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样升起 第二十三章 愁人的日子

前几天，我听说前村一妇女在棉花地里干活，被人害死了！又是女人受害！怎么受害的都是女人？！难道田地里都不能进吗？但娘说，现在太平多了！她年轻时，妇女是不能出门的！妇女走娘家也要婆家人送到娘家，娘家人再送到婆家。特别是高粱长起来的时候。有土匪抢女人！我问娘：“为什么土匪抢女人呢?”

娘说：“土匪都是穷人，没钱娶媳妇，就抢！”

娘说：“以前女孩长到十五六就找婆家，就是怕被土匪糟蹋了。有了婆家，有了男人，就有人保护了！如果谁家几个女孩都二十岁了，还没找到婆家，爹娘是非常着急的！名誉也不好听！闺女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我问：“为什么会成仇呢？”

娘说：“说媒的来说媒，老是不答应人家，人家男方会上门找事，会欺负闺女，就成仇人了。闺女大了要早点嫁出去，不能惹麻烦！”。

难怪都重男轻女呀！养闺女没有什么用！

娘说：“那时不兴离婚，有不少媳妇受婆婆的气，有不少气死的！也有实在受不下去上吊跳井的，有本事的媳妇受气，就偷偷跟人跑了！那是有本事的，如果抓到了，会打得半死！”！

“为什么要受气呢？”

娘说：“那时家里的地都是男人家的！是男人家几辈子攒下的基业，媳妇没地。婆婆感觉吃的是他们的饭。但如果媳妇娘家过得好，给婆婆家很多东西，媳妇就不会受气！”！

难怪人说，养闺女是赔钱货！养大了闺女，还要送东西给婆婆家！

我听了，感觉做女孩真不好！但现在男女平等了呀！我才不会受婆婆的气！我才不受男人的气！如果受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呀？！

我说：“女人活着真没意思！”！

娘说：“那也不能死呀！有一点活路都不能死！爹娘养大了，能照顾爹娘多少照顾多少！还要养孩子呢！如果死了，孩子怎么办？！如果再找个后娘，孩子怎么活！？”！

“后娘都很坏吗？”

娘说：“后娘好的少！后娘怕前边的孩子和自己的孩子挣东西，就把前边的孩子赶出去，有的害死！”！

“害死？！真有害死的？！”

娘说：“有！有一家，媳妇死了，留下两个儿子。男人又娶一媳妇。过了一年，媳妇怀孕又生了一儿子。但前边的大儿子不知怎么回事却死了！男人以为是病死的呢！有一天，男人去集上卖牛，那牛老是不听话，挣开缰绳往家跑。男人就撵牛，撵到家门口才逮住牛。发现自己家的院子锁着门！男人纳闷：大白天，怎么锁着门呢？男人好奇，把牛栓在一棵树上，自己翻墙进院！听到里面说话“娘，你把俺哥骟死了！你骟我的时候轻点，别骟死了！。。。。。。”男人听不下去了，原来自己的大儿子是这毒妇骟死的！男人一脚踹开门，把媳妇揍得半死，不要她了！牛是有灵性的，杀牛是有罪的！”！

后娘真坏！后娘真可怕！我都吓出一身冷汗！

娘又说：“咱村的徐大，娘死了，她爹给她找了个后娘。才七八岁的孩子，后娘就让她五更起来纺花，半夜才让睡！一天徐大和别人家的孩子打架，不敢回家，到西北河自己过去了，自己在河边的一个坑里睡。渴了喝点河里的水，饿了摘田地的绿豆吃！在西北河过了一个月，一个小孩，也没人找！如果是亲娘，哪会这样？！”！

我问：“她爹呢？她爹也不找她吗？”！

“她爹以为她去了她姥姥家呢！男人，都粗心！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后来咱村的人去西北河干活，发现徐大，在一堆草窝里，她拔的草，晒干，夜里盖。告诉了徐大爹，徐大爹才把徐大接回家！没娘的孩子多可怜呀！后来，村里人看不上去了，觉得徐大太可怜了，早早地给她找个婆家就出嫁了！”！

“后娘没有好的吗？”我问。

娘说：“有，很少！”。

我真幸运，没有后娘！

但做女孩确实不容易！星期天，我回家，三哥浇地，我去帮忙。三哥让我扯水管子，我根本扯不动！三哥只好自己扯，我几乎一点忙帮不上，真丧气！

我也想帮爹娘干活。爹播种的时候，我看爹很累，我想去播种。爹笑笑，让我试试，我两手扶着耧，一会就出一身汗！爹接过来，还是自己播种。播种深了浅了都不行，我控制不住耧，没有那么大力气！

收麦子的时候，我也往地排车上装麦子，但我装的麦子老是往下滑！我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把麦子装到正确位置，铁叉都很沉！我也帮爹绑麦子，但我绑不紧，地排车在不平的路上一颠，麦子就往下滑！

我感觉我好无用！

我只能拔拔草，施肥，掰棒子，给棉花打叉子，摘棉花。。。。。只能干些用力气少的活！离开男人没法种地！男耕女织是有道理的！但那时很少纺花的了，一般都买布做衣服了。在农村种地真没意思！

在农村女人生孩子，但生了女孩，好像是女人的错！抬不起头！女人为了争口气，生一个是女孩，生第二个，第二个还是女孩，再生。。。。。。直到生出男孩！我觉得女人好可怜！计划生育严了，生了两个女孩的女人，怀孕了，偷偷检查，发现又是女孩就流产；再怀孕，再检查，发现是女孩再流产。。。。。最后生出男孩了，自己也拉下一身病！

有时我问娘：“为什么那么重男轻女呀？！”。

娘说：“看家护院主要靠男人！女人看不了家！三个漂亮女，不如一个跛脚儿！谁家没有男孩，就说孩子的奶奶不积德，没有孙子，断子绝孙很难听！孩子的奶奶就千方百计让媳妇生孙子，不愿落个骂名！”！

重男轻女思想真可怕！我不愿待在农村！

但我能干什么呢？真愁人！

我不愿花爹娘的钱，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他们都六十多了，离七十也不远了，即使我考上学，还要花钱上大学，大学毕业了，对爹娘还有什么用呢？他们也活不几年了！我上高中都没钱，上大学怎么会有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