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样升起 第二十一章 东挪西借

娘又告诉我，大姨家的大表姐离我们学校不远，让我到她家拿些咸菜吃，她们家种菜。娘告诉我怎么找到大表姐。我去找大表姐。大表姐家离学校确实很近，很容易就找到了。大表姐比我大姐年龄还大，头发都灰白了。我告诉她我是谁，是娘让我来的，大表姐笑着说，她听说我了，肯定是大姨告诉大表姐的。我第一次见大表姐，感觉很陌生。娘经常说大表姐，二表姐，我们小时候，她们帮我们做鞋子。我是在她们村口遇到大表姐的，她刚从田地里回来。我在打听大表姐家时，她村人告诉我：“那个就是！桂兰妈，你家亲戚找你！”。大表姐看看我，好像认出我了，我可能长得和大姐有点相似，大姐和大表姐比较熟。大表姐把我领到家。她家有两个女孩，比我小点，见了我很高兴，我很快和她们玩起来了。这两个女孩都叫我姨，虽然我才比她们大两岁！她们都很漂亮，看起来也很聪明伶俐。但她们都没有上过学，大表姐也没上过学。吃饭的时候，一个比我大的女孩来家了，见了我也很高兴，这女孩也很漂亮。“桂兰，这是你二姨姥姥家的你二姨”！大表姐对这个大女孩说，这女孩就叫我二姨。大表姐家过得也是一般，不像我大姨夫说的，大姨夫说她们家过得很好！大姨夫和爹一样，家里有麦子吃，就是过得很好！表姐夫不在家，在外地上班。我在大表姐家吃过饭，回学校了。我怎么也开不了口向她们借麦子！借东西真的很难开口！我和大表姐也不熟，我咋能一见面就开口借麦子呢！我也没向她要咸菜，也是张不开口！贫穷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我怕大表姐笑话我家穷，更怕那几个女孩笑话我家穷！我也怕同学笑话我家穷，怕老师笑话我家穷！我不能让人知道我家穷！虽然我家穷，但我不能让人知道！

有时自习课，我到大表姐家玩，去时，买几个烧饼，在她家吃饭。我想看看大表姐的孩子在干什么，她们不上学，是不是在挣钱呀？她们怎么挣钱呀？我想跟着她们学挣钱。后来才知道，她们也挣不了几个钱。她们用玉米棒子的包皮纺经子卖，这些经子染上红绿颜色，编成筐子，出外贸。我不会纺花，更不会纺经子。玉米包皮还要干净的，雨水没淋过的才行。不能太干了，干了不好纺，但也不能让经子发霉。我上哪弄玉米包皮呀？！真麻烦！她们说，现在经子也不大好卖了，她们现在也没干。她们现在也是在田地里干点活，种棉花。她们挣不了钱，我光靠星期天，更挣不了钱！挣钱真难！挣钱真难！

我的饭票不多，我还是要想办法节约饭票。我们学校有一卖开水的老头，他不忙时，就在校园的空闲地种南瓜。在女生宿舍院墙外面种南瓜。长的南瓜很多，他肯定吃不完！我感觉这是学校的地，不是他自己的。我摘了个大南瓜给大表姐送去，准备到她家吃饭。刚摘下来南瓜，那老头却来了！老头看看我，没说什么，但脸色难看，那是他种的南瓜呀。我对老头笑笑，以后再不摘校园里的南瓜了，感觉对不起老头。南瓜多是他的，他吃不完可以到逢集的时候卖钱，我不能再摘他的南瓜了。但我到大表姐家去，不能空着手呀，我不能空着手去她家吃饭呀。大表姐是我亲戚，她不该养我呀。如果是大姨还好说点话。但大表姐不是大姨呀。怎么办呀？

我的衣服几乎都是我姐买的。我虽然没钱，没麦子，但我有衣服。有时，大姐回来，她的衣服也放在家里，不拿走了，让我穿，我有衣服！大表姐的女孩看我的衣服，很喜欢，我就把我的衣服送她！为了在她家吃几天饭！大姐给我买了一件新裙子，女孩看了，很喜欢，我就送她！那女孩很喜欢。为了在她家吃饭！我不穿裙子一样过日子！我现在不太在乎穿的了，我在乎的是吃的，我要吃饱饭。我不能白吃大表姐家的饭，我不能让她们知道我家穷。

又一个春天来了！我家的麦子又没了！我都不愿上学了，但又不知道怎么对爹娘说。爹娘经常说，大哥大姐上学时比这难多了！也是春天，大姐大哥要交学费了，家里没钱。娘就把棉裤棉袄拆了，让爹拿着棉花去集上卖钱。秋天时候，棉花下来了，再用新棉花做棉袄棉裤。每年都是这样！每年都是这样！大哥大姐上学时，拿的都是黑面馍馍。现在有半年可以吃白面馍馍了！现在比以前强多了！爹娘老是和以前比！但他们不知道，我的同学都比我家过得强！我的同学都没有我家穷！我的同学的爹娘也都没我的爹娘的年龄大！“那咋办呀？！就这命”！就这命，我娘是相信命的！

娘说，爹也在跟前，大姐大哥要交学费了。家里没钱。村里人都没钱。村里四大爷的孩子也上学，家里也没钱。赵家二叔的孩子也上学，也没钱。爹，四大爷，二叔，还有几个人，商量好去邻村偷条子卖！下着雨，哗哗的。晴天是不敢去偷的，有人看，那时是生产队。天很黑，几个人都迷方向了，但爹不迷方向！爹领着大家往村里走。条子本来就很沉，被雨水一淋，更沉。天还下着雨。那时都偷，天黑没月亮的时候，遍地是贼！不偷就吃不饱，不偷就挨饿，挨饿是非常难受的事！不偷就没钱交学费，就没法上学！大家都偷，谁也不笑话谁！有本事的偷得多，没本事的偷得少，都偷！娘讲得很轻松，我听着也很正常。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娘总喜欢说她年轻时的事，对现在的社会不大了解，不大熟悉。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吧！

我正为麦子发愁呢！大姐从外地回来了！大姐知道了家中没麦子！大姐很支持我上学。大姐说，那时文化大革命，不让考试，现在让考大学了，一定好好学习，考大学，才有出息！堂姐被保送上大学了，大爷当队长。爹不当队长，大姐没有被保送上大学，大姐经常感叹爹没本事。但是爹很疼大姐，爹确实没能力。大姐也不埋怨爹娘，对爹娘很孝顺。大姐去她二弟家借麦子，让我上学，大姐说她二弟家有麦子，她二弟家孩子小，吃的少。以后大姐还他们，不用让我操心。大姐的二弟送我家一袋麦子。够我吃一段时间了，暂时不用为麦子发愁了。大姐给娘一点钱，让爹在村里买麦子，谁家的麦子多，买人家的。大姐非常支持我上学。后来，我学习不好，感觉对不起大姐！感觉没脸见大姐！

我继续上学，但很快，高三了！我慌了！要考大学了！但我的学习成绩却不好！我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