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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绝尘 第222章 温江的琴弦:王光祈的乐魂与山河

作者:弘扬赵 分类:玄幻 更新时间:2025-08-14 00:47:42 来源:小说旗

温江的杨柳河总在春天涨起绿潮,两岸的油菜花漫成金色的海。风过时,花浪推着浪,裹着泥土的腥气和花蜜的甜香,扑在人的脸上。一百多年前,有个穿长衫的少年常坐在河岸边的青石上,脚边放着父亲给的旧月琴,听船工号子混着水车咿呀,手指在膝头轻轻打着节拍。河水倒映着他清瘦的身影,也倒映着远处黛色的山影,那时的他还不知道,日后自己会带着这川音的根,在柏林的冬夜里写出《东方民族之音乐》,让黄河的涛声与莱茵河的旋律在乐谱上相遇。这个少年,就是王光祈——中国近代音乐学的拓荒者,那个从温江田埂走向世界乐坛的\"乐魂\"。

一、田埂上的弦歌

1892年的温江,还是川西平原上一个被稻田和竹林包裹的小镇。穿镇而过的杨柳河像条碧绿的绸带,把两岸的村庄串在一起。王光祈家的老宅在镇子东头,院里有棵老枇杷树,树龄比镇上最老的寿星还长,初夏时金黄的果子垂到窗棂边,风一吹就簌簌地落。

那时的王光祈刚到记事的年纪,总爱趴在窗台上,看父亲王仲明在枇杷树下拉二胡。父亲是镇上的私塾先生,一手柳体写得苍劲有力,琴艺却算不上精湛,拉《梅花三弄》时总在同一个音符上卡顿。可王光祈听得入迷,看父亲的手指在弦上滑动,听那断断续续的旋律绕着枇杷叶转,心里便悄悄埋下了音乐的种子。有次父亲拉到兴头上,他突然指着琴弦问:\"爹,这两根线咋能唱出不一样的调?\"王仲明愣了愣,放下弓子笑:\"因为它们心里装着不同的话。\"

那时的温江,田间地头从不缺旋律。清明前后,插秧的农人踩着露水下田,\"栽秧要栽正交行,夫妻要结好商量\"的调子便顺着田埂飘;入秋打谷,木枷撞击稻穗的\"砰砰\"声里,混着\"谷子黄,家家忙,打完谷子好纳粮\"的吆喝;就连货郎摇着拨浪鼓走过青石板路,那\"咚咚锵、咚咚锵\"的节奏,都能让王光祈追着跑半条街,直到货郎消失在巷口的拐角。

他把这些声音记在心里,像收集清晨的露珠似的,攒成了自己最早的\"乐谱\"。有时在私塾里背《论语》,背着背着就走神,手指在课本上敲出栽秧歌的节奏;夜晚躺在竹床上,听窗外的虫鸣,竟能分出哪只蟋蟀唱的是高音,哪只唱的是低音。母亲李氏看他总对着空气比划,怕他魔怔了,便用碎布给他缝了个小布偶,可他却把布偶的胳膊当成琴弦,照样在上面弹拨。

十二岁那年,王光祈得了场大病,高烧不退,镇上的郎中开了几副药都不见好。王仲明急得团团转,突然想起儿子总念叨想听邻村老艺人弹三弦,便连夜提着两斤腊肉去请。老艺人被感动了,坐在王光祈的床头弹了段《三国》,弦音时而如战马奔腾,时而如情人低语。没想到第二天,王光祈的烧竟退了,他拉着老艺人的衣角说:\"爷爷,这弦子能治病呢。\"老艺人哈哈大笑:\"不是弦子能治病,是好听的声音能让人心里亮堂。\"

十五岁那年,王光祈要去成都求学。临走前一晚,母亲在油灯下给他缝蓝布书包,针脚密密的,像怕漏下什么叮嘱。父亲把那把旧月琴塞进他手里,琴身被摩挲得发亮,琴箱里还藏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心有丘壑,声达四海\"。王光祈背着书包,抱着月琴,跟着赶车的把式走在黎明的田埂上,露水打湿了裤脚,他却觉得浑身是劲。

成都的学堂在锦江岸边,红墙黛瓦映在水里,像幅流动的画。在这里,王光祈第一次听到了西洋音乐——一位法国传教士在礼拜堂弹钢琴,琴键敲击出的声音像水晶珠子落在玉盘里,清脆得能穿透人的耳膜。那旋律与他熟悉的二胡、唢呐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地呼应着,像杨柳河与锦江的水,虽然模样不同,却都带着水的魂。他在日记里写:\"乐声无界,如江河汇海。\"

课余时,他总往青羊宫的茶园跑。茶园里永远热闹,说书人弹着三弦讲《说岳全传》,川剧班社的旦角在后台吊嗓子,还有个拉胡琴的张老汉,总在角落里自弹自唱。王光祈蹲在张老汉旁边听,手里的铅笔在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音符,把川剧高腔的婉转、金钱板的铿锵,都变成了纸上跳动的符号。张老汉看他画得认真,笑他:\"娃娃,这玩意儿是靠嗓子唱的,不是靠笔写的。\"他却抬起头,眼睛亮亮的:\"张爷爷,我想让全天下都听到我们四川的调子。\"

有回茶园来了个唱\"清音\"的姑娘,唱的是《小放风筝》,嗓子甜得像浸了蜜。王光祈听得入迷,竟忘了上课的时间。等他回过神来,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一路跑回学堂,嘴里还哼着那调子,被先生罚站在院子里。可他站在月光下,心里却甜滋滋的,觉得那罚站也值了。

二、从笔杆子到五线谱

1914年的北京,新文化运动的浪潮像春风似的吹遍了大街小巷。王光祈成了《京华日报》的编辑,住在城南的一条小胡同里。胡同里有棵老槐树,夏天时浓荫蔽日,他的房间就在槐树下,窗户对着一片青瓦屋顶。

白天,他坐在八仙桌前写时评,笔尖蘸着墨,也蘸着怒火,抨击军阀混战,呼吁救救国家。\"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八个字,被他写得力透纸背。晚上,等同事都走了,他便从抽屉里翻出德文版的乐理书,就着昏黄的油灯啃。那些小蝌蚪似的音符像活的一样,在他眼前跳来跳去,他一边查字典,一边把西方音乐理论翻译成中文,稿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

胡同里的邻居常听见他屋里传出奇怪的声音——有时是川剧《秋江》里的帮腔,\"啊——打渔的哥哥你慢些走\",拖着长长的尾音;有时又是叮叮咚咚的钢琴练习曲,指法生涩却执着。有个卖豆腐脑的老汉路过,总笑着对人说:\"王编辑屋里在开'中西音乐会'呢。\"

那时的中国,音乐教育还在蒙昧中。守旧的文人把西洋音乐当\"蛮夷之音\",说那是\"亡国之乐\";而一些留洋回来的新派人物,又把传统戏曲贬为\"下里巴人\",说\"要学贝多芬,就得丢开胡琴\"。王光祈在《京华日报》上写文章反驳:\"音乐如语言,无高低之分,只看是否能动人。四川的《薅秧歌》能让农人忘了疲惫,德国的《欢乐颂》能让工人挺直腰杆,它们都是好音乐。\"

他开始系统研究中国音乐史,从《诗经》里的\"风、雅、颂\",到唐诗里的\"大珠小珠落玉盘\",试图找到民族音乐的根。有次在琉璃厂的旧书摊,他淘到一本清代乾隆年间的《律吕正义》,里面记载着古代的乐律理论,他如获至宝,抱着书在摊前就翻了起来,直到摊主催他付钱,才发现自己忘了时间。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王光祈和学生们一起走上街头,喊着\"外争主权,内除国贼\"的口号。混乱中,他的眼镜被打落在地,镜片碎了一片,可他依旧扯着嗓子喊。那天晚上,他在灯下写时评,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写着写着突然停笔——他意识到,光靠笔杆子唤醒民众还不够,音乐或许能成为更有力的武器,\"它能钻进人的心里,让麻木的人清醒,让怯懦的人勇敢\"。

1920年深秋,王光祈登上了开往德国的邮轮。站在甲板上,看祖国的海岸线渐渐消失在雾中,他把那把旧月琴紧紧抱在怀里。海风掀起他的衣角,也掀起他心里的波澜,他在日记里写:\"此去西洋,非为享乐,是为寻一条让中国音乐站起来的路。\"

在柏林的日子,清苦却充实。他在柏林大学旁听音乐课程,德语不好,就把老师说的每句话都记下来,晚上回阁楼查字典,常常忙到天亮。阁楼在老城区的顶楼,冬天没有暖气,冻得人手指发僵,他便把所有的衣服都穿在身上,照样在灯下写乐谱。饿了就啃干面包,渴了就喝自来水,可只要一拿起小提琴,拉一段《茉莉花》,所有的苦都忘了。

柏林的图书馆是他最常去的地方,那里有完整的世界音乐图谱。他第一次知道,中国的五声音阶与古希腊的调式竟有相通之处,四川的\"打溜子\"节奏与非洲鼓点有着奇妙的共鸣。有次看到一本介绍印度音乐的书,发现里面的\"拉格\"与川剧的\"高腔\"在情感表达上惊人地相似,他激动得拍了下桌子,引来管理员的白眼。

他像个贪婪的孩子,啃下德文版的《音乐史》,又把《礼记·乐记》翻译成德文,在东西方音乐的河流里架起桥梁。有回德国同学问他:\"你们中国有交响乐吗?\"他挺直腰板说:\"我们的《十面埋伏》,比任何交响乐都惊心动魄。\"说着就拿起小提琴,把琵琶曲《十面埋伏》改编成小提琴独奏,弓法激烈,仿佛真有千军万马在厮杀,听得德国同学目瞪口呆。

冬天的柏林很冷,阁楼里的水管都冻裂过。王光祈冻得手发僵时,就唱一段温江的\"薅秧歌\":\"太阳出来暖洋洋,薅起秧苗心花放。\"歌声撞在墙上,仿佛能穿透时空,回到杨柳河边的少年时光,回到那个听父亲拉二胡的午后。他在给国内朋友的信里写:\"越在异乡,越懂川音的好。那不是土调,是刻在骨子里的山河气,是祖祖辈辈没说出口的心里话。\"

三、乐谱上的家国

1927年的柏林,秋意正浓。王光祈的《东方民族之音乐》在当地出版,墨绿色的封面上,印着他亲手设计的图案——一把琵琶与一把小提琴交叠在一起,背景是长城与莱茵河的剪影。书里,他把中国音乐分为\"黄河流域乐系长江流域乐系珠江流域乐系\",每个乐系都配上了详实的乐谱,从陕北的信天游到江南的丝竹,从广东的粤剧到四川的川剧曲牌,密密麻麻的音符间,藏着他对民族音乐的深情。

他在序言里写:\"音乐是民族的指纹,我要把这指纹印在世界的乐谱上。\"这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欧洲音乐界激起了涟漪。有德国音乐家写信给他:\"读了你的书,才知道中国音乐不是简单的'宫商角徵羽',里面藏着那么深的文化。\"还有法国学者专门跑到柏林拜访他,想了解四川\"打溜子\"的节奏规律,王光祈用小提琴拉着节奏,嘴里哼着温江的号子,连说带比划,直到对方弄懂为止。

那时的中国,正处在风雨飘摇中。九一八事变的消息传到柏林,王光祈把自己关在阁楼里,三天三夜没出门。等他出来时,眼睛布满血丝,手里多了份乐谱——那是他根据《义勇军进行曲》的雏形改编的弦乐四重奏,旋律激昂,像冲锋的号角。他在乐谱的扉页上写:\"愿此曲能化作子弹,射向侵略者的心脏。\"

他在柏林组织了\"中德文化交流社\",社员里有中国留学生,也有德国的音乐家和学者。每个周末,他们就在租来的小礼堂里活动,有时他讲中国音乐史,有时德国朋友演奏巴赫,有时大家一起改编中国民歌。有次他们把贝多芬的《欢乐颂》改编成适合二胡、琵琶、小提琴合奏的版本,中西乐器交织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有人问他:\"你一个研究音乐的,管这些国家大事做什么?\"他指着窗外的莱茵河:\"你听,河水都在为自由歌唱。音乐从来都与家国相连,亡国奴是唱不出欢乐的歌的。\"说着,他拿起小提琴,拉了段《松花江上》,琴声悲怆,听得在场的人都红了眼眶。

1932年,王光祈转到波恩大学,成为该校历史上第一个讲授中国音乐的教授。他的课堂总是坐满学生,既有金发碧眼的德国青年,也有漂泊海外的中国学子。他讲课不用课本,而是带着各种乐器,讲到《诗经》里的\"鼓瑟吹笙\",就拿出瑟来弹一段;讲到唐代的琵琶,就请来会弹琵琶的华人姑娘演示。

有次讲川剧高腔,他先放了段录音,然后问学生:\"你们听出这段旋律里藏着什么?\"学生们七嘴八舌地说\"像山谷里的回声\"、\"像风吹过竹林\",他笑着点头:\"你们说的都对,但它最像四川人的性格——直爽里带着婉转,硬朗中藏着温柔。\"说着,他用小提琴拉了段高腔的旋律,又用德语解释其中的韵味,听得学生们如痴如醉。

他常对学生说:\"中国的音乐,就像长江黄河,既能温柔地绕着田埂流,也能奔腾着穿过峡谷。你们要了解它,就得先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人,了解他们的喜怒哀乐。\"有个德国学生听了他的课,竟跑到中国来,在四川住了十年,专门收集川剧的乐谱,后来成了欧洲有名的汉学家。

晚年的王光祈身体不好,长期的劳累和营养不良让他患上了肺结核。可他依旧坚持上课、写作,有时咳得直不起腰,就趴在桌上歇会儿,缓过来继续写。他想在有生之年完成《中国音乐史》,把中国音乐的故事完整地讲给世界听。

1936年1月,王光祈在波恩病逝。临终前,他躺在病床上,手里攥着一张温江地图,地图上杨柳河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又圈。他对守在身边的学生说:\"把我的骨灰带回故乡,撒在杨柳河里......告诉乡亲们,我把四川的调子,唱给世界听了......\"

那一年,他的《中国音乐史》中文版在国内出版,扉页上印着一行小字:\"献给所有爱音乐、爱祖国的人。\"书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小小的乐谱,那是他根据温江\"车水号子\"改编的旋律,简单的几个音符,却藏着他对故乡最深的眷恋。

四、铜像前的凝望

如今的温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稻田包裹的小镇。高楼拔地而起,马路宽阔平整,可杨柳河依旧静静流淌,两岸的油菜花每年春天照样开成金色的海。在杨柳河畔的温江公园内,一座正檐翅角的古典式建筑静静矗立,灰瓦白墙,雕花窗棂,与周围的绿树红花相映成趣,这便是王光祈纪念馆。

而在纪念馆前方的开阔处,王光祈的铜像傲然挺立,成为连接往昔与当下的精神地标。这尊铜像高约6米,由原四川美术学院院长、着名雕塑大师叶毓山教授于2002年精心设计铸造而成。

走近细看,铜像上的王光祈身着笔挺的西装,那是他在德国时最常穿的样式,衣角在微风中似有轻轻摆动之势,仿佛刚从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中走来,带着柏林的风尘,也带着温江的泥土气。他左手自然下垂,手指微微弯曲,像是刚放下手中的小提琴;右手稳稳地捧着一本着述,书页微微展开,仿佛能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音符与批注——那是他毕生音乐思想与心血的结晶。

他的面庞清俊,鼻梁挺直,嘴唇微抿,带着一丝执着的神情。双目炯炯有神,坚定地凝望远方,眼神中既有对音乐理想的执着追求,又似在穿越时空,关注着祖国音乐事业的蓬勃发展,期待着民族音乐在世界舞台上绽放更耀眼的光彩。身姿挺拔如松,周身既散发着学者的儒雅气质,又透着革命家的豪迈气概,仿佛随时准备为传播音乐文化、推动民族音乐发展振臂高呼。

铜像的基座上,刻着他的名言:\"音乐者,民族精神之结晶也。\"阳光洒在铜像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雨水冲刷过,又显得格外清亮,仿佛他从未离开,只是换了种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

清晨的公园最是安静,遛鸟的老人提着鸟笼从铜像旁走过,画眉鸟的鸣叫声与远处的河水声交织,像是在为铜像伴奏。有调皮的孩子跑到铜像前,学着王光祈的姿势捧着书本,家长笑着拍下照片,说:\"这是我们温江的骄傲,要向他学习。\"

每当清明,总会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一束油菜花放在铜像前。他们说,光祈先生小时候最爱油菜花,说这花\"开得热闹,像田里的号子\"。花瓣落在基座上,被风吹得打着旋,仿佛在跳一支古老的歌谣。

五、馆内的时光回响

推开纪念馆的木门,\"吱呀\"一声,仿佛穿越了百年的时光。馆内的光线有些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木头的清香,让人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

左手边的展柜里,陈列着他用过的小提琴。琴身是温暖的琥珀色,边缘有些许磨损,那是常年被手臂摩擦留下的痕迹。琴弦早已锈迹斑斑,却依然保持着紧绷的姿态,仿佛随时能发出清亮的声响。旁边的卡片上写着:\"1923年购于柏林,王光祈常用它演奏改编的川剧曲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琴身上,折射出细碎的光点,像是他当年在柏林阁楼里跳动的音符。

往里走,几排展柜里整齐地摆放着泛黄的乐谱手稿。最上面的一叠是《东方民族之音乐》的初稿,上面有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有些地方用钢笔涂改,有些地方用铅笔标注,甚至还有用红墨水画出的节奏线。其中一页上,他用中文写着\"此处应加川剧高腔的拖腔\",旁边又用德文标注着\"如莱茵河的回声般悠长\",两种文字在纸上相遇,像极了他一生都在做的事——让东西方音乐对话。

一个独立的玻璃柜里,放着那本被他翻得卷了角的德文版《音乐史》。书页边缘已经发黑,里面夹着许多小纸条,都是他当年做的批注。有张纸条上画着一个简易的五线谱,下面用中文写着\"此节奏与温江车水号子相似\",字迹有力,能看出写下时的激动。讲解员说,这本书是王光祈在柏林最珍贵的财产之一,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卖掉它。

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展柜里的那张特殊乐谱——他根据温江\"车水号子\"改编的钢琴曲。乐谱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却被精心地装裱起来。左手重复的低音声部,用加粗的线条标注着,恰似水车悠悠转动的节奏,沉稳而富有韵律;右手的旋律线则像波浪一样起伏,犹如农民劳作时的吆喝调子,质朴且充满力量。二者交织,将川西平原的生活场景鲜活地展现在眼前。旁边的播放器里,循环播放着这首曲子的录音,钢琴声在安静的馆内回荡,竟与窗外杨柳河的流水声奇妙地呼应。

墙上的照片记录着他的一生:少年时在温江的留影,穿着长衫,抱着月琴,眼神清澈;在柏林大学听课的场景,坐在第一排,笔记本上写满了笔记;与德国音乐家的合影,手里拿着小提琴,笑得爽朗。每张照片旁边,都配有他的日记节选,其中一句让人驻足良久:\"我这一生,不过是想让世界知道,中国的田埂上,也有最美的旋律。\"

角落里有个复原的场景,重现了他在柏林的阁楼。狭小的空间里,一张木桌靠窗摆放,上面放着德文书籍、未完成的乐谱、一把小提琴,墙角堆着几个装着咸菜的玻璃罐——那是他当年省吃俭用的见证。墙上贴着一张温江地图,杨柳河的位置被红笔圈了无数次,旁边写着\"何日归故乡\"。站在这里,仿佛能看到他深夜伏案写作的身影,听到他轻声哼唱的\"薅秧歌\",感受到他对音乐的执着和对故乡的思念。

六、永不落幕的音乐节

每年春天,当杨柳河两岸的油菜花盛开时,纪念馆都会举办\"光祈音乐节\"。这是温江最热闹的日子,来自世界各地的音乐家齐聚杨柳河畔,让这里变成了音乐的海洋。

开幕式总在铜像前举行,身着民族服装的孩子们唱起温江的童谣,老艺人们演奏着川剧曲牌,德国的交响乐团则带来贝多芬的《欢乐颂》。当中西音乐在王光祈的铜像前交织,仿佛是他毕生追求的梦想照进了现实。

音乐节期间,各种活动精彩纷呈。专家学者们在纪念馆里举办研讨会,讨论王光祈的音乐思想,从《东方民族之音乐》到《中国音乐史》,从他对五声音阶的研究到对中西音乐融合的探索,思想的火花在交流中碰撞。

公园里搭起了临时舞台,每天都有不同风格的演出。有四川音乐学院的学生演奏王光祈改编的川剧曲目,二胡与钢琴合奏,传统与现代完美结合;有德国的音乐家带来用中国乐器演奏的巴赫作品,古筝弹出的《小步舞曲》别有韵味;还有当地的农民合唱团,用温江方言唱起\"栽秧歌薅秧歌\",虽然没有华丽的技巧,却充满了生命力,听得台下观众热泪盈眶。

去年的音乐节上,有个特别的环节——\"给光祈先生写首歌\"。来自成都的小学生们把自己写的童谣唱给铜像听,其中一首是这样的:\"杨柳河,长又长,光祈爷爷爱家乡。琴声飞,越重洋,把咱四川唱给世界听。\"稚嫩的歌声在阳光下回荡,王光祈的铜像仿佛也在微笑。

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总会有一场大型的交响音乐会。来自中国、德国、法国、印度等国的音乐家同台演出,演奏王光祈的作品,也演奏各自国家的经典曲目。当《黄河大合唱》的激昂旋律响起时,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合唱,歌声震撼人心。这时,人们总会不约而同地望向王光祈的铜像,仿佛看到他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光,因为他知道,那个\"让民族音乐走向世界\"的梦想,正在被一代代人实现。

音乐节结束后,许多音乐家会带着王光祈的乐谱离开,把他的音乐思想和温江的旋律带到世界各地。有人把他改编的\"车水号子\"带到了维也纳金色大厅,有人在巴黎的音乐会上演奏他的《东方民族之音乐》选段,还有人把他的故事写进了音乐教材。王光祈当年播下的种子,如今已在世界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七、河声里的永恒

去年清明,我在纪念馆遇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叫王福安,是王光祈的同乡,今年已经九十二岁了。老人拄着拐杖,在铜像前站了很久,然后用温江方言轻轻哼唱着\"薅秧歌\",声音沙哑却充满感情。

\"你听,\"老人指着窗外静静流淌的杨柳河,\"这河水流动的声音,和光祈先生乐谱里的节奏一模一样。他从来没离开过,只是化作了河声,化作了风声,化作了我们唱歌时心里的那股劲儿。\"

老人说,他小时候听爷爷讲过王光祈的故事,说他是\"温江出去的大人物,把咱农民的调子写到了外国的书里\"。年轻时,他在杨柳河上撑过船,唱着光祈先生听过的号子,总觉得\"那号子里有股特别的力量,能让人撑船不觉得累\"。

离开时,我看到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的船夫在杨柳河上撑船,背景里隐约能看到油菜花田。\"这是我爹,\"老人说,\"当年光祈先生在河边听号子,我爹就是其中一个。他总说,光祈先生听得认真,像在听啥宝贝。\"

阳光透过纪念馆的窗户,洒落在铜像上,为他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他始终伫立在这片土地上,倾听温江田埂上的质朴号子,倾听柏林阁楼里的灵动琴声,倾听一个民族用音乐发出的、穿越时空的激昂回响。

而杨柳河的水,依旧在静静地流淌,带着他的乐魂,向着更远的远方奔去。河岸边,几个孩子正在学唱改编成儿歌的\"车水号子\",他们的歌声清脆响亮,混着河水的流淌声,成了这首百年歌谣最新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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