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半千年 第八回 己所不欲

打猎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多府和艾府的走动便更为密切。不知道是因为朝中的事物渐多而交往甚密，还是因为多琪那颗骄傲不摧的心发生了改变。

这日，艾月正在府里闲逛，在龙牙湖边上不慌不忙的朝水中扔着小石子。水花溅起的那一刻，她刚好听到小洁的声音，惴惴不安的从背后传来。

“小姐，多......多琪小姐她，来、来了！”小洁一副太阳打北边落下去了的慌张、惊奇与不安。

“多琪？”艾月眼珠一转，拉上小洁的手，边往正殿走边问“她在哪里啊？”

“在茶室...”

茶室？那一定有好事发生咯！艾月一脸的疑惑，但还是拉着小洁一路蹦蹦跳跳往那个她最喜欢的地方走去。因为对她这个金牌吃货来说，茶室就代表着永远有好事情发生的地方。因为吃得饱了，世界上的一切也就都美好了。

艾月远远的就见到茶室进进出出的都是多府的仆人。离老远就闻到山楂的清香，还混着一股核桃的香味。而茶室正中心站着吩咐着佣人的红衣少女，正是我们刁蛮傲气的多琪小姐。艾月快跑了几步到茶室门口，正要开口叫多琪的名字，便见她瞧见自己后，立即背过身去，留了一背影的骄傲。

“小琪？”艾月试探着叫了她一声。什么情况？人都来了，还这么要面子，这......真的好吗？

“什么小琪，这是你叫的吗？叫我多小姐！”多琪标志性的只是侧了半张脸对艾月说话。

“哦，多~小~姐~”艾月故意拉长了声音，按照多琪的吩咐，站在多琪背后，脸上表情丰富的称她做多小姐。

身后的小洁观察着茶室里进进出出的一屋子多府的佣人，扯了扯艾月的衣襟道：“小姐，这些佣人好像都是多府上的厨佣诶~难道多小姐她良心发现，专门带了一府的厨子登门给你做点心啦？”

科科，必须是好吗？我早就发现了好吗？我们悄悄的不出声好吗？艾月对着小洁夸张的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小洁自己已经意会了她的话。才刚转过头，多琪就坐到餐桌边上，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躲闪着艾月的目光，用“喂”的方式招呼了艾月一声，示意她也坐下。

艾月坐好，佣人也刚好停火起锅，用精致的杏色瓷盘盛了三块山楂糕，三块桃酥端上桌子，摆在三个人面前。多琪不慌不忙，拿筷子捡了一小块山楂糕放进嘴里。入口的那一瞬间，多琪脸上那一副“世界上竟然有如此好吃的东西”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还是被艾月看见了。艾月也动作麻利的拿了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还有福同享的给小洁塞了一块在嘴里。然后就闭上眼睛静静的品味着那股酸涩清甜。睁开眼那一刻，艾月看到多琪第一次正眼望着自己。

被艾月发现了以后，多琪立即移开视线看向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冒出一句“还不赖嘛。”

“嘿嘿，桃酥也不错哦~”早就跟你说过这个好吃，作为资深吃货我也是有职业操守的好吗？艾月听到多琪的示弱，看到多琪的改变，突然心里明朗了许多。冰山也有融化的时候，火山也有休眠的一天。

吃了山楂糕又品了桃酥，等到一切咀嚼食物的声音都停了，多琪用右手打了个响指，丫鬟便捧着一个用丝绸精致打包过的包裹进来，低俯下身在多琪边上随时听候多琪差遣。多琪接过包裹推到艾月面前说“这个你拿去穿吧！”

给我的衣服？什么情况？小琪今天吃错药了？艾月面对今天接二连三的惊喜有点猝不及防，愣了一下。

“都是我不想要了的，扔了怪可惜。”给你你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多琪见艾月没反应，便补充道。

听到这句话，艾月才觉得多琪大小姐又恢复正常了。心里也踏实多了，便赶紧接过来看看。虽然多琪嘴上说是不想要的东西，但打开一看，里面的衣服件件是新的。艾月嘴角便得意一笑，她清楚，这便是多琪独有的表达关心和爱的方式了。

“谢谢啦！”艾月轻松的抛出这句，外加一个甜甜的微笑。与此同时，已经一点点的把座位窜到了多琪的身边。

“我知道个地方，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呀？”艾月由不得多琪有半点摆傲慢的时机，牵起多琪的手就往龙牙湖边跑。多琪第一次被人拽着跑了那么远，没有反感，倒是觉得心里轻松欢喜，也就欣然接受了走在艾月身后——这个她从没有尝试过的位置。

来到湖边，艾月捡起一个石子扔到湖里，然后转身对多琪说，“你来试一下，超级爽的~”

多琪起初不相信，还是一脸的孤傲。她心想，往水里抛石子这么小女生的事情我才不会做呢！可是被艾月塞了一个石头在手里，推了她一把之后，多琪也只好硬着头皮尝试着扔了一个到湖里。看着水纹一圈一圈荡开，多琪的心也仿佛一层一层剥开了防卫。就这样，在艾月的带动下，她一颗一颗的扔了好大一堆石子到湖边，脚下的碎石路也不知不觉中裸露出了一大块湿土。夕阳的余辉照在多琪红色的衣袖上，映在她精致骄傲的脸上，直到两个人都累了，在湖边瘫坐下来。

多琪突然沉默，低下了头，看着恢复了平静的湖面，脸上浮出一丝心事来。

“谢谢你…”多琪竟是主动冒出了这一句话，像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子。

“谢什么，你带了好吃的给我，我还要谢你呢！”那么好吃的山楂糕和桃酥都做到家里来了，必须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谢谢你把我当朋友…”

听到多琪这么一说，艾月就没再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多琪，等她把自己的故事说给她听。

“我娘在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爹从小把我养大，好像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给我最好的，让我成为最好的。我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母爱有多柔软细腻，我只知道，我们多家世代屠龙，不需要有细腻的感情，也不需要触碰最柔软的灵魂。只要我的箭术增强一分，爹就更疼我一分。所以，从小到大，我没有交过朋友，不需要朋友，也不知道怎么交朋友。”说完这话，艾月分明的看见多琪的脸上有泪珠划过。所以她起身，再一次的把那坚决孤傲的背影留给了自己。

“那...你从现在起就交了我这个朋友了呀~”说着，艾月绕到多琪面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伸出手来，温暖的笑了，“你好，我叫艾月~”

这一次，多琪倒是把手迎了上去，释怀一笑。“你好，我叫多琪！”

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所以，友情可以很简单。

它是艾月的一个不妥协的暖心微笑，多琪的一个倔强的桃酥山楂糕。天色渐渐黑下来，两个人也相互依伴着往回廊走着。脸上有说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