女子将披风张开将两具躯体包裹起来，积攒起来的热气此刻毫无保留地将他围绕，那是一股让他无法抗拒的暖意。

不得不说，缙云岚总是会别出心裁地做出一些令他高兴的事儿。

缙云岚将侧脸贴在黎栀震动的胸膛上，听了会儿他不齐的心跳。尽管此刻夜风呼啸，刮得人鼻子发僵。

虽然此刻是深夜，但没有四壁与房顶的遮掩，黎栀总是警醒着身边的风吹草动。他发觉缙云岚竟然还有心思偷笑，一把将其推开，恼羞成怒地道：“你偷笑！”

“哎呀，我们家阿栀脸红的呦，是不是在风口里站久了，发烧了？”她搓揉着黎栀热乎乎的脸颊，故意说这话来逗弄调戏他，只觉得可乐。

黎栀别过脸，捉住她撩拨人心的手，羞愤的情绪被她眼中不合时宜的泪光冷却。他怔忪了一瞬，随后眼中焕发了柔和与心疼的情绪。他捧住她的脸庞，关心地询问她落泪的原因。

缙云岚不着急回答，反倒顾左右而言他：“阿栀，你很喜欢我吗？”

黎栀见她神情认真，不像是**的开场白。这次他并没有因为羞臊的情绪而迟缓回答，而是直截了当地回答，“很喜欢。”

“那若是我不小心在你三十大限之前就翘辫子了，你怎么办？“她的语气十分轻易，完全是玩笑的口吻。但黎栀仍是被这轻飘飘的语气刺痛的心，他眉头微蹙，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会殉情。”

缙云岚心漏跳了一拍，眼中的泪花混着莹白的月光大肆翻滚了一下，差点夺眶而出。她抬起头，猛吸了一口冷空气，将眼泪又倒逼了回去。随后对着黎栀的胸膛，给了他轻飘飘的一拳，“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她怨道。

“你也是。”黎栀倒是重重捏了捏她柔软的脸颊，将她娇好的面容拉扯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我只是测试一下你的真心啦。你安全通过我的夺命拷问啦。“她满不在乎地说着轻松的话，黎栀那颗颠簸的真心也终于安分下来。他捧起她的侧脸，在她脸颊轻轻落下一吻，随后凑到她耳边与她厮磨，絮絮说道：“我有信心，能通过你的每一次猜忌与怀疑。你可以将我的真心把玩在手，将我的嘴唇封住，仅仅从我的眼中就能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缙云岚诧异地从他口中听到这一长串的情话，这实在不可思议了。她呆愣地盯着黎栀微微颤抖的嘴唇，那是一种名为母语羞涩的局促。她陡然灵光一闪，眯着眼，指着他质问道：“阿栀，你是不是偷看我枕头底下的话本了？”

黎栀连忙转身，像个行动僵硬的木偶一般同手同脚起来。

“好啊，你竟然现学现卖啊。我差点上了你的当。”缙云岚冲上去，勾住他的肩膀，急不可耐地想要欣赏他此刻精彩纷呈的脸色。

深夜的春风将院子里的芳菲又卷了又卷，桃花陷落了几朵，随风飘扬。微弱的香气化作画笔将风的形状在月光下刻画。

黎栀离开缙府邸之后，与缙云岚便开启了聚少离多的生活。他一面在缙云学院求学，一面分管族中事务。她父亲接连受了几场春寒的侵害，身子状况一落千丈，难以顾及到她，许多事她独挑大梁，忙得焦头烂额。只是不仅城内事务繁琐，她疲于处理，大长老还领她前往周边城市与各位头面人物混个脸熟，为她将来继任铺路。

出城前，她特地去找黎栀，想着跟他抱怨一通并借此向他告别，谁知黎栀转了心性，一直躲在后山投喂食铁兽，面对她的到来一点儿也不兴奋，态度冷冰冰的。

缙云岚意识到他可能是生气了，立马软了态度，殷勤地赔笑。黎栀始终吝啬自己的目光，偏不与她四目相接。缙云岚心中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她扑上去，搂住黎栀的脖子，惊恐地喊道：“阿栀，你不会是喜欢上别人了，才对我这么冷淡的吧。不行啊，阿栀，我不能没有你啊。”她低头捂住脸，做作的哭声从指缝中渗了出来，听着还真有点伤心的劲儿。

黎栀蹲在地上，悄悄瞄了她几眼，心里有点犯嘀咕。他轻轻拉下她一只手，想给她擦擦眼泪，结果看见的却是一张狡黠的笑脸。他顿时甩掉她的手腕，脸色又重新染上郁怒，喉咙里冒出一声不悦的“哼”。

“阿栀，究竟怎么了，我惹你生气了？你说，我改，别不理我啊。“她扯着他的衣角，口吻放软了向他讨饶。

黎栀瞥她一眼，脸色有缓和的迹象，但强烈的自尊心仍是让他又坚撑了会儿，才不乐意地咕哝了一句不清不楚的埋怨，“你……你都一个月不曾来看我了。我去祠堂找你，也见不到你的面。”说罢，他脸红到脖子根。

缙云岚一瞬间像是被击中了心脏一般捂住了胸口，并保持这个姿态静默了许久，弄得黎栀以为她身体不适，顿时忘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矛盾，对她嘘寒问暖起来。

缙云岚一言不发地张开双臂，将他推到在地。她将脸颊抵在他宽阔的胸膛上，闷声道：“你杀生了。”

“什么？”黎栀蹙眉。

缙云岚笑道：“我心头的小鹿因为你撞死了。”

黎栀仰面朝天，无奈地喟叹一声：“你喝醉了吗？我听不懂你奇奇怪怪的话。”

两人维持着这暧昧的姿势，一动不动。清风穿插的细长的竹叶在半空飞旋，掀起一阵朴素淡雅的清香。

缙云岚缄默了片刻后，变得惋惜起来，“阿栀，族中派遣我与大长老出城公办，明日出发，会在外盘桓一段日子，怕是又要冷落你一阵子了。”

黎栀忙收起下颚，将目光投向胸前的女子，“我也要去。”

缙云岚诧异地对上他焦急的目光，她看穿了他眼底的担忧，善解人意地说：“你放心，我不会逗留太久。况且有大长老在，有他保障我的安全，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可是……保护你，是我的职责。”黎栀坚定地回答。

缙云岚莞尔一笑，“是啊，但是你留在洛城，我才能放心。你不必为我悬心，乖乖在空山等我回来，好吗？”

黎栀眸中的笃定不减分毫，甚至有强势的迹象。缙云岚朝前挪动了一些，碰了碰他的嘴唇，再次相问，“好吗？”

黎栀眸中的坚持有些许弱化，但依旧不做回答。

缙云岚便又凑上去，捧住他的脸，啃咬他柔软的嘴唇，在一顿漫长的唇齿交缠后，她笑眯眯地又问：“好吗？”

黎栀面红耳赤，眼中的坚定化成一汪清泉在眼眶中荡漾开来。面对缙云岚的强烈攻势，他还是软了气魄，张口依从了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