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九十四章 诡异的攻防战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证实亚恒亲王的推测――只要能够正式登基，那么在神制约之下的人们就不是真正的威胁。真正的威胁，来自于那些将信仰流放的人。

第二道防线的指挥塔上，萨尔多扶着边墙，俯视城下的王旗。

局面似乎和风灵之前提到的基本没差多少。在费昂家族的大力支持下，亚恒亲王原本就有了腹稿的北征计划被打了强心剂，更让整个北征进程直接提速不少。对此，亚恒本人基本上处于一种欣喜若狂的状态。

费昂家终于还是被激出来了！他们终于出面来支撑自己的王座了！尽管那个激化点没能如他所愿落实在奥兰家身上，但他并不重视这个激化点的位置。风灵也好，波妮卡也罢，只要能搞得费昂气恼不已，出面来支持王座，那就足够了。

现在，他完美地达到了目的。

只有两个让他略微迷惑的地方，那就是费昂家既没有公开宣布成为他的守护人，也没有在亚恒主持的前任国王的丧讯发布过程中现身。按理说，老国王死去的丧讯发布时，费昂家就应该完成一个简短的认证新国主的仪式。

但这个仪式，却在这次王位的更迭中被费昂家刻意忽略了。

费昂家对他有什么不满吗？亚恒亲王无法确定，但他没怎么担心这件事。毕竟，一言九鼎的神裔家族在公开支持自己后，就基本没变脸的可能。

王旗所指，将是他开创帝业的万辉国的方向！

那种新王的锐气风发，站在指挥台的佣兵萨尔多尽览眼底。

“萨尔多大人。”一个三天前新晋的随从在旁跪行军礼，“弓箭手、魔法士已经就位。刀盾手三梯次准备完毕。各闸门小队已经就绪，防卫魔法检验完成，城防装备完成安置。”他略抬头，匆匆扫了一眼萨尔多。“一切顺利，只等您的命令。”

萨尔多点点头，挥手让他退到一边。

第一批集结的北境零时戍边兵团基本上以佣兵为主。第一、第二两个兵团整合起来，刨去一些勉强应征的老弱病残。再去掉非佣兵的原军籍士兵。两个兵团大致整合出五千人的原佣兵兵力。这五千人，现在都把目光聚集到指挥台上的萨尔多这里。

他，已经成为这些佣兵名副其实的统领。

而完成这个过程。他只用了三分钟。如果加上他暗中的布置，那满打满算，也只用了五天时间。

两军对峙了片刻，萨尔多的命令一直迟迟不发。城下的人则开有动作了。

“诸神在上。你们违背以信仰之名许下的诺言，背叛自己的君王。将会受到诸神之罚！现在放下武器，自行遣散，君王将会给你们得到诸神原宥的机会！”城下的军阵前方，擎着令旗的士兵开始了传统的阵前宣传战。

城上鸦雀无声。不属于正统世界的佣兵并没有用正统世界的惯常手段来给予回应。任城下的人擎着令旗呼喝奔走，城头之上，凝视着他的只有蓄势待发的箭矢。寂静的冰冷剑光和铁盾在阳光下回应了对方所有的所有警告和挑衅。

亚恒亲王微微皱了皱眉头。

两个临时戍边兵团的反叛绝不在他的预料之内，特别征兵令征召国内佣兵不是第一次。自由散漫的佣兵不喜欢万辉强横霸道的军制而骚乱反叛也不是第一次，但像今天这样，两个兵团直接反戈竖旗，挡在国王的军队前，绝对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从现在万辉国国内局势的复杂而言，任何一个不安分的势力都可能是这场兵变的幕后黑手。这么一场完整而组织性极强的兵变，不可能是随机的。

“开始攻城。”亚恒亲王不想让传令兵再徒劳地浪费时间，如此下达了命令。

阵内立即有紫色标语旗开始打出手势，传令兵立即跑马返回。于此同时，军队中魔法师的空间戒指里开始丢出各种攻城装备。城头上，第一拨箭雨呼啸而下。

至此，这场史上最诡异的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从城上到城下，三百米劲弩的箭矢从击发到落地只用四分之一秒，而从城下到城上，同是三百米劲弩的箭矢，从击发到抵达城头却要用十分钟！

一方面，是箭矢快到不见踪迹，另一方面却是箭如龟速的缓慢爬升。在城下的万辉军队经历了十数轮箭雨的洗礼时，城头上的魔法士们正在游刃有余地用火焰、冰锥、土壁、风刃等慢慢解决城下射上来的箭。这种自己第二支箭已经搭上弓弦，第一支箭却还在自己眼前一臂距离内慢慢向前挣扎的景象，搞得万辉军中的弓箭手都无所适从。

亚恒亲王立即下令，让军中的魔法师解决这个问题。

可不会儿，魔法师们满面焦虑地跑来告诉他，他们无能为力。

“你们还敢号称是我万辉国魔法师中精英！”亚恒亲王怒吼起来。这是他的成为国主以来的第一个战场，在尚武的万辉国里，这一战的成果对他个人威望有着不言而喻的影响。他现在还只是获得了神殿祭祀们的继承人顺位认证，没有正式进行加冕仪式。也就是说，他还只是一个临时君主，所以他想要一个漂亮的功绩来点缀出一个风光无比的登基仪式！

可他手里两万军队面对五千佣兵的第一次进攻，就吃了瘪。

“陛下，请原谅我们的无能。这类魔法本来就稀少，相关研究和典论本来就不多，认真去研究这些冷门魔法的人更少，而且这种魔法以前从来没被用在大规模的战场上，对它的应对方案也无从参考。我们已经从常规的魔法基础构造出发尝试了集中破解方式，但都没有效果。”

“冷门魔法？”亚恒亲王有了个很不好的预感。

军队魔法师们很明了亚恒亲王这一问的意思，于是躬身回道：“是时间魔法，陛下。我们的对面有一位邪神的信徒。”

心脏骤然紧缩一下，亚恒亲王甚至没有察觉自己发愣了两三秒。

时间魔法？他觉得自己慢慢被一种惶恐所轮罩。

去年冬末。今年春初，那场匪夷所思的泯川之战里，东泽国十五万军队全歼一百四十万大陆联军。这场战场奇迹在事后吸引了各国的情报分析员。而分析的结果，基本上都趋向于一个结论――压倒性的魔法优势。

在那场大规模战役里，实力强悍的逆魔者军团都只是外围堵截的角色，他们的功绩只在于不让一人漏网，完成了让一百四十万大陆联军全灭的完美结果。而整场战役的核心。则是万辉军队中那个从邪神手里得来的魔盒。

那是时间魔法的魔盒。

时间魔法在战场上的应用对另一方的军队来说是灾难性的――这是亚恒亲王在阅读泯川之战的整个情报后生成的第一个想法。而且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一瞬的慌神很快被压制下去。亚恒亲王恢复了自己身处在军中的冷肃脸孔，对这些魔法师呵斥道：“你们睁大眼看看这个战场！这一段城防上千米宽，只我们的军阵也有四百米的纵深。要让魔法效果覆盖整个战区绝不是吟唱魔法能做到的事儿！他们设下了魔法阵！既然有阵，就一定有阵图，找到它，毁掉它！十分钟后如果你们没法破除这个该死的时间魔法。就拎着自己的脑袋来给我复命！”

魔法师们试图解释，想让亚恒亲王收回那句话。但没有成功。无奈的军队魔法师们情绪低落，但他们显然没打算给盛怒的亚恒亲王再火上浇油。砸了砸嘴后，这些人终于还是领命退下。有人愤怒，有人心灰。有人不屑。

魔法阵？哈！魔法阵和吟唱魔法的魔法构架就像是砖瓦和木制房一样，虽然都是房子，但看一眼就知道区别。他们怎么可能搞错这个广域魔法最基础的东西？这根本就是不是魔法阵。而是一个有时效性的吟唱魔法！

魔法师们领命去做徒劳的努力时，局面对万辉军队来说已经糟糕到无以复加了。因为箭矢的无力。前线指挥军官迅速开始尝试魔法攻击。但让他们震惊的是，就连魔法攻击也被延速了。瞬发魔法倒是还没受很大影响，但那种低级别、低威力的魔法在战场上基本没什么用。

而稍微高级别一些的魔法，不管是吟唱还是符咒，都因为动作的迟缓而被严重拖慢速度。

你能看到魔法师们焦急的神色，吟唱魔法的人把全身所有力气都用在嘴上，但他舌头和嘴型的改变还是那么慢，慢到半分钟才能发出一个被拖长了并严重变调的音符。用手指划符咒的也没能比吟唱魔法的人好多少。

这时候，城头上的魔法攻击很合事宜地劈头盖脸砸下来。在开战前竖起来的魔法防御壁被一通乱砸敲碎后，万辉国的士兵惊恐地发现，他们没法再造起第二个防壁。传统战场的魔法攻防消失了，留下的只有单方面的杀戮。

军官们慌了，纷纷提请上级军官下令后撤。这种请命一级级传到亚恒亲王耳朵里时，第二防线的攻防战已经接近尾声。

此时的亚恒亲王正在做转身逃跑的动作，在那些要求撤退的话语经过漫长而艰难的传递，终于送进他耳朵里时，他正扯马回缰刚转了半个身。这个平时可以一瞬完成的事儿，这一次他花费了足足五分钟。

――为数不多的能够强大到对这片广域时间魔法施加干扰的人，在十分钟前成功抵达了一个不剩的0值。

或许是亚恒亲王为了不引那个皇帝叔叔的猜忌，一直没有接近过军队的缘故，他对万辉**队里的某些事情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比方说，战阵之前，最高军事长官的每一个结论都是军令，而军令，必须被遵从。

当他在泯川之战的战报阴影中产生慌张感的时候，他很情绪化地怒斥着军队魔法师们，让他们十分钟内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拎头来见。这实际上是对魔法师们下达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而他们完不成的后果是要按军法处死。

当时亚恒亲王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句发泄心中惶恐的话其实是表达了这么一个意思：给你们十分钟，要么逃，要么死。

十四个高级魔法师，万辉国魔法领域精锐中的精锐，四个领命自尽，十个做了逃兵。整个战区的万辉军队，在亚恒亲王那个糊涂的命令发出后六分钟，就全部被笼罩在了广域时间魔法中，失去了挣扎求生的力量。

萨尔多站在指挥塔上，淡漠地看着城下已经军心溃散的万辉**队。他们的阵型还没有溃散，因为那里的每个人走每一步就需要近两分钟的时间。

城上，按照萨尔多的作战计划，依旧是各种箭矢、短距投石器、攻击魔法等等毫不吝惜地丢下去。没有防护能力、甚至没有逃跑能力的两万万辉军队就在这种洗礼下，逐渐化为一堆没有生命的残尸碎片。一切结束时，广域时间魔法的时效还剩了十九分钟。

为此，早就候在防线闸门内的追击小队在耐心等待了十九分钟后，直接转变成了验尸小队。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亚恒亲王的尸体。三支利箭贯穿了他的身体，总算留了个全尸。

“找人把他的尸体送给费昂家。”萨尔多说道。

佣兵们犹豫一下，问：“费昂家会不会找上门来报仇？”

萨尔多神秘莫测地一笑，反问一句：“费昂家会背叛神明吗？”

“当然不会。”

“那他就不会来上门报仇。”

“我不明白。”

萨尔多扶着墙，俯视城下血流成河的战场，说：“他是注定要死在这里的，没有人比费昂家更坚信这点。你自己的眼睛难道看不到吗？这一仗，亚恒亲王声势浩大的军团里，可没有一个费昂族人啊。”

“难道这是神的旨意？”

“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神的旨意，孩子。”

小佣兵马上释然了，原来都是神的旨意啊，那还怕什么怕！

小佣兵喜气洋洋地被打发掉后，萨尔多故作玄虚的脸悄然飞过一抹狭笑。

神的旨意？哈，粗俗简单的佣兵还真是好骗。一切正如风灵当初告诉他的，费昂家很配合地让亚恒亲王成为自己威望的垫脚石。那成为北境之王，建立佣兵之国，是否也真能如风灵所说，一步步发展下去？

那将是一个颇为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