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二百三十六章 变样的蓝烛之约

面对这个环境比较糟糕的议事厅，寒石似乎也觉得这个摊儿谈一个十万金币的生意，有点儿寒碜，干咳一声略消解尴尬后，才说道：“这个委托是什么内容，先说来听听。”

风灵身子略微前倾，先顿了一下，才慢慢说道：“铁盾佣兵团这么多年来深入北境魔兽肆虐的山林，对北境的情况应该很熟悉了。最近北境泛滥的一种武器，你们也应该早有耳闻。我要委托你们的事儿，就与这些有关。”

寒石本能地搜索了一下大脑中关于北境情况的事情，调理出几件风险较高的线索，但不论是哪件，他都找不出能够从中拿到十万枚金币高额报酬的价值。

“光这么说，未免太过笼统，你可以讲详细点儿吗？”

风灵笑了笑答道：“当然可以。我是委托人，不讲详细了，这事儿我也没法委托下去。”风灵从随身长带布包里摸出三张硬纸卡片，上面有她早就写好的东西。

一张是财政大臣吉格保罗的名字，一张写着北境戍边军，还有一张则是圣王厅。

“这三张卡片，就是委托内容的关键。在北境之地，只要是能和这三方面搭上关系扯上线的，所有事情你都要整理一份记录说明交给我。类别要清楚，和这三件事儿没关系的我用不着。如果这件委托你们做得还不错，我就会如约付你们十万金币。”

“……”寒石团长有点儿无语。风灵的这个详细解释，可讲得真细，细到只剩下骨头了。他都完全没能弄明白风灵的主旨意图！

“你难道只是要我们把北境的情况给你讲一下？只为这事儿，就是值得你花十万金币要我们去做的事？”寒石表示不可理解，同时心中也在嘀咕――北境的情况说简单就简单，说复杂，那牵扯的东西也很多，只是一个笼统的背景情况，再加上三张卡片儿。很难推测风灵的准确意图是什么。

风灵会让他胡乱猜猜出自己的意图吗？那也太抢镜了。她当即就问了一句：“有什么问题吗？”这一句反问，让寒石彻底无语。

“你这事儿，我们甚至不需要专门去北境，只待在这里。就能搜集到一大堆和他们扯上关系的事儿，你确定这是值得您话十万金币来让我们去做的事？”

“是，我出了这个价，自然是认为出价和我们委托出去的事务相趁诚挚。”风灵笃定的神色，说服了司机在路的另一边儿停下。

“如果您这么认为，我们就会尽力满足您的要求。”团长寒石不再和风灵争论这件事，转而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个问题上了：“可你要拿什么保证，你能支付我们十万金币？你有那么多钱吗？”

风灵笑一笑，说道：“如果你是想查我现在来历资财，以确认我有没有支付能力。那大可不必。一来是你查不到，二来，我会付给你们一千枚金币的订金，我要你们做的事情并不复杂，也不会占用你们太多时间和精力。即便是我没有后续支付能力，这一千枚订金也足够补偿你们短时间内的付出了。”

说着风灵从储物戒指里直接取了千枚金币的现钱出来，堆在寒石面前。

“如果你们接受我的委托，现在这一千枚金币就是你们的。”

风灵的财力展现十分有效，寒石团长当即就在心里做了定论，但形式上，他少不得还要争取一些有利条件。

“你的委托目的是什么？我们怎么才能知道这件委托到底有多大风险？这么简单的事儿。你却给我们支付这么高额的报酬，总该有个合适的理由。”

风灵扫了一眼寒石团长身后杂乱的摆放物，沉吟片刻，神色转而肃静起来。她抿了抿嘴，才慢慢说道：“我听说铁盾佣兵团迄今为止一直引以为傲的有三件事。第一件事，是初代铁盾佣兵团的团长曾接过一个小女孩儿的委托。以一枚铜币为佣金，他答应为她寻找走丢的妹妹。这个小女孩儿半年后就去世，也没有任何其它亲人，但铁盾佣兵团却从来没把这件报酬低微、又无人追察的契约当垃圾丢掉，而是把这件任务作为未完成的委托代代交付。终于在第三任佣兵团长的任期里。佣兵们找到了当时已经年过六十的小女孩儿的妹妹，并带着她前往自己姐姐的坟前团聚。”

“第二件事，是你们第六代佣兵团长任上发生的事儿。当时逐渐发展壮大的铁盾佣兵团规模已经达到两百多人，也就在那时，铁盾接了一个护送车队的委托。对方出价很高，但却不肯交代他们的背景，六代铁盾佣兵团团长几经犹豫才接下了那份委托。而就在一个星期后，佣兵团护送的车队遭到了当时的路上精锐――奥瑞帝国三千骑兵的追击。

“这时他们才得知，他们当时所护送的车队，是奥瑞帝国当时权势极盛的波米洛特将军的儿子。那时波米洛特帝国的国王觉得这个将军权势过大，无法控制，就邀请波米洛特带着他全部三个儿子回都城参加当年冬季晚宴，并设伏将他抓捕。但因为波米洛特的小儿子沉迷红灯区，当晚几番推脱不乐意去参加皇宫晚宴，父兄盛怒之下先行赴宴，他自己却反倒逃过一劫。

“收到父兄被抓的消息后，波米洛特的小儿子连夜联系了当时的铁盾佣兵团，伪装成普通出行的车队，并聘请铁盾佣兵团全程护卫。车队自然很快就被帝国追踪到，三千奥瑞骑兵精锐出击，势在必得。而就是在这种局面下，六代佣兵团团长不怯不退，坚守佣兵的契约原则，在大大小小无数折剑断骨、血洒湿襟的应战后，铁盾佣兵团硬是把波米洛特的小儿子安全送回他们的驻军中。

“作为护送成功的代价，那一场追击战，铁盾佣兵团只剩下三个活人，六代佣兵团团长也在这场长达十三天的追击战中身负重伤，在三年后就去世，把一切都交给了他的独生子，也就是第五代铁盾佣兵团团长。这件事也是你们铁盾发展的一个转折点――后来波米洛特的小儿子不堪帝国追逼，率部转投万辉国。你们铁盾佣兵团也就跟随着波米洛特小贵族迁至万辉国，并在波米洛特小儿子的帮助下有了更迅速的壮大和发展。

“这件事，算得上是行业中的典范，是你们铁盾佣兵团引以为傲的事情之一。”

“而第三件事。你们很少谈起，我却偏巧知道。就在前不久，大概是半个月前，有人给了你们一份委托，报酬不菲，但却被你们拒绝掉了。这件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寒石团长早就一拍桌子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眼里叱问。他当然知道风灵说的是什么事儿！他们这些常年狩猎魔兽，倒卖魔兽材料的佣兵，其实甚少接到正式的佣兵委托书。这半年来，除了这件委托。他们就没有接到任何别的委托书。

而那份委托书，是绝密的事情，怎么就被人知道了？三个月前，当财政大臣吉格保罗派人来找他们下委托书时，也是看重他们对佣兵契约的良好信誉。但那份委托的内容，却让寒石佣兵团长出了一身冷汗，最终以委婉的说词推掉了。

如果关于那件委托的内容流传出去，那不仅是铁盾佣兵团信用丧失，而更会得罪当朝权贵，甚至卷入到他们最不想介入的政治事件中。

可现在，风灵竟然轻妙淡写的就都提了出来！这叫寒石怎么能安心。有怎么能不吃惊？

风灵的话被寒石团长的厉斥打断后，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寒石团长整张脸都是黑沉沉的。她也不怎么在意，淡然问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很重要吗？”

“我们对自己的客户委托有保密职责。这件事被外人察知，就是我们的失职！”寒石团长冷哼一声，花白胡子一颤。继续严正地威胁风灵：“如果你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事儿，请务必要理解我们的立场，作为一个平民组织，如果可能，我们并不希望卷入过于凶险的政治斗争。”

“第六代团长任上发生的那件的事儿。是我们的骄傲，但也是父辈们一再叮嘱我们不能再去尝试的事儿。尽管我们对于契约的责任感依旧，但对于政治斗争的涉入却绝对会三思而后定。那件委托的事儿，我们不会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也更不希望因为你的多嘴多舌，让我们对委托内容的保密约定被破坏，从此被卷入无法抽身的政治局面里去。”

风灵低头略思索一下，认真说道：“说实话，我要你做的事，确实会牵扯到一些万辉国内的问题，可能会让你们和一些政治争斗扯上关系。至于这些事会对你们产生什么影响，我很难断言，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我绝不会让你们陷入到六代团长那时遭遇的局面。这份委托书虽然是我委托你们，我出钱，买你们的力，但对于这份委托，我也会担起基本的责任，不会让你们一整个佣兵团都为了它断送得干干净净。”

“呵，说得倒好听。”寒石团长冷哼一声，轻蔑于风灵这种无知的自信。

政治漩涡里，再强的人也是一步走错就能被搅成碎片。面前这家伙不过一个五级魔法师，居然敢把话说这么满，真是不自量力。

在屋里踱步思忖片刻，寒石团长找到了一个比较折中的办法：“你想要的只是北境的一些情况，我会让我的佣兵整理一份出来，名义上，是给你做一份北行的地图和民俗说明。你或许是个商团的经营者，试图开辟一个通往北方的商路，或许是一个单干的冒险者，想去北境尝试捕猎魔兽，也或许只是想踏足大陆每一个角落的吟游诗人，期望能够搜集北境资料，好能编写一些新的诗歌，留下一本新的地理记载。你口中所说的可能牵扯到的万辉国内的问题是什么，我们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出了这门，我也会当做没听到过那句话，棕桐也一样。你只是我们接待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委托人，对我们来说，你和万辉国内任何政治上的争斗都没有关系。”

寒石团长的方法很巧妙，但也很冒险。如果他们给风灵的东西，最后引出了小麻烦。那这些推脱次基本就可以推干净，但如果是大麻烦，这种耍滑头的办法只会引来更凶狠的手段。

寒石是在自己做权衡。再三思索，觉得以现在北境的情况。也不会出什么大麻烦后，他才采用了这种办法。毕竟十万金币的委托，他说什么也不能眼睁睁放走啊。

风灵很乐意接受寒石的提议。只要他们接了委托，只要他们答应去做她委托的事，那就足够了。

……

……

两天后，赌客贝雕的大名已经走出赌场，走向费季城中数量最多、也最容易醉心于全陆竞技的普通老百姓了。

“听说那个贝雕场场压中啊！到现在为止十二场比赛全中，简直太神了！”

“我有个赌场的朋友，说这个贝雕把往后的比赛都押了一遍，还说他能都拿到贝雕押注的所有记录。只要我们给他10个金币，他就帮我们把贝雕的押注记录拿给我们看。”

“真的？”

“真的。”

话题进行到这儿，周围一圈儿人都拥了过来。

“给我也看看呗，我也给10枚金币。”

“给我也弄一个吧，你那个赌场朋友哪里的？只要你能拿给我。我给30枚金币！”

“我也给，我给40枚！”

“……”

这些人后来拿到假消息、或是被人提前索要酬金后就玩儿卷款消失什么的，那就都是后话了。现在，风灵正游荡在一处不起眼儿的小宅外，撇着嘴看着小宅大门外挂着的单个蓝色魔法灯烛。

她让那个瘦子情报员传话说，如果洁娜有意和她详谈，就在自己的屋门外挂两盏蓝色魔法灯烛。可现在。这魔法灯烛没挂在洁娜的屋门外，而是挂在了院门外，而且也不是挂了两盏。

这种莫名其妙的打招呼方式，让风灵不以为然。

以洁娜那种阴狠的性子，在夙照皇宫中压抑了那么久，肯定不乐意再受人支使。也大概就是因为这样。在受到风灵的传话后，她才会用这么别扭的方式邀风灵来商谈吧。

想了想，风灵决定给洁娜一个面子，规规矩矩拍响了院门，而没有直接杀进洁娜的屋子里去。现在。她还是比较希望能和洁娜和平相处，所以也就不好太挑衅那个要强的公主殿下了。

院门不会儿就被打开。风灵直接指了指蓝色魔法灯烛说：“去告诉你家主人，我是来看这个的。”

开门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仆人，他懵懂无知地看了看风灵，又看了看风灵指着的方向，咣当关上门。一个腿脚慢些的老仆人本来打算过来看看门外到底是什么人，可没等他人走到呢，小仆人就已经甩上了大门。

“外面儿谁了？你怎么也不等我过来就把门关上了？”

“是个怪人。她说她是看天上云彩的，还要我告诉咱们主人。”

“什么？看云彩的？”

小孩儿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说：“是啊，就是这么个怪人。你说他看云彩就看云彩吧，干啥还要来敲我们的们，让我们告诉主人去？”

老仆见这小孩儿说得事儿奇怪，觉得多半是小孩子不懂事儿，理解错了什么。就又走过去把门开开。

站在门口的风灵早就把院子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直觉满头黑线。难道她指向门口魔法灯烛的手势有变形那么严重吗？等老仆过来开门，她礼貌地笑了笑，用更加准确的用语说：“您好，我是来见你们主人的，劳烦您回去禀报一声。就说我看到她挂在院门外的蓝色魔法烛了，很漂亮。”

“您……贵姓？”老仆犹疑一下，搞不明白风灵的用意。

“您只需要告诉她，我是看到了门外的蓝色魔法烛，才专程前来拜会她的。”

“可……您名字叫什么？”

“您把话传给你们主人就行，她会知道我是谁的。”

老仆人还是十分犹豫，问：“可您的来历姓名我都不知道，这让我怎么去找主人说啊？我家主人可不是好脾气的，如果连这点儿基本的事儿都弄不清楚，主人会训斥我。”

“放心，她会知道我是谁的，也绝不会训斥你。”风灵笑眯眯回道，无比诚挚。

“这样啊……好吧，您在外面等着，我去回禀一声。”说着，老仆慢慢把门关上，转头就对刚刚那个小仆人说道：“别说，还真是个怪人，不是脑壳里有问题，就是操着怪心思。咱不管他就行，等上大半天没回应，应该就会回去了。”

风灵就站在门外，这话即便不用她那变态的感知能力，也能听得一清二楚，简直像是那个老仆故意说给风灵听似的。风灵只觉浑身都是一种无力感，决定彻底否决掉自己“给洁娜六个面子”的糟糕想法。她飞墙而入，用她惯用的方式无视掉所有防务措施，越行过低矮的花园、石道，把一切结界都视如空气，一路直闯进了洁娜的房间。

“你来了？”正坐在桌边翻看一本书卷的洁娜听到动静，微微抬头，正看到风灵。“下属和我说起地下交易场的情况时，我一点儿都不吃惊。在来到这里为全陆竞技以及其它事情做准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我还会在这里碰面。我的直觉一向很准，不是吗？”

洁娜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并指着左手边一个空着的座椅说：“坐吧。”

她身后的素淡墙壁装饰，配上洁娜现在的米色长裙，整个渲染得整个人都十分淡雅。

这种形象，一点儿都不切合洁娜――风灵这么想着，瞅一眼洁娜指着的那个座儿，却没有遵从。她依旧站在门边，对洁娜说道：“我和你合不来，也就不和你多废话。现在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你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我们正好可以做个交易。”

“哦？我想要的东西？说我手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倒是真的，但是你手里有我想要的东西吗？这可不是讲空话能够讲出来的。”

“你需要的东西我肯定有，但你会不会和我做这个交易那就难说了。”风灵笃定无比，也同时在试探着洁娜的底线。

洁娜冷哼一声，直直看着风灵说：“我会不会和你做这个交易，要看你能不能吸引我来和你做这个交易。”

风灵呵呵一笑：“想看我的价码？三千情报员怎么样？”

“什么意思？”

“我说我马上让你麾下多出三千人的兼职情报员”

洁娜愣了一下，皱皱眉问：“你什么意思？情报员的招募需要严格的背景审查和安全审查，情报员本人也有很高的意识要求，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找出三千人来？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儿的工作性质，这三千情报员还需要有最基本的安全意识而，兼职情报员？能靠得住？”

“靠得住靠不住，由我给你细说，你自己判断。但现在，你需要和我谈谈那些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再来细谈这些兼职情报员的情况。”

“呵！光凭你一句话，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这些兼职情报员值不值我用这么大的价钱去换。”

“这也由你自己判断。我选择的是我认为能够和你交易的东西，至于我的判断对你来说有多少信赖值，就完全由你自己斟酌了。毕竟，你没有任何表态之前，我就把底牌亮光了，那还和你怎么谈？以你的狡猾，完全可能撇了我，直接去收着三千情报员。虽然你未必真能抢走，但也会惹我费不少心思。我现在有很多事儿要做，一点儿也不想在你这儿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