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回的出现是一个转折,每个人的心思各异,只猜测此‘回’是彼‘回’吗?
这一次是江家与广平侯府的对峙,为的就是榨出鹤建中的人,榨出一个蔺回本来是好的,根本没有人过多询问蔺回此事的来龙去脉,鹤子谦与江家等人心里几乎有百分之八十笃定此人是鹤建中的人,将此事告诉了尉迟容平。
尉迟容平本就不想让有隐患的广平侯府与江家联系到一起,既然蔺回是鹤建中的人,就让他们蛇鼠一窝,一起收拾,当即就下了圣旨。
本以为应该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那书生蔺回写了一大张血书,举着血书跪在大庭广众,请求皇上收回圣旨,在京城中心跪了两天,引来话题,才终于才两家人看到这个被怀疑,被利用的人有话要说。
蒋婉洁有意利用蔺回取消与江家的亲事,却没想到尉迟容平下这样的旨意。
蔺回在血书上说,那一日他突然被蒋婉洁唤去,蒋婉洁给了他一幅画想让他看看能否更改画意,他看画的时候不小心撞倒了茶水,茶水沾湿了他一身,却没想到蒋婉洁亲自上前,强拉住他为他擦拭衣衫,他心有芥蒂有意拒绝,二人推攘之间衣衫才凌乱,却没想到刚好此时他们闯进来看到了那一幕,然后就再由不得他这个书生说话,他只能用此方法陈血书。
他说他家境虽寒,但已经娶亲生子,几月前来了消息说,夫人已经离开家乡上京来寻他,在家虽然过的清苦,但他答应过夫人与儿子一定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所以这抛弃糟糠之妻之事万万做不出,虽然不知蒋小姐为何……
总之就是这封血书将蒋婉洁与广平侯府陷入了一个极为艰难的境地,意指广平侯府不满意皇上赐婚,所以才利用他这寒门秀才意图推脱。
这血书到了尉迟容平手中,让他的面色几变。
“他这般丢了广平侯府的颜面,也不怕蒋北礼的报复,这番,那广平侯府的嫡女才是真正嫁不得好人家了。”所以,这仇算是拉大了。
鹤子谦才不久与尉迟容平说过蔺回的事,哪儿知出了这遭。
“这蔺回只怕不是鹤建中的人,他这番做算是把广平侯府嫡女的未来给毁了,若他真是鹤建中的人,只怕只会交恶不会交好。”江存义是私下这般与鹤子谦说道,那书生说的好听他这叫不畏强权,说的不好听,这人实在是迂腐至极。
那蒋婉洁怎么说也算是个小美人,又有那般的家世,还被皇上以妾室身份下嫁于他,若是普通的人不惧怕蒋北礼也该敬畏这圣旨之力,对家中娇妻再情深意重也得打碎的牙齿往肚子里咽下。
想到此,鹤子谦对尉迟容平道,“皇上打算对这事如何处理。”
尉迟容平却是高兴,“广平侯府不满意这婚事就是不满意朕的决定,那就是对我的这个皇上有意见,无论这书生说的真也罢假也罢,它都得是真的!”这意思,就是准备收拾广平侯府了。
鹤子谦点点头,“那这蔺回?”
尉迟容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道,“我对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谁会放着广平侯府嫡女为妾室那样好的事儿不要,若我是个寒门子弟,我也没有办法保证我不心动,他这么一做,破坏了鹤建中与广平侯府交好,倒省了我们的动作。”
这么一说,鹤子谦面上是笑着,心里的警惕却是大大的提高。
焉知,这又是不是鹤建中自导自演,若这真是他走的一步棋,那么这蔺回在尉迟容平心里留下的深刻印象定然是抹不去了,即便是那血书也是刚进有力,百折不挠,字如其人可看人品,那人性也应当是硬气,但是这是真是假还未知。
“至于如何处理他,我倒想着见上他一面,再瞧瞧,子谦,你看可行?”尉迟容平笑着看着鹤子谦,若这人是个有骨气的,他此刻需要人手,也需要人才,一旦这人不是鹤建中的人,他一定会将之拉入麾下。
鹤子谦弯弯眼眸,“那我就先去江家,让江舟去仔细打听这人的身世背景。”
“好。”
退下后鹤子谦就出了宫,直直赶向江家,马车内的鹤子谦闭着眼睛,手撑在桌子上,眉头紧锁显得疲惫不堪。
蔺回如果是鹤建中的人,这做法一定会恶交鹤建中和广平侯府的关系,现在仅有广平侯府中的三十万兵权,鹤建中还有些许机会可拿到手。W明了蔺回极有可能不是鹤建中的人。如果他不是,即便没有推翻他们之前所有的断论,那也证明那个‘口’字所要传递的信息,还未猜透。
但如果他是,那鹤建中走这步棋等于是在把兵权往外推,那蒋北礼若是被尉迟容平逼的急了,焉知会不会狗急跳墙,将他与鹤建中的勾当交代个清楚,那鹤建中为何走这一步棋,若说是和蒋北礼商量好的,那蒋北礼所要走的风险也太大了,广平侯府世袭兵权近几十年来也没有什么功劳,这步棋若是一不小心,兵权就会被尉迟容平夺去,那广平侯府就是一个空架子了,以蒋北礼蠢蠢欲动的野心来看,他定然不会愿意。
这几日鹤子谦来回奔波于江家和皇宫之间,这上朝和下朝时,往来的大臣见他也越来越眼熟,他亦没有丝毫遮掩,总之就是皇上青睐有加,众人都道继鹤丞相得宠于先皇之后,他的儿子也得宠于今上,看来鹤丞相一家即将独大,而鹤丞相在面对鹤子谦的时候也是眉开眼笑,一副慈父模样。
“那这蔺回,到底是不是鹤建中的人?”江舟睁大了眼睛,调查了蔺回的结果就是,蔺回来自平城,如他所言,与他同住的寒门才子都知道他曾说过他有一个妻子有一个儿子,和他爱画鱼是一样的执着,只是说起妻子儿子,眼里却是担忧不已。
“我不知道。”鹤子谦站了起来,他的脑袋生疼,这鹤建中到底走哪一步他根本摸不清楚,蔺回是平城的人,但若说是鹤建中的,那这漏洞也太大了,将每个来自平城的人都想象成鹤建中的人,这是他最不愿意做的。
“尚书府和司徒家商议,乔松和司徒清羽的婚事定在年前一月中旬。”江舟突然想起乔栩说来的消息。
“那莺儿的肚子可有消息?”鹤子谦皱眉。
“她这个月的月事没来,再等上一个月若是依旧没来,那应当是稳妥的。”江舟突然想起一事道,“子谦,你说,莺儿会不会叛变。”
鹤子谦一怔,看着江舟,不知他为何突然这样说。
“人人都说,为人母后女子会有所改变,莺儿肚子里既然有的是乔松的骨肉,那么你说她会不会帮着乔松。”江舟担忧道。
鹤子谦细细想了想,“若是她真的喜欢上了乔松,想帮着乔松,那她更会帮我们,防止乔松成为鹤建中的爪牙。”
“其实我总觉得乔松应当有自己的思想,其实若不是乔尚书嫡庶太过分明,他应当也是一个有出息的庶子。”江舟据实所说。
鹤子谦眯了眯眼睛,脑海中突然衍生了两个想法,立马正色对将江舟道,“蔺回是鹤建中的人。”
“怎么,你又笃定了?”江舟疑惑。
“不,我不确定,但是我要你‘无意间’把这个消息传递给蒋北礼。”鹤子谦笑道,“再透露一个意思,就是,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别想得到,那么不如,就此毁掉。”若是这蒋婉洁真的和江舟成了亲,那么这兵权与江家就无法脱离关系,鹤建中唯一的儿子他已经和他不是一条心,就算蒋婉洁和他的人成亲,也没有办法保证,那人一定会死心塌地与他合作。
毕竟无论如何,蒋北礼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寒门,但也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毫无自己思想只知道听从命令的死士,毕竟与鹤建中毫无关联,要舍弃还不是就舍弃,要中断合作还不是就中断,否则蒋北礼当年也不会非要让鹤建中只与蒋氏有孩子才愿意与他合作,若是蒋北礼能信任鹤建中,那也不会到今天二人的关系都还如此。
“让蒋北礼知道蔺回是鹤建中的人?若他本身就是,这岂不是多此一举?”江舟更疑惑了。
“好!”赞扬的声音底气十足的从门外传来,江存义推开门笑着走进来,“好主意!这消息透露到蒋北礼耳边,若是他一开始就与鹤建中商量好,那么他的反应不会有多大。若是他不知道,那么此事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至于会给鹤建中带去怎样的麻烦也不知,总之,只看蒋北礼是什么反应就知道蔺回是不是鹤建中的人。”
“江老爷子英明,一眼就看出子谦的想法。”鹤子谦觉得与江存义说话比江舟说话强太多了。
“舟儿,你还差的太远了。”江存义摇了摇头,大略是江立生前把江舟保护的太好,所以他成长的太慢,鹤子谦没有人保护,所以他能洞悉一切,相比起来乔栩和乔松,论能力,乔松其实比乔栩还要更优秀一些。
江舟撇撇嘴没说话,他知道自己比鹤子谦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子谦,我见你的模样,似乎还有一个什么好主意。”江存义看着鹤子谦的表情,那眉毛上挑,定然不止有这一个想法。
“我只是在想,乔松他只是缺一个人赏识,想以庶子之身出人头地,并不是无才能不是吗,只是因为乔尚书太过在意嫡庶尊卑,不愿意培养乔松,才导致他心有不甘。若有一个赏识他的人,并不是鹤建中,不像鹤建中一般带着利用关系,你说乔松会不会还甘心用为鹤建中做事?”鹤子谦轻轻的说着。
江舟和江存义思量片刻后,江舟立马道,“好!”
“子谦该不会让我江家做这伯乐吧。”江存义立马想到,这尚书府的一关必须得把控好,否则留着个瘤子,以后也不知会出什么事。
“不,我有更合适的人选。”鹤子谦笑道,随后就拱手,“天色不早了,子谦还另有要事,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访江老爷子与江伯父。”
自江家事宜说完,过了酉时,鹤子谦答应白皎皎,再忙也会陪她用晚膳,于是又匆匆赶了回去。
小院子里,白皎皎托着下巴坐在自己的房内,丫鬟送来了很多的点心也只是放在桌子上,白皎皎想了又想,还是把大蚌抱到自己的面前,闭上眼睛虔诚道,“娘亲,不是皎皎现在不带你走,只是皎皎在等一个人,只要他成功了,皎皎就立马和他一起带着娘亲去走走看看。
再睁开眼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抹担忧,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丫头,现在就感觉无聊了?想去哪里不如我带你去吧,他可是个大忙人呢,看局势这忙的可不是十天半月。”带着讽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白皎皎抬起头,黑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房梁上,连忙站了起来,整张脸立马就忍不住皱了起来,“你为什么又来了!”
黑鳍轻哼出声,“鹤子谦忙着他的阴谋诡计,我自然要过来不是,在你寂寞的时候陪着你,这样以后你才心甘情愿跟我走啊。”
“黑鳍,我不会回棠湖的。”白皎皎蹙眉,这大黑鲨是听不懂她的话吗?
“为什么?你可知你的天分十足,若是走上修仙之路是事半功倍。”黑鳍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看着白皎皎下意识的惧怕后退,忍不住轻笑,伸手拉住白皎皎颊边的长发,轻扫过她的面颊,“我努力那么久没追上白尾,如今你倒好,有那么好的天分想浪费,我却是不乐意了。”
“我知道,我已经不能修仙了,我会担心鹤子谦,我会想他,我的心乱了,所以我不会再修仙了。”白皎皎摇着头,“我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在他将我压在身下,抗住所有砸下来的石头时,还跟我道歉的时候,我就再也不是那个心思干净只念着娘亲的话,一心想要修炼成仙的白皎皎了。”
黑鳍的目光看着白皎皎,她说的极为的真挚,但是他不解,“你不是已经救回了他那一条命了吗?你们应该两不相欠的。”
“这不一样。”白皎皎咬唇。
“这几日他忙的跟狗似的,而你帮不了他,白皎皎。你心思单纯,他心思复杂,拐弯抹角,他骗你说你欠他一万两银子,但这一万两银子根本不存在欠不欠,因为本身是他的小情人心甘情愿送予他的。”黑鳍冷冷一笑,白皎皎早就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只是她乐在其中,这谎言焉知不是鹤子谦留下她的手段。
他跟踪了几日鹤子谦,但实在是跟踪不下去了,毫无乐趣。
人啊,为了一些并不强大的力量,而争的死去活来,在他眼里实在是无趣至极,若是强大和需要靠别人,须得自身本事,才能自强不息。
“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会等他,你不是要修炼吗?一天到晚过来晃悠。”白皎皎颇为嫌弃的看着黑鳍。
黑鳍摸了摸下巴,他这容貌上街走一遭,不少黄花闺女盯着他都不带眨眼的,怎么,还比不上鹤子谦吗?
“小丫头,棠湖一个人修炼太无聊了,我想看你跳舞了。”黑鳍说着靠近白皎皎,轻佻的用手勾了勾她的下巴,被白皎皎蹙着眉头下意识的打开。
鹤子谦靠近她,她只会觉得羞涩,可是黑鳍一靠近她,好像浑身都有一股发凉的感觉。
被白皎皎这么一嫌弃,黑鳍只觉得心里面越来越不爽。
“我已经解释过了我这些年并不是要吃你,只是逗你玩玩,你还是这么讨厌我?”黑鳍觉得不可思议,不是他,白皎皎这些年早被那些鱼啃的骨头都不剩了。
“我只是不习惯。”一想到鹤子谦在为他们努力,她的心里只会觉得又担心,但是又有一股莫名的满足。
而黑鳍只是一个突然跑出来,告诉她这些年来的只是误会,可是除此之外,她只觉得黑鳍对她来说完全是陌生的。
从她变成了人,都是鹤子谦在告诉她,在教她,在她心里烙上了一个去不掉的影子,而黑鳍对她来说,只是从恐惧到陌生,但并没有从陌生到熟悉,甚至从黑鳍的话里,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她应该感激他。
她对黑鳍来说,更像是黑鳍无聊时就吓唬吓唬的玩物,迫于对娘亲的话,所以不得不保护她,保护这个他无聊之余的玩具。
“白皎皎,所有的习惯都是从有到无,从无到有的。”例如他习惯了吓唬白皎皎看她心慌的模样,例如他习惯了看白皎皎得意的跳舞。
黑鳍突然说出那么一句话,白皎皎只觉得心中莫名一沉,“什么意思?”
黑鳍咧嘴笑了笑,“只要他不在了,你就会慢慢的习惯没有他的。”
“黑鳍,你是仙,你是修仙的,灵虚爷爷说过,修仙者为善,你怎么会这么想。”白皎皎被这一句话吓的怕极了,脑海中刹那就想到了那个在马车上,脸色苍白毫无呼吸的鹤子谦。
“我是仙?”黑鳍撇撇嘴,给了白皎皎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难道灵虚没有告诉你,我是修仙,但我不是仙,我和你娘亲一样,修的是妖法,不是仙法。”
仙法,那是只有白尾那样的鱼仙,和他的女儿才能修的。
只是,白尾也动了情,他此刻在五雷炼狱里并没有好多少,狼狈的甚至连一只普通的鱼都不如。
“可你不是想成仙吗,你这样能成仙吗?”白皎皎白了小脸,手紧紧的扣着袖子。
“可我,不那么着急成仙啊,鱼仙的位置就在那里,没有鱼会去抢走。”黑鳍笑了笑,眼神中压下惊愕,若不是白皎皎说,他几乎快要忘了。
似乎好像是这个小丫头不愿意跟他走开始,他的就莫名的讨厌那个人,莫名的觉得,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了,心里非常的不爽。
灵虚那老头儿曾说过他有一个劫,在两年之内,那,是什么劫。
“皎皎。”外面突然传来呼喊声与脚步声。
刹那间皎皎的眉间就仿佛开了一朵花,刺的像是一根针,扎破了他的心底,明明他保护了她三年,到头来她看见他却是连笑都不愿意笑一个。
白皎皎连忙将门打开,鹤子谦已经立在门外。
她开了门才意识到,黑鳍还在房内,连忙回过头,却发现他已经不见。
“皎皎,等我等的久吧。”鹤子谦笑着,“听丫鬟说你还没有用晚膳,我不是说了吗,如果我回来的迟了,你就不用等我了。”
“我在想如果我先吃了,等你回来的时候,你也是一个人吃。我一个人吃我会不高兴,你一个人吃,你也吃的不开心,那么我不如等一等,晚点跟你一起吃。”白皎皎敛去所有的担忧,对着鹤子谦笑道。
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潺潺的温润的萦绕着他,这样被人等着的感觉,真是让人充满了期待。
“皎皎,我让人备了一份地图,是关于各个地方的美食,到时候我让人念给你听,你若听着好的就记下,等以后我们就一同去。”鹤子谦牵着白皎皎的手往前厅走,“如果你呆够了,我们就去豫北、秦西、东戈……”
“鹤子谦,我每一个地方都想去。”白皎皎眯着眼睛看着鹤子谦的背影,感受着厚热的手心,笑着答。
虽然不知道这以后是多久,但是她都愿意去等,等到有那么一天,这个会护着她的人,终于解开了腿上的绳索,愿意用宽阔的背影挡住她,拉着她走遍各地,依旧温柔的问她,“皎皎,你还想吃什么?”
她想,大约是在第一次见面,他捏着她的内丹,站在那门口的阳光下,嘴角弯弯如同一根诱人的鱼钩的时候,就注定这个渔夫会捉到她这条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