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九十三章 空城的王座

对于这个问题，米特龙却保持了沉默。

“你不想回答？还是不能回答？”

米特龙依旧保持了沉默。在风灵冷酷的注视下，他犹豫片刻，终于开口说道：“你们认为，神界通道打开后，会发生什么？”

波妮卡看向了风灵。对费季城那场成年礼一无所知的穆克尔也疑惑地看向风灵。

而风灵的回答很干脆：“我不知道。”

波妮卡顿时跳脚了！“靠，你怎么能不知道？神界通道打开，神裔就会死掉一堆，这种话在离开费季城后你每天和我念十遍。现在你竟然说你不知道！”

风灵不得不拨开波妮卡扑上来想抓她衣领的两只手，说：“我知道结果，但我不知道原因。”

“不知道原因就就敢说你知道了结果？你这个……”波妮卡气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我知道结果。现在我也想了解原因。”风灵实在耐不住波妮卡的骚扰，自打醒来以后就没怎么认真搭理波妮卡的她，终于吝啬地给波妮卡甩了一句话：“你不要捣乱。”

“捣乱！我捣乱？”波妮卡两只手都构成铁爪了，随时想去掐上风灵的脖子。

“你……要、告诉我答案。”风灵对米特龙说着话的时候，已经被波妮卡严重干扰了，她不得不对穆克尔使了个眼色，然后交给穆克尔一个让他十分为难的任务：“把她拖一边儿去。”

这个她，自然就是波妮卡。

穆克尔苦着脸纠结半天，别开头无视了风灵的求助。

米特龙很乐意看到对方的逼问在这种打闹中削减掉威压。他开始心存侥幸，也许他可以就这么拖下去，永远不提及那个魔法世界最深的辛秘。但这种侥幸只持续了不到一分二十秒。

风灵终于忍无可忍一掌揍晕了波妮卡。然后拎给穆克尔保管，再，站在米特龙面前。

被坐绑着的米特龙高度依然能攀到风灵的肩膀。即便是选择低等生物的身体形象，高傲的龙也保持了一个更优越的高度和体魄。但这个看起来高高大大的身体却在风灵纤瘦的身影面前如此无力，一坐一站的两个人之间，只十寸的高低差，却让低了一头的家伙几乎要被压垮。

尽管注视着米特龙的目光那么波澜不惊。但其中所隐藏的冷和暗却让这个年轻的巨龙浑身打了个寒颤。

三千年岁月。哪怕他走过了身为人类无法奢望、也无法想象的生命长度，他依然是个年轻的龙。

年轻就意味着他太容易被眼前的人和事牵着鼻子走了。自信慢慢、傲气十足的他，在预想中卑微而弱小的物种展现了预想之外的强大后。那个并不稳定的处世心态在巨大的冲级中失去了方向。

“神界通道打开后，会发生什么？”风灵再次问道。冷淡声音中隐藏的那份危险让米特龙开始觉得害怕。

害怕？这两个字钻进米特龙心中的一瞬，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他几乎是把心中所有纠结、矛盾都瞬间转成怒火，这种怒火压下了所有的惊悸。让他冷笑着回道：“无知的低等种族，既然那么想知道神界通道打开后会发生什么。就在它被打开时好好看看。”

这种直白的挑衅却没引起风灵半点儿情绪变化。她低眼瞅着这个愤怒的巨龙，微微一笑。

“那样……也未尝不可。”做出这个让米特龙始料不及的回答后，风灵深处一根手指从米特龙额前两片龙鳞划过。“到时候，你将做为一个永远无法恢复龙身的人。和我们一起来看看神界通道打开后的景色。”

风灵的手指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里依然透着暖和的温度。这种温度触及米特龙额前龙鳞时，带着一种让它毛骨悚然的破坏力。那种力量掌握的尺度极好，就在米特龙觉得自己封印起来的龙身即将要被压碎的最后一秒。力量骤然收回，消失的无影无踪。

龙身是龙最珍重的东西。哪怕是处在变形魔法的封印里，它也被给予了极好的保护。而刚刚那一刻，龙身封印上所附加的各种防御法术、反制陷阱竟然被一瞬穿透，破坏的力量直接就施加在了封印之内雪藏了的龙身上。

更让米特龙感到恐慌的是，这种攻击的发动，就像之前他在平原上施展的各种攻击、防御魔法被无效化时一样，他没有捕捉到任何魔法波动。

“你到底是什么？”米特龙再也无法用怒火来掩饰自己的惊惧，他极力表装的冷傲已经不可抑制地坍塌下来。

“哈，谁知道呢？”风灵笑眯眯看着米特龙，“也许你给我说说神界通道打开时会发生什么，我就可以和你探讨一下我是什么。”

“……”沉默良久，米特龙终于开口说道：“神界通道打开时，吞噬平衡的魔法力将会回归，远古时代的一切将会彻底终结。”

“包括你们？”

“不，龙族是脱离于任何时代的存在。”

“那神裔呢？”

“他们是陪葬品。”

风灵沉默了，反复咀嚼着这几句话。穆克尔脸上落下了愁容。而波妮卡，很安稳地昏死在一边儿。

……

……

万辉国北方的第二防线是在万辉国建国后四百年时才建立的。

万辉国建国之初，在神裔的帮助下建立了北境第一防线。那里集中了当时人类所有绚丽的技术和魔法。最完备的攻防建筑加上最恰当的魔法装置，让这道防线号称千年不破。但再坚固的防线、再宏伟的长城，最终也要由人来守。

而万辉国建立后四百年时，正是个让很多人都绝望的时代。

那时万辉国还没有富庶的南方多隆三省，粮食的产粮比现在的万辉国要少将近一半，粮食仓储也在常年的北境战争中消耗得干扁空虚。那时全大陆范围内构建的空间传送站网络还没有成型，即便是大宗商会也要考旅途漫长的车队来进行贸易。

简而言之，那时的万辉国没有粮产，也没有存量，而且很难在短时间内通过贸易等常规手段筹备粮食。上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稀薄的数十万人，就已经让这个国家的资源配给达到了极限。

可就是这种状况下，那个建国刚过四百年的万辉国骤然迎来了两倍于国民数量的难民――第一次宗教战争所导致的宗教人口迁徙，给让万辉国塞满了全大陆赶来的大地之神的信徒。

这种状况的后果可想而知。凭借宗教狂热来迎接宗教难民的万辉国民众很快发现，他们的主神大地之神似乎没有闲暇来照顾他们。饥饿席卷大地，也摧垮了号称可坚守千年的防线。等万辉国从危重的灾难中缓过气来时，那个坚固的防线已经千疮百孔。

于是，才有了更靠南边的第二防线。直到一百年后，万辉国的北境戍边兵团才在大大小小上百次北进战役后，重建并稳固了第一防线。

第二防线从此成为前线兵团的休整地以及预备兵团的屯驻所。

而现在，已经三百多年没有经历战火的第二防线再次杀气腾腾，要迎来久违的战争了。但这场战争，攻防方向却是任何人都没想到的。甚至是这场战争的参与者在十天前都不可能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防线的长城上，是清一色的紫旗，没有绢绣任何纹章。

防线南边的平原上，是各种贵族徽旗，每个旗帜代表一个贵族家世和他们征召来的士兵。而这个庞大军阵的最前方，高举着大地之痕的褐色王旗。这枚旗帜，表明了这个军团的真正的拥有者。

谁都没想到，亚恒亲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完成这种程度的军队集结。更没想到，在周围半数领主没有对他宣誓效忠的情况下，他竟然倾力出征，把所有家底都带向了北方，给那些领地兵团力量本就雄厚的领主们留下一个无人防守的王都。

而亚恒亲王火速北征的理由，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守疆护民，是我身为万辉国王必尽的职责。如果你们渴望费季城的王座，就尽管去坐，我要带领我忠诚的军队去守护我的国土，拯救我的百姓。我要去把所有胆敢南侵的魔兽赶回他们寒冷的森林里去。”

所有熟悉政治、熟悉亚恒亲王的人都知道他在扯淡，但这些人在整个万辉国中只占极少数。更多的人对这样一个忠护国家和百姓的君王感激涕零。

亚恒亲王北征之后，费季城气及周边的附属村镇很快就响彻了一个口号：“如果那些不忠诚的贵族要来这里参观，我们会让他们看到手中的刀斧。这里的最后一人属于我们的君王、最后的血只为我们的君王而流。”

南方大领主们有人试探性地向王都方向派出军事侦查小队。可很快，这些侦查小队里就有人在村中借宿时被抹了脖子。之后又有小队在渡河时被船夫故意翻船淹死在河里。再之后，有人喝路边的井水结果中毒送命，再后来……所有侦查小队都收拢回去。

没有防守的王就摆在那里，却没被任何人去尝鲜。因为每个大贵族都清楚，在这里神明决定一切。你即便真的发兵，然后碾压着万辉国普通百姓的血肉坐上那个费季城里的国王宝座，它也不会是你的，

王座，永远只属于神所指定的那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