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照样升起 第十五章 艰难

我傻傻地坐着，不知怎么办才好。我瞅瞅宿舍四周，朦胧可以看见的是同学的被子，有叠得整齐的，有起床晚，慌里慌张起来，没顾得叠的。老师很少检查的，如果有老师检查，也就一位后勤老师，她是先检查别的宿舍，因为我们宿舍在女生院宿舍里面，不会先检查我们宿舍的。一看后勤老师来了，宿舍长就马上通知同学快点整理床铺！这后勤老师还有个小孩，很长时间才检查一次！同学的衣服也是随便搭在床前，我们住的上下铺，在床头两个支柱上，绑上条小绳子，就可以搭衣服。床下是同学洗脸用的脸盆，同学的鞋子横七竖八摆放着。我们的宿舍床是木制的，上床时经常“吱呀”地响，上铺的人一动，床也会“吱呀”地响，下铺的同学就说了“轻点好吗？”！上铺的同学就小心翼翼了。这些床也都是旧床，是上几届学生用过的。同学说：“这床真破！”！对我来说，无所谓，能睡就行！总比往家跑强！但这时，我很怀念往家跑的初中生活的日子！还不如往家跑呢！那时离家近，跑着回家，在家多好呀，不用害怕！爹娘都在家，哥也在家！我在家从来没害怕过！家里多温暖呀！娘把饭早早地都准备好，热腾腾的，我就可以大口地喝稀饭，大口地吃馍馍，多幸福呀！可现在，离家二十多里路！我咋跑着回家？！累，我是不怕的！但路上，有一长段路，村庄很稀，大概七八里路没有村庄！路两旁是灌木！平常回家，这段路就骑得很快！一天，一同学小兰从家回来，哭了，问她，她说：“我和小琴来上学时，路上两个男的骑车撵我们！”！我说：“是不是他们吓你们的！以后不管回家还是来上学，都结伴来，人多了，就不怕了！最好是和男同学一块来上学，一块回家！”！小兰不哭了。而我自己呢！？我也同样害怕！我不敢跑着回家！跑着回家比在宿舍还危险！我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呀！这时，我多么希望，我是一个男孩呀！男孩多好呀，什么都不用害怕！我对自己说：“下辈子脱生时，一定要脱生成男孩！”！虽然我不迷信，但我就是想成为男孩！我现在一人在宿舍，害怕！

宿舍里没有能当武器的东西！除了被子衣服脸盆鞋子，啥也没有！我从床上下来，想用什么东西把门顶住，顶结实，门安全了，我心里才踏实！但宿舍没有能用的东西！我想用床顶住门！但床我搬不动呀！我在宿舍走来走去，无心睡觉！外面的北方“呼呼”地刮着，我感觉好孤独！我想爹娘，特别特别地想！我想同学，即使有一个同学作伴，我也不会那么害怕！即使是我平常最讨厌的同学，我也会把她当成亲人！这时，我感觉同学是多么可亲可爱，一张张笑脸是多么漂亮！她们多幸福呀，她们可以回家，她们有自行车！她们现在，一定在家里美美地睡着，香甜地睡着！家，是多么美好的地方呀！“咣当”！门又一声大响，我惊出一身冷汗！我看着门，门外没人！我盯着门！门外没人！门外没有人的影子！我心里没有那么紧张了！就是风刮的，我仔细听，没人走动，没人说话，是风，风刮的！窗户“吱呀”也响。宿舍的窗户和一般的窗户不一样，学校可能是为了安全，在后墙很高的地方开窗！后窗是不可能有人的，即使后窗有人，他也不能从后窗过来，因为后窗很小，很窄！是风！没什么可怕的了！再说了，我以后要成为有出息的人，我要成为像居里夫人一样的能人，会遇到更大的困难！红军长征时不是过草地爬雪山吗？！那里别说门了，连房子都没有，长征时有很多女同志呀，她们怎么过的呀！。。。。。我给自己说话，我安慰自己！书上不是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我可能就是上天选的人，磨炼我的，考验我的，让我做大事的！。。。。。我不那么害怕了，回到床上躺下。慢慢地，我想着想着，想着那些伟人，那些历尽艰险成功的人，我不大害怕了，但还是睡不着。。。。。

外面有说话的！是女生！两个女生！她们在说话！我想起来了，是高三的女生！她们学习紧张，在教室里学习，学到深夜！她们从教室回来了！我仔细听着，她们去女生宿舍院的厕所了！她们好大胆！她们两个！可能她们宿舍还有人，有更多的人！我听见她们说着话去她们的宿舍了，她们的宿舍离我们宿舍不远！如果有坏人来我宿舍，我大喊，她们肯定能听到！别的宿舍可能也有人！只是我没有注意！我不害怕了，一点都不怕了！我感觉她们好亲，像亲姐一样亲！虽热我没看到她们，但我能听到她们说话！我安下心来，放心地睡了！从此，如果星期天，我不回家，我就特别注意别的宿舍的学生，看有没有人，有多少人。但一般都有几个，有离家远的，不愿回去的，有学习紧张的。特别是高三的学生，经常有人不回家！我也留意男生宿舍，看有没有男生不回家，万一女生宿舍没有人，男生宿舍有人，万一有坏人，就拼命往男生宿舍跑。。。。。。。我也留意能对付坏人的东西。宿舍同学的水果刀，同学回家走了，但一般不把水果刀带走，我就暂时放在我身边，暂时借一下，万一用得着呢！宿舍的破床上有掉下来的木撑子，我就放着，放在我的床边，不能让人当垃圾扔了，我要用它保护自己！我胆子越来越大，不那么害怕了，但我是绝对不敢跑着回家的，太危险了！

我家的粮食越来越少，我就减我的饭量！刚入学时，因为我初中上学时是跑着上学的，我的饭量比一般女孩都大！别的女孩一顿吃两个馒头，我吃三个才能吃饱！再说了，我如果感冒，是不吃药的，没钱买药，在操场上跑步，直到跑好为止！我的饭量太大，吃得太多！我也和别的同学一样，一顿吃两个馒头！但我饿得很快！我比别的同学饿得快！放学铃一响，我就快点去吃饭，我饿！同学都不忙吃饭，但我饿，我要快点吃饭！我经常是第一个去打饭的！卖饭的人都认识我了！卖饭的是学校附近的人，一般早晨是胡辣汤或小米稀饭，馒头。我吃得很香，没有菜我也吃得很香！有的同学还要买点小菜，我不用吃小菜就吃得很香！我饿！中午是炒菜，馒头。说是炒菜，基本都是水煮的，煮好菜，上面再撒点油！和家里炒的菜完全不一样！快放学的时候，卖饭的就来到学校的教室楼下，摆了一排，一大盆一大盆的菜，像我家喂猪的大盆！卖馒头的拉着一地排车馒头，等着放学的学生。有的卖饭的或卖馒头的来晚了，就很慌张，怕抢不到好位置！卖饭的有七八家，卖馒头的有三家。我们都认识他们，他们基本也认识我们，因为天天买他们的饭和馒头。我的饭票很快就用完了，我家的麦子也越来越少。我回家，发现家里麦囤的麦子很少了！还要留麦种子！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是美好的季节！但对于我，却是灰暗的季节。娘经常说，青黄不接，就是春天！春天，我家麦囤里的麦子基本没有了！爹娘好像不担心，还有玉米呢！饿不着！爹娘是什么人呢！是从五八年过来的人！他们什么都不担心，他们经常说，比五八年强多了，比五八年好多了！家里有吃的他们就不担心！家里还有红薯萝卜白菜，玉米，他们感觉没什么担心的！但我呢？！学校旁边的卖饭的和卖馒头的，他们只要麦子！不要玉米，更别说红薯萝卜了！爹娘看上去还是不愁，爹娘不了解学校的情况！娘不会骑自行车，爹也不骑自行车，因为家里没有自行车！娘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十多里地的姥姥家！娘连县城都没去过！年轻时，有必要去县城时，是爹去，后来是哥姐去，娘就没去过县城！对娘来说，县城是很大的地方！如果爹和哥都没时间，需要娘出去买东西时，娘就去离家六里路的集上买！娘不认字，会简单计算！需要复杂的计算的，娘就不敢去集了，爹去，或哥去。娘到集上去，是没带过钱的，是带二十个鸡蛋去卖，回来买点姜或针线之类的。那时村里没有商店，针线或纽扣都要到集上买。为什么带二十个鸡蛋呢？好算账呀！一个鸡蛋两毛，十个鸡蛋就是两块，二十个鸡蛋也不难算！带十个鸡蛋太少，赶一趟集，卖的钱买不着什么，带多了家里又没有！家里一般喂七八只鸡。但养鸡也不容易，经常病死，并且一只鸡有病，所有的鸡都有病，有时家中的鸡几天就病死完！养鸡真的不容易！爹娘不懂得给鸡打针。后来，二哥懂得给鸡吃药了，家里的鸡才不会死光！二哥还会和村里的人一起给鸡打针！打过针的鸡一般就不会病死了。我觉得二哥还是很有本事的，起码比爹懂得多的多！家中攒够二十个鸡蛋也不容易！近门谁家生孩子了，堂哥生孩子，要送鸡蛋，堂姐生孩子了，要送鸡蛋，那时，生孩子的人多，经常送鸡蛋！嫂子生孩子了，鸡蛋就不能卖了，都让嫂子吃！嫂子坐月子主要吃鸡蛋，喝米饭加红糖。别的不让吃。那时，生孩子，就是吃鸡蛋，没有敢吃肉的！月子满了以后，坐月子的女人就养得胖胖的！屁股很大，腰很粗！

我的饭票快用完了，我正愁着呢！我又没自行车回家！娘让同村的学生给我捎馍馍来了！一手提袋馍馍，够我吃好几天的！娘真疼我！我大口吃着娘做的馍馍，很香甜，用麦子面和玉米面做的。我大口吃，我吃得饱饱的，我很开心！但天越来越暖和了，慢慢地，天热起来了！天暖和了，对别人是好事，别人都欢天喜地，但对我，是愁事！馍馍很快就长毛了！刚长毛的馍馍我大胆吃，我知道没事。但毛长得很快，因为天热！馍馍变绿了！我有些犹豫，怕吃病了，但我不舍得扔，那是我娘做的馍馍呀！好不容易让人给我捎来的！我不能扔，我要吃了！但吃过变质的馍馍，我担心我会不会生病了，我心里不踏实，生病了怎么办？我没钱买药呀！我又发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