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熵减文学网 > 历史 >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 第528章 又一岁秋

朕这一生,如履薄冰 第528章 又一岁秋

作者:煌未央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7-05 13:50:19 来源:平板电子书

单于庭西征归来,不知带回了西域,乃至中亚地区的稀罕物件。

同时,也按照离去时的约定,带回了秋天。

——秋天。

草原游牧之民最富足、最安逸,同时也是汉家躬耕之民,一年当中最忙碌的时间节点。

农忙,农闲,虽然只是一个笼统宽泛的概念,却也不是不能按照农民的劳动强度,来细分出几个时间段。

比如春天,农民说是忙着播种、春耕,但实际上,也就是忙最开始那几天。

种子播下去了,再灌溉一下,然后就只需要守在田头,等作物幼苗毛头,便可安下心来。

随后的两个月,虽然也属于‘农忙’时分,但忙的程度十分有限。

除了早已形成约定俗成的时间节点、水量的灌溉之外,农民在这段时间需要做的,也就是除除杂草、抓抓害虫。

这些事,根本不需要一个成熟的壮年农民去操劳——随便几个孩童,就能在玩耍间代劳。

真正值得农民操心的,时水资源的抢夺,以及按时按量的灌溉。

真正意义上的‘农忙’,其实是秋收,以及秋收前的最后冲刺。

在这‘就差最后一哆嗦’的关键时刻,农民们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

毕竟后世学子终生一考,决定的不过是未来好坏。

而对农民——尤其是封建时代的农民而言,一年的收成好坏,却是直接关乎未来这一年,家里会不会有人饿死、会不会有娃儿被卖给富户为奴婢,甚至于血脉能不能穿延下去的大事。

所以,哪怕知道这么做没有意义,每年的这个时候,农民们都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找来自己能找到的最富经验、最富知识的老者,来帮自己预估今年的收成。

哪怕得到老者‘今年收成不错,是个丰年’又或‘你今年种地种的不错,收成能比别家多些’之类的正面评价,农人们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灌溉、除草,甚至于祭祀先祖、神明——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所求不过有个好收成。

过去这些年——乃至于过去千百年,华夏民族的底层民众,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今年,或者说是最近几年的关中,秋收前后的氛围,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了不少。

农人们有条不紊的忙活着,虽然本能的抱有期待和忐忑,却无疑镇定了许多。

老者们不再被后生晚辈找上门,也不坐立难安的主动走上田间地头,去指点江山了。

就像是完全不担心、十分笃定今年,乃至每年都是大丰收般,悠哉悠哉的坐在老树根下纳凉,再与二三老友说笑一阵,享儿孙绕膝之乐。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

当然不是因为汉家的农民,真的已经做到‘年年无条件丰收’的史诗级成就。

而是如今汉室,尤其是关中地区的农民,不再被每年秋天的秋收,一言而绝未来一整年的生死了。

远的不说,就说十年前,先孝景皇帝才刚即位的时候。

太宗孝文皇帝驾崩所带来的哀伤氛围,仍旧在天地间久久不散。

朝堂内外,则是对故去的太宗皇帝歌功颂德——甚至早在当时,就已经出现了关于‘孝文盛世’的鼓吹。

天下弄人都感谢、感激太宗皇帝,或许有些言过其实。

但关中地区,人人都对太宗皇帝感恩戴德,根本不容许有人诋毁、污蔑太宗皇帝,自家完备但凡有丝毫不敬,就要立刻抬手大罪,却是没有半点夸张。

那是华夏封建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盛世之相。

每个人,都为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代,而感到庆幸和自豪。

但在这盛世的表象、在那美好的天空之下,却仍有一些阳光无法播撒到的角落,被底层民众的血泪所侵染。

如某个农民,在太宗皇帝轻徭薄税、与民休息,巧立名目赐爵,三不五时赐下酒肉、布帛,间歇性免除农税,日常性免除劳役的仁厚统治下,日子过的不说是有声有色,也起码是越来越有盼头。

长达十几二十年的安定,让这个农民从最开始,一穷二白,吃了上顿没下顿,骨瘦如柴、手脚无力的模样,逐渐成长为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民。

家里的百亩良田,能承担整个家庭的日常口粮,以及柴米油盐酱醋茶等开销——不说顿顿饱,也是每顿都能吃个七成饱。

老农感谢先祖,感谢上苍,更感谢带来这一切美好生活的太宗孝文皇帝。

直到有一年,秋收。

无论是经验老道的老者,还是官府派下来视察的农稼官,都说今年是个丰年。

而且是大丰收!

老农满怀期待,充满干劲,将田里的粟庙照顾的极好,比照顾新媳妇还细心!

结果到了秋收那天,明明一切都预示着丰收,但当老农眉眼含笑的将收割好的粟堆在一起,却本能的皱起了眉头。

——怎么这么少?

下意识看向左右,与自家田亩相连的领居家田地,却是一眼就能大致估算出:大家伙确实都是大丰收。

唯独老农的收获,少的着实有些诡异。

带着最后的侥幸,老农将收割的粟全部称量,悬着的心也终于死了。

二百石出头。

距离关中的粮产平均线:每亩三石,足足少了近三分之一!

老农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开始疯了似的否定这个现实。

找官府报官,却被前来查探的差役,明确告知没有被人盗割的痕迹。

怀疑量具,却被那冷脸税吏毫不留情面的骂了个狗也淋透,也当面看到邻居家、同乡家的米粮,量出来的数字都非常喜人。

不等老农从呆愕中回过神,三十税一的税率下,自家七石的农税已经被税吏取走。

口赋也被折算成了几石粮食,一并被取走,只给老农一家,留下了不到二百石粮食。

再苦再难,日子也总得过下去。

老农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将这二百来石的粮食带回家。

家中,自己和老妻,外加两个幼子、三个还没出嫁的女人,总共七口人。

虽然有心多留些,但家中那个被当作粮仓的偏房,最终却只塞下五十石粮食。

老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带着剩下的一百五十石粮食,找到了当地最仁义的粮商。

不料那粮商却说:今年大丰收,粮食卖不上价,只能按照每石四十钱的价格收粮。

老农想不通,今年怎么会是大丰收。

至少老农完全没有感受到,今年是个大丰收。

但老农没得选,更不敢往深处想,深怕自己被残酷的现实所打倒。

一百五十石粮食,按照每石四十钱的价格,总共换到了六千钱。

其中还有小半三铢荚钱,却已经是收粮的粮商中,给钱给的最公道、最厚道的了。

带着钱回到家,老农强迫自己不去想,带着妻小猫冬。

正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一家七口人,哪怕有五个是没长成的崽子,余下老农夫妻也不比青壮能吃,先前预留的五十石粮食,也依旧没能撑到冬去春来。

当春天来临时,老农一家,已经欠了邻居二十石粮食。

欠的粮得还,粮种也得买。

秋天卖粮所得的六千钱,只被柴米油盐耗去了几百钱,剩下的都还在。

而当老者满是忐忑的,带着这五千多钱走入城镇,来到粮铺外时,却是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跌坐在了地上。

——过去这个冬天,好几个粮商的粮仓都害了鼠疫,粮食全都被废了!

去年丰收,当地出产的粮食,本就有相当一部分被卖去了外地。

留在当地的部分,又有近半被废,粮食顿时紧缺起来。

所以,开春时,粮价从去年秋收后的最高四十钱一石,暴涨到了最低七十钱一石,且限量供应,先到先得!

老农茫然低下头,看着身上带着的钱袋。

五千多钱,只能买回不到八十石粮食,其中还有二十石,要还领居的欠粮。

过去这个冬天,一家人顿顿稀粥,尚且吃了七十石粮食。

而现在,从开春一直到秋收,家里只剩下六十石粮食了。

这还没算粮种,柴米油盐,以及粮食限量供应,必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高。

以及,家里那两个小子,在短短一个冬天便长了一截,本就饭量大曾,又度过了一个食不果腹的冬天······

老农想哭,哭不出声。

想怪什么人、什么事,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怪谁。

回到家,与老妻相对无言,很快,夫妻二人便默然抹起了泪。

这一年,老农的三个女儿,有两个都被卖给了大户人家。

一个运气好些,得了主家怜爱,嫁给了另外一个小奴,也算是组建了家庭。

另外一个则是小小年纪,便于当年不明不白的死去。

——两个儿子,一个饿病交加而死,一个饿的太久伤了身子。

不等秋收,老妻累倒卧榻,老农也愈发感到手脚无力。

家中仅剩一个咿呀学语的小女儿,在话都说不清楚的年纪,操持家中杂物。

仅身一个骨瘦如柴,伤了身子的小儿子,强撑着下田帮助老农耕地。

直到秋天。

这一年的噩梦终于要结束了,老农一家终于看见希望的曙光,结果老妇却再也支撑不住,一命呜呼。

秋收所得的粮食,都被用到了老妇的丧葬事宜。

老农茫然坐在破落农院的门槛上,看着街道上行人往来匆匆,对身后,儿子愈发剧烈的咳嗽声,以及女儿愈发消瘦的身形置若罔闻、视而不见。

就那么发着呆,就那么琢磨着:到底,是谁错了呢······

这样的噩梦,汉家的农人,几乎都做过。

甚至有许多原本还勉强可以糊口的农人,就是在真切经历这样一场噩梦后,才沦为佃农、奴隶,甚至于直接家破人亡。

后世人常说:富不过三代。

因为富贵人家娇惯子弟,最多传三代,就要被不屑子孙败光家产。

也有人戏谈:穷也不过三代。

乍一听,似乎是在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连续穷三代,就有可能出一个意志坚定、吃苦耐劳的子弟光耀门楣。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至少在封建时代,穷不过三代,只有一种标准的解释。

——连续穷三代,就没有第四代了。

这家人就要活活穷的死绝。

而今,汉家的农人,却不再担心这样的事发生了。

粮价恒定!

虽然比过去低了很多——秋收每石二十六钱,来年二十八到三十钱,偶尔上下浮动各一钱。

但正如封建时代,不求变,而更求稳一样。

封建时代的农民,相较于粮价暴涨、卖粮牟利,更希望粮价稳定一些。

至少卖出和买入价别差太多,甚至直接翻翻,搞得农民种出来三百石粮食,最终却连一百石都吃不到自己嘴里。

诚然,汉家的百姓农户,依旧贫穷。

但穷的很踏实。

不再如过去那般,朝不保夕,不知何时就要被滚滚大势压碎。

再者——粮价变低了,收成却也变多了。

过去,农人一年种一茬粟,所得不过每石四十钱,去掉税赋,总共也就万把钱。

而今,农人春种粟而秋收,再补种宿麦,辅以大农推行的代田法,关中农人每年除了默认的一茬粟,还能另外种出一茬宿麦。

粟每石二十六钱,麦每石四十五钱,各近三百石的收成,足足能有近两万钱的收入!

收入变高了,手里的钱变多了。

最主要的是:粮食收成多了。

粮食多了,天下都不缺粮食了,农民,也就不怕吃不饱肚子了。

而这一切,并非是如白驹过隙,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梦。

——代田法,水车,以及人畜粪便做的肥料,都在让汉家的农作物产量,每年都在往上攀升一个新的高度。

去年,关中量产最高的个例,分别是粟亩产六石,宿麦亩产八石半!

虽然都是在渭北,且都是只种粟或只种麦的上田,却也依旧让关中的农人们,对未来愈发报以美好的期待。

日子足够美好,又有盼头。

这样的日子,比起文人士大夫口中的‘文景之治’,似乎也不遑多让。

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