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风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会是你的家眷

“开玩笑？我有开玩笑吗？！“乔伊拉着脸说，“我是东泽国的臣子，父亲受东泽王的提携重用，怎么做出反君投敌这种事儿？”

“何必呢？”风灵完全没心思和乔伊绕着弯儿玩儿这种政治托辞，冷笑着道：“您真的以为您还可以不反吗？我第一次见面时就说过，伯爵大人您的处境很微妙，但选择却十分明确，要么反了东泽王，去做南方霍兰德自立王的功臣，要么痛痛快快交出你手中的所有权利，举家迁往夙照都城，做一个闲散贵族。犹豫不决，只会让您逐渐失去手中筹码，既没可献的功劳让你做霍兰德的功臣，也没法让东泽王安心养你做个闲散贵族。”

乔伊动了动嘴唇，脸上的政治壳子终于消融。

他一直认为，东泽王是一个出色的君主。尽管有人质疑东泽王太弑杀，太霸道，太有权利欲，是个暴君，但他认为，作为君主，拥有强权的野望而没有掌握强权的能力，才是暴君。而东泽王，却有着出色的成为强权君主的才能。

这个君主，在二十三岁时就干净利索地肃清了掣肘王权的中央老臣，开始经营东泽国的经济和军事实力，并在二十多年时间里取得了绝对可以让人钦佩的成绩。

他一直认为，自己没有什么本事去反叛这样一个君主，也从来没生出过反叛东泽王的心思。

所以南方霍兰德称王的时候，他拒绝了奥兰大公的的联络使者，和大多数北方贵族一样，站在了将整个国家带往强国之途的东泽王。

但今年春天发生的一切，今年春天东泽王的所有动作，却让乔伊伯爵心生寒意。

新年刚过，藉由默多消亡这个震撼了整个大陆的消息。东泽王在默多肆无忌惮的冒险动作也人尽皆知，并让大陆一半国家对东泽国举兵相讨伐。

偏偏又在这时，南部领主在奥兰大公的率领下自立。

数十国的军事围攻。再加上国家的分裂，让东泽王的处境十分为难。可以说，东泽国面临的是亡国之危。所以，东泽王割破手掌、血誓卫国时，北方各地贵族都带着哀兵之势，以不成功则亡国成奴的拼死心，倾尽所有兵力前往东部战线决战。

对于北方的贵族来说，他们绝不会把霍兰德那个废物当做自己的君主。那个嘴毛还没长全的所谓的君王，不过是奥兰大公手中的傀儡，是奥兰大国用来灭亡东泽国的棋子。

神裔？那个傲慢的家族绝不是他们乐意倾心侍奉的君王！

而现在回想，当三个月前。贵族们手里的兵力全部调往东部战线，王畿内召集的君王直属兵力前往南方压制时，东泽王就已经一步步将贵族们连蒙带骗逼上了绝路。

南方战线，奥兰大公拥立霍兰德后，遭遇了初战时的两场不痛不痒的败绩后。就一直没有什么大动作，南方20万联合军，与只不过八万众的王旗军队摩擦不断，对峙成为主旋律。

而东部战线，贵族们的军队在和多国联军交锋几次后。损失极大，节节败退，以至于在兵败亡国的危难面前，东泽王亲临前线要求重组各领主军队，由他直接任命贵族们的军职，以提高战争效率做最后一搏时，并没有遭遇太多阻力。

东泽王亲自统领东部战线后，短短一个月，就很不可思议的取得了几次小胜，也就在这时，乔伊从前方发回的战报中注意到，贵族中军力最盛的四个勋爵战死沙场，而东泽王在军中的威望空前高涨。军队里的中下层军官在经历了惨重的战损后，都洗牌成为东泽王亲自提拔任命的人。

几乎是在这一切动作完成之后，才有了令世人为之一惊的泯川之战！

这时候，身在前线的贵族们才发现，他们倾尽全力领地带出来的士兵，都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了。

东部战线，根本就是东泽王整编贵族私兵的陷阱！

当有恍然而悟的贵族在东泽王返回夙照都城，前线压力减小时，以战争局势缓减为由，要求返回领地，而东泽王给出的答复是，他们的领地会有地方守备军协助管理，无需挂念。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明白，自己的领地也几乎要不保了。

领主们兵力空虚的领土，已经被地方守备军看死。领主们作为家族之长，被分割到遥远的东部战线软禁在前线，不久后，他们就连正常的军事会议都没法参加了――几乎每个人都被赋予了一个督军的名誉空职，负责起了军纪纠察的差事。

用集权制剥夺贵族们的实权，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切，无论是谋划深远的算计，还是泯川之战直接歼灭一百四十万军队的恐怖战略魔法，都让乔伊感到恐惧。因为他无意中踩倒了一个雷区――一向行止佻脱的他，在大家纷纷带着哀国之心去东部前线卖命时，这家伙只派了自己的一个武官带走一半兵力去参战。

至于当时的思量，用他的话说，便是如果亡国了，他要带这剩下的近三千士兵护着一家老小去塞北当土匪流寇去。

这个很有创意的想法传到东泽王耳朵里时，只被付之一笑。

但现在，乔伊只觉得东泽王的那份笑意，分明让他如芒在背！

他是现在东泽国内唯有的两个固守在领地上，并有兵力和地方守备军周旋的贵族了！

东泽王授意卡罗团长在他领地上寻衅不断，无非是在逼他表态――要么顺从我，把权利上交给君主，要么就反吧。而东泽王敢这样无所顾虑地逼他，分明是有种胸有成竹的意味在里面，那种只要你敢反，我随时都能杀掉你的意味！

这几个月里，乔伊心中很难做，他不想放弃自己领地上的权利，又明知自己斗不过东泽王，这样犹犹豫豫拖延两三个月后，乔伊心中越来越焦躁――拖得越久，东泽王疑心越重，如果重到他哪怕上交权利，东泽王也不会对他放心的程度，那么他就只剩下另一种选择了。

“反么？”乔伊呢喃自语，“投靠霍兰德是最好的选择，他好歹也算是东泽国王位的正统继承人，我投靠他无损名节，这样就可以保全身为贵族的荣耀。但霍兰德，那个废柴王子，值得我效忠吗？”

这种心思，他早有过，却从没敢表露过。因为没有遇到风灵之前，乔伊心中总有一种恐惧，那是对东泽王手中神秘力量的恐惧。

但风灵的出现，让他有种可以依仗的感觉。

这少女毕竟是东泽王密令想杀，却杀了四个月还被人活蹦乱跳跑到东泽国来闲逛的人啊，这样的人在身边，或许，他可以有机会活着突破到南方霍兰德自立王的领地。

但他的愿望，毫无疑问地落空了。

风灵当即不客气地说道：“您觉得，您可以活着跨越东泽国数千公里土地，安全无恙地投靠南方？我必须得提醒您，在这途中，您要经过四个地方守备军的驻防区，摆脱至少一万军队追击的同时，还要冲破至少两万军队的阻截，您这不到三千人的士兵，一路打下去，能活着带出去多少？即便是最优秀的军事统领也不敢做这样的好赌。更何况，请恕我冒昧，我并不觉的您是一个有能力的军事领袖，您的队伍，会在中途被杀得一干二净。”

“你！”乔伊气得指着风灵恶狠狠说道：“你不打算帮我，干嘛逼我走这条路！”

“我并没有逼您去投效南方，我只是想请您帮我一个忙。”风灵清浅笑着，这才终于吐露自己最初的目的：“请您解散自己的骑士团，带您为数不多的几名家眷去夙照都城请罪。而您真正的家眷，我会确保他们安全疏散到可以安生立命的地方。”

真正的家眷？乔伊注意到这个用词后，愣了一两秒，随即明白过来，吃惊地看着风灵问：“你要我带你去夙照都城？作为我的家眷？！”

“是的。”风灵对乔伊很优雅地行礼，“我和我的两个同伴，将是和您同去夙照都城的家眷。”

“……疯子！”乔伊憋了半天，捏着拳头发出这么一声咒骂。

……

离开伯爵府，风灵又去了老年坛酒铺，又在那张酒桌上慢慢饮酒，又碰到了上次在这里追捧东泽王，却被守备军欺负了的几个年轻人。

这几人看到风灵时先愣了一下，才寻了一张离风灵较远的桌子坐下。

这时候，卡罗的死讯还被封锁在伯爵府内。

风灵的一壶酒已经见底，她摇了摇酒瓶，起身走向那一帮年轻人，将酒瓶放在他们的酒桌上说：“我这里还有几分残酒，给你饯行了。”

那几人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风灵为什么用“饯行”这种词，又是给谁饯行，就见坐中一人忽然被无形的手抓着似的，拽到了风灵面前。

“卡莫尔?兰德，如果我没搞错，这是你的真名吧？”风灵毫无笑意的地问出这句话是，那个被风灵拽在手里的人勃然变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