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八十九章 我为老大

艾克在挡了风灵第一拳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

风灵既没有拉起防壁，也没有在拳头上附着魔武斗气，只粉粉嫩嫩一个人肉拳头就递将上来……他一瞬觉得，只要自己用局部魔化的手臂格挡一下，那支纤细柔弱的手臂就会断掉。

可偏偏，回应他的是自己手臂骨肉处被揍得生疼的感觉。

他觉得不对劲，也马上发现这种不对劲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本意要局部魔化的手臂，竟然没有发生魔化！

眼见风灵虎虎生风的拳脚飞速招呼过来，艾克仓促催引自己的魔化，并躲闪格挡……格挡半天，还是魔化不能。他能明确感觉到自己魔化过程受到阻挠，难道是面前这少女做了什么手脚？犹疑半晌，他才迟钝地意识到，他必须要以这幅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模样和风灵打这一架了。

于是，紫发艾克退而求其次。逆魔者的身体素质十分出众，速度、力量、对动作精度的掌控，都比普通人类要强很多，再加上格斗技作为逆魔者必不可少的训练，少不得要精通，这一切，都让紫发艾克自信如果是完全的徒手格斗，他不会输。

但结果却让他下巴碎了一地。无论他有多快，风灵总能比他更快。无论他挥出去的拳、踢出去的脚多有力，都不是被避开，就是被风灵顺势一个借力牵引，搞得他几乎要失去平衡，然后在调整姿势的时候，某个地方就结结实实挨上一记肘击什么的。

至于动作的精准度……在摸不着对方一片衣角的情况下，已经毫无意义了。

风灵的动作很简单，避开攻击，借力打力，然后一拳揍在艾克身上。简单粗暴，效果奇佳。十分钟后，打得郁闷至极的艾克已经被揍扁了鼻梁。

说好的厮杀呢？为什么变成了厮打？

艾克被风灵这种戏弄式的攻击彻底伤了自尊。他越打越恼火。越打越疯狂，疯到牙齿都成了武器，伸脖子咬人的动作都出来了……最后，干脆放弃了。

这场打斗终于停歇下来。艾克不再躲闪还击。风灵自然不可能纠缠不放地上去痛打沙包狗。

“你要杀就杀。”紫发艾克说得咬牙切齿。

风灵意犹未尽地捏了捏拳头，说：“杀？很不幸，我改主意了。”她走近艾克，伸手在艾克面前晃了晃。因为手上完全没有施加防护，作为刚刚那凌厉攻势的代价，风灵的手背处已经发红发肿，甚至渍印出血的红色，相信如果再打一会儿，她真会把自己的手给揍烂了。

“很久没有揍人揍得这么痛快了。”风灵完全没有怜惜自己小手的意思，反而有种很畅快的心情。“当初，我就是这么当上老大的。不用异能，不用任何其它奇奇怪怪的力量，光凭拳头揍服了大鸟那些不服气的我的家伙。”她盯着紫发艾克，一字一字说：“现在。你服不服？我做你们逆魔者的老大，你服不服？”

“……”紫发艾克几乎是呆滞了那么一两秒，才明白了风灵的意思。

袖手旁观的穆克尔此时嘴角都开始抽搐了。

“你？做我们逆魔者的……老大？”紫发艾克很确信他听到的是“老大”这个词，这不是那种官方的统领者的称呼，也不是一个会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称呼。它更像是街头小孩子拉帮结派，拳头硬的就是孩子王……

“认我做老大，你们挨饿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弄到食物，你们没有居所的时候，我会给你们抢一个可以安居的地盘儿。有人找你们麻烦的时候，我会站在最前面把他们自己揍成麻烦，你们要找别人麻烦的时候，我会在后面给你撑腰打气。必要的时候出手帮你们料理扎手的家伙。如果你们受了委屈，我会为你们出头，如果你们想要横行霸道，我会为你们订立规矩，叫你们有个分寸。现在。告诉我，你认不认？服不服？不服我就揍到你服。”

艾克觉得自己肯定有毛病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这种荒唐的言论？做逆魔者的老大？而且还是个无比典型的护仔儿式的老大？这不是自己找死吗？经历默多灾难，泯川之战后，在东泽王手下为虎作伥的他们在世人眼里就是妖魔，在那些大陆统治者心里就是个不安分的危险分子。

所有人都恨不得把他们这些怪物一举灭绝，让世界从此清静。即便留下他们，也只是希望能让他们的力量为己所用。可，她说要做逆魔者的老大？

恍惚半天，紫发艾克提醒说：“安娜王妃死在东泽王手里，也是死在我们手里。你刚刚还宣言为了她，要杀光我们。”

风灵沉眸盯着他，手背在身后。“别以为我会原谅这件事，别以为我会原谅你们自私和无耻，但也到此为止了。现在，你们是我的人，我不会揪着你们的过去不放，可如果你们有人敢在我的手里再做出这种卑劣的事，我会亲手把他的脑袋拧下来，挂在夙照城最高的塔楼上！”

说着，风灵上前几步，一脚踢在艾克膝弯儿上，让他跪倒在地，然后站在他面前，严正地说道：“现在，你给我仔细听着，然后把这些话都一字不差告诉你的军团。我会收纳你们，帮助你们，不是因为我贪图你们的力量，觊觎你们的忠诚，而是因为安娜王妃一直想要给你们光明。现在，她死了，死在你们的自私和懦弱里。但我会代替她，给你们指明道路，因为那是安娜王妃拼上性命也想要去做的事。你们欠安娜王妃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你们说逆魔者没有未来，我会给你们未来。我会找到让逆魔者这个种族繁衍生息的办法，让你们远离环绕着白骨和腐尸的生活。我会给你们争得一片自己的土地，让你们像大陆上的任何一个种族一样，拥有自己的家人、族人、可以耕作的农田、可以休息的房屋。如果可能，你们会拥有稳固的领土，甚至是属于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国家。”

“我会让你们找到生存的意义，找到活下去的目标，找到值得守护的东西，以及一个自由人真正的尊严。我会让你们知道，这世上的天空大地、风息流水，有你们的一份，没有人可以剥夺。我也会让世界知道，这里有个新的种族诞生，不管他们乐意不乐意，他们必须要学会和你们共存，而不是像拍苍蝇一样把你们拒之门外。”

最后，风灵端起了自己当初在昆祀城废墟上当老大的架势，无比傲气地说了句：“认我为了老大，跟着我，我保证你们吃香喝辣。”

穆克尔歪歪了嘴角，看了眼微微张嘴半天没反应的紫发艾克。

――这个逆魔者军团的军团长，已经彻底大脑短路了。

……

风灵收了小弟后，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当然，也有可能她是在为了别的事高兴。

比方说，在民政官的小会议厅里搜刮出他的印信书纸，写上给逆魔者聚居区调拨大批物资的手令后，盖章签名，再用傀儡术让民政官把这命令发出去。再比方说，把来追查的奥兰家的人三下五除二绑回去丢给波妮卡的那个“堂兄”。或者，施施然在逆魔者聚居区里竖起一个“风灵领地，莫要作死”的牌子这件事也不错。呃，还有波妮卡那个猪头被奥拉大公揪着耳朵拖走掉这件事也可以高兴一下子。还有……

总之，今天又有很多令人心情愉悦的事儿不是吗？尽管一直跟着风灵的穆克尔已经头大如斗。

“风灵，你真要这么做？”

“你觉得我在说着玩儿吗？”

“……”穆克尔无可奈何，“那，至少不要把这次会面弄的太僵。那样对你没好处。”顿了下，他又补了句：“对波妮卡也没好处。”

说着话，在两人身侧引路的奥兰家族卫士已经跨前两步，推开了他们面前的一扇门。

这是一个空旷的餐厅，现在被暂时作为议事厅使用。正对门口，摆着一张六米长的的长桌，在长桌的尽头，坐着一个五十有余的中年男子。说他五十有余，那是因为风灵明确知道这男子的年龄，事实上光凭外貌，你很难相信他已经是五十出头的人物。

他显得太年轻了。

这个所谓的中年男子，脸上不见丝毫皱纹，下巴也剔得很干净，合着精心整理过的中发，整个人清静爽利。略显压眼的眉头和深邃的双眸让他看起来很有威势，再加上他本身倨傲的气质，那真是贵得不能再贵的贵族。一袭收身长衣很成功地勾勒出他的身姿，衣服正面织绘的十三神兽颂神图则明确地标识了他的身份――奥兰神裔，也是奥兰家的族长、波妮卡的父亲，奥兰大公。

“吱呀――”身后的门被奥兰家族卫士关上，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奥兰大公、风灵和穆克尔三人。

“第一次见面，你就很出乎我的意料。但我没想到你在每次和我见面时，都能让我更加吃惊。”奥兰大公身形微微前仰，把手交握着放置于桌面上，对风灵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