荨岩 第三百八十七章 荒夜同行者

荒地的夜空颇为独特，除了星辰与一轮苍月，还有一道直指北方的煞白霞光，光芒中裹挟着神秘的旋涡状气流，似乎要将空气吞噬一般。

身在甘城，几日过去这里已然安定如初，茶池帮的办事能力着实都有着不错的水准，姜鸣因为一直在等待着赤涛关的消息，便暂居在此，这夜深沉，凭靠在栏杆前，望着天空，竟是有着呆滞。

“荒地的天空也算是一方奇景，那煞白光芒指向的地方，便是赤涛关所在方位，据前辈老人所说，白芒出现之时，赤涛关便乱了起来，那个诅咒也因此开始了，不过这道白芒已然存在了这么长时间，没有人能够解释白芒究竟是为何存在。”

汤悄悄从院外走进来，向姜鸣扔了一坛佳酿，自顾自地坐到了阁楼下的石桌前。

“嗯？这酒还不错。”姜鸣打开塞子，用力地嗅了嗅，便猛饮了几口，酒水的香淳让他颇为满足。

汤朗然大笑，道：“看来兄弟你还是一个瘾君子，不过江湖中人嗜酒倒并不是什么弊病，但是行走在外还是要小心一些，我年长兄弟几岁，见过不少骗局与杀局，贪酒可是贪取毒药，万一失手着了道，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姜鸣点了点头，听出了汤话中的好意，旋即有着狐疑地道：“汤兄，这荒地之中多的是以怨报仇、反目成仇，你对我这般热情我终是不解，就算是当初我救了你一命，你也不至于放下所有戒备吧？我的目的，我的企图，我的身份，你似乎都一无所知。”

汤的神情渐渐沉静下来，他凝视着姜鸣，这个身形削瘦的青年似乎比他想象中要机警得多，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还真是小心，不过也只有这般谨慎，才能避免吃亏吧！”

姜鸣道：“也是汤兄你表现得太热情了，对于我这个三无人员而言，你比之自己的心腹还要信任，即便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不应该是这样。何况你是这甘城之主，你要对整个茶池帮负责，你的意志与期望都在这里，想来能够在这乱地建立势力的人，都不可能是无谋之辈，不然别说势力会被蚕食殆尽，恐怕你这个武者也活不了这么久。”

汤道：“你倒是看得透彻，那我也直说吧，本来按照那人的嘱托，这件事应该是前往赤涛关之后再告知你的，但是如今似乎隐藏不下去了，不然我觉得兄弟你会将我当做敌人，直接格杀在这里。”

姜鸣反复思索着之前所遇，许多线索统统汇聚到眼前，他本就具有能够看透事物表面的独特眼力，心之所感他早已经有了一些眉目，他缓缓打量着汤这副面孔，试探道：“他说，你是一个很有用的人。他，你应该认识吧？”

汤微微惊愕，虽是高估着自己的认为，但还是低估了这个青年的能力，他温厚而又苦涩地笑了笑，道：“我称他为百大人，那日在玉山之外，你也见到了他的模样，一身黑袍，看上去像是一个少不经事的青年，甚至是比起你都显得有些稚嫩，但是他却是地位修者。”

“哦？”姜鸣根据汤上的描述，自然也是清楚了他所言的人就是跟自己一起在玉山之中相遇并且定计逃离的陟百步，那个天门榜中的不才榜单第一，这个名声可是有着镇重，可是汤却似乎不愿提及这个身份。

姜鸣犹豫少许，道：“那日你应该也是听第七幕与六道宗的人说起了他的身份，九野之中最有权威的武道天才榜单不才榜第一，含金量自然是不容置疑，叫声大人倒也妥当，不过你说起来倒像是相识很久，我倒是疑惑以你这荒地杀王的身份是如何结识的。”

汤苦笑几声，道：“不才榜第一，幽天野青龙宗的既定传承人，这个名头说出去也着实吓人，只是在我的眼中，他却不必因为这复杂的身份而让我尊重甚至敬畏，因为我这一身武道修为，其实也都是他给我的，没有他当时的戏谑一瞥，也没有如今的汤。”

后来姜鸣才知道，在那数年之前，汤还是混迹在荒地中的一个小人物的时候，受到当地的恶霸欺凌，也便是那个嗜酒而且行为无甚拘束的青年出现救了他，而且不是一次随意的施救，而是传授了他修武秘法与一门品质还算不错的凡武功法，也正是因为这种机遇，汤才有幸跨入了束灵之境，得以在这荒地之中占有一席之地。

汤低声道：“当初他告诉我，若是我想要真正的公平与安定，可以通过自己的实力去争取，我于是下定决心要统一荒地，让这一片混乱的土地真正成为理想中的模样，虽然终究是狂妄无稽，但我愿意去为之践行。”

“原来如此”，姜鸣点了点头，道：“统一这么一大片区域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汤兄雄心壮志令人钦佩，只不过我有些好奇，陟百步对你的想法有什么见解，是觉得你狂妄，还是认为你有能力有天赋去完成这件事？”

汤摇了摇头，道：“都不是，他只是告诉我，随心一些，不必在意结果如何，成功了便摆下一座大殿请他吃宴，若是失败了便化为枯骨，被扔弃在黄土中慢慢湮灭，倒也算是不负此生。”

姜鸣挠了挠头，想到说这番话的人是在一个有着恐怖身份、还经常混迹于酒楼茶馆无钱买账的家伙，就有些不禁为之汗颜的感觉，但是那陟百步的性情，却是让他好奇起来。

“那在玉山之中，你见过他了吗？”

姜鸣的提问让汤稍稍有所怀疑，他没有见到陟百步曾经与姜鸣站在一起说话，但是姜鸣却将这些事情说得十分随意，甚至是在表明这件事对于他看来说没有半分好奇，这便让他心中又有了别的思量了。

汤清了清嗓子，道：“我也不知道百大人为何会出现在玉山，根据他在之后与众多强者战斗的情景来看，那里的守卫应该是困不住他的，因此他留在玉山之中与我们这些囚犯一般的俘虏同起同息，定然是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186中文网

姜鸣微微思索，倒是没有同汤说起藏媒之心的事情，不管那宝贝是不是陟百步看中的东西，现在藏媒之心确实已经被他所炼化，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藏媒之心会完全融入他的心脉之中，并且为他塑造第二颗心脏，他自然是不可能将之再交出去的。

这种即便是地位修者都趋之若鹜的宝贝，能够减少一人知晓便减少一人知晓，其中的关系与连结倒是没有必要告知汤，不然恐怕会引起他的某些想法，即便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夺宝，也有可能为了陟百步的意志而出手。

“现在汤对我还有用，倒是不能对他表露敌意。”

姜鸣暗自忖度，一番思索之后道：“汤兄，那百大人之后还联系过你吗？”

“这倒是没有，在那玉山大战之时，他传音给我让我找到你跟着你，承诺你会带着我走出玉山，百大人所料果然不错，兄弟你不仅救了我，而且还将我带出了玉山，我原本以为是百大人的安排，看来他只是洞察清楚了些。”

汤沉吟道：“百大人说过，在那之后会来寻我，只是我们离开玉山这么久了，也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什么？”

姜鸣听到这般言辞，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因为他私藏了藏媒之心并且炼化为己用，但是这种宝贝是他靠着实力抢来的，到了他手上他自然也不会交出去；也是因为陟百步实在太过强大与实力，这让如今的他多少有些惶恐。

“看来我的实力还是远远不够啊，虽然这次凭借着炼化藏媒之心的契机，一次性跨越了武道境界，成为了真正的九段人位束灵境界的武学宗师，但比起那等高高在上的仙灵，还是有着巨大的沟壑无法跨越。”

汤笑道：“这次赤涛关的事情闹得这么大，百大人定然已经听到了消息，只要他还在西南区域，便有可能会出现， 到时候我向大人推荐你，百大人性情很古怪，说不定会看中兄弟你的资质，那才是难得的机遇。”

姜鸣苦笑连连，心想陟百步肯定对他挺有意思，不然也不可能在这几个月内时间里连续碰到三次，不过看不清楚的事物都让他充满忌惮，陟百步非敌非友，往后也不知会如何对待？

汤转念一想，道：“兄弟你现在知道了我的隐秘，就算还无法分辨我如何态度，但总不至于将我当做敌人了吧？”

姜鸣暗想，这汤对自己倒也算是坦诚，虽不知其所言真假几何，但总是好过之前那般清楚了，汤算是陟百步的跟班，而且如今姜鸣也不是十分忌惮他，倒是没有必要过多展露恶意了。

姜鸣笑道：“汤兄，那我还是这样称呼你吧！”

称谓没有什么变化，但其中某种味道却是变了。

汤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转念道：“兄弟，那金灵城的一伙人现如今都在甘城中暂居，你似乎并不只是想要放他们离去，让他们承下你的人情吧？不然白日里，你就该让他们离开了，而不是用什么暂且休整的借口将其留下了。”

姜鸣道：“汤兄不愧是一方势力之主，在这些事情将我看得清清楚楚，看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汤兄的眼皮子底下了。”

汤顿时听出了姜鸣话语中的试探，郑重地道：“自从兄弟来到甘城，我从未试图窥探过兄弟你的秘密，虽在这乱地，但是必要的仗义我还是懂得的，还请兄弟放心。”

姜鸣也不解释自己眼中意思，转过身去，道：“之前我与那金灵城的有所交集，他们不是我的敌人，也不是汤兄的敌人，我们此去赤涛关凶险万分，若是能够找到强有力的外援，定然会事半功倍。”

汤问道：“那些人你真的能相信？”

姜鸣嘴角边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在这荒地的苍月冷光映照下，他的身影显得十分的清冷。

“那件事那么重要，我自然要有完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