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棋天下 第二十四章 乍闻议论

“韩叔。”赵卿言见到一个中年人抱着一沓纸往麒麟阁走，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韩则然见到是他，刚露出一丝笑容，随即又收敛起来，淡淡道：“哦，是小王爷啊，这么晚怎么想着过来了？”

赵卿言笑道：“刚刚回来，过来查点东西，顺便找十三叔说点事。”

韩则然道：“那小王爷请便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不再多言，加快脚步离开了。

赵卿言愣了愣，没有多想，转动轮子往麒麟阁而去。

“小王爷可终于回来了，这一声不吭的，平白担了多少冤？”

“冤？他有什么可冤的？”

“他性情良善，不会做这种事的。”

“性情良善？他平时看着是良善了，真动起手来也没见得哪里善良，照样冷血无情。”

“是啊，牧宁，事实摆在这里，你还信他不成？”

“欧阳大人，你说句实话，包大人的死和您的离开到底是不是他的原因？”

“行了，不要说了，我刚刚过来看到他了。有些话自己明白就行，不要落人口舌，他是王爷。”这是韩则然的声音。

“老韩，你也这样......”

“旧情是旧情，事实是事实。”

“小，小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赵卿言往后退去的时候轮子压到了石子，发出声响，反而惊动了议论中的众人。

赵卿言看了看这些或是看着自己长大的，或是多年同在大内为官的长辈，胸口有些发闷，微微一笑：“刚到。”自觉嗓子有些发哑，轻咳了两声，对着欧阳修笑笑：“欧阳大人来取东西吧？你们忙，我去找十三叔，不打扰了。”

“小王爷......”欧阳修出言想叫住他，却不知该说什么，便失了声。

“诶，小王爷！”牧宁看看余人，一跺脚，追了上去，“小王爷，小王爷，你慢着点。”

赵卿言绕到无人之处，停下：“什么事？”

牧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小王爷，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赵卿言深吸了口气，转过身：“牧叔，谢谢你。”

牧宁一愣，知道他是听到了，只能道：“包大人突然殉难，大家心情都有些激动，也不是存心的。”

赵卿言艰难的笑笑，道：“没关系。”

牧宁低声道：“小王爷......”也说不出什么相劝的话。

赵卿言手指抓紧袖子，声音却还是分外平静的：“牧叔以后不要这么说了，会被人笑话的。”

牧宁愣道：“可那又不是小王爷做的。”

赵卿言低下头，死死攥着衣袖，勉强笑着道：“谢谢牧叔，只是我不希望因为你相信我就受我牵连，不值得。”

“小王爷，你不要难过，他们只是一时想不开，真的。”牧宁有些慌急的解释。

赵卿言低声道：“三人成虎，人言可畏。”他抬头看着牧宁，目光保持着平静，慢慢道：“牧叔，我真的非常感谢你愿意相信我，愿意为了我说话。但是，谋害朝廷命官是大罪。当然了，我作为王爷，最多也就是削权削位，有父王在，我不会怎么样的。但你不一样，你只是个普通的文官而已。受我牵连，你的仕途可能就因此毁了，明白吧？所以，与我保持距离是对的。他们做的没错，我不怪他们，也不希望你被我连累。”

牧宁急道：“小王爷不要说这种话，我相信你和我的仕途没关系。”

赵卿言苦笑道：“怎么会没关系？你怎么这么傻？”

牧宁微微涨红了脸：“我不傻，我就是嘴笨。小王爷不就是怕因为我那么说话会被他们说不是吗？但那不是小王爷的错，我又没有说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就是相信小王爷不会杀人，就是这样。”

赵卿言笑了，满目笑意：“我不会杀人？我手上有着上百条的人命，怎么可能不会杀人？四十多岁的人了，不要那么天真好不好？”

牧宁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你不要因此自己往自己身上泼脏水。”

赵卿言仰起头，闭眼道：“牧叔，你回去吧，我想自己静静。”

牧宁知道他心烦，只好点点头：“哦，好，那我就先走了，小王爷不要太挂怀。”见他点头，稍稍放下了心，转身走了。

赵卿言用力揪着腰间的玉佩，用力咬牙。玉佩上的细线禁不住他的力气，一下断开，赵卿言的手重重磕在了扶手上。赵卿言倒吸口气，低低骂道：“该死！”将玉佩用力掷出。

玉佩砸在青石板上，然后弹开，只放出了两声清脆的碰撞声，便归于平静。

“哎呦，小王爷怎么这么大脾气？看这成色，怕不得我们三四十年的俸禄啊？幸好没有坏，不然多浪费？”一个二十余岁，身着大内一等侍卫装束的男子弯身拾起玉佩，走上前递给赵卿言，笑吟吟的道。

赵卿言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问道：“今天不轮你当值吧？”

陈化衣耸耸肩：“托你齐小王爷的福，调了十几个人去欧阳修府上，最近宫里人手也加了不少。”

赵卿言“哼”了一声：“连累你了，不好意思。”

陈化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看样子你心情好像真的很糟糕，因为什么？”

赵卿言斜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知道？”

陈化衣想了想：“最近都在传你杀了包拯，撵走了欧阳大人的事儿，我们那边好像好点，麒麟阁那帮子人意见蛮大。哎，他们两个是待在麒麟阁的，我们多久也见不到一次，没感情啦没感情。我刚看见牧宁从这边往回走，一转悠过来就看见你砸东西。这么说，你去过麒麟阁啦？就因为这个心情不好？”

赵卿言问道：“不行吗？”

陈化衣笑道：“行，行，您老的话我还敢说不行？就是觉得不正常诶，就这么点事就沮丧成这样可不像你啊。”

赵卿言问道：“不敢？你都敢直呼包拯大名了，还有不敢的？”

陈化衣摊手：“我们这些跑差事的武官可是一向不怎么看得上他的，私底下就这么叫他，我不习惯叫包黑，就叫大名呗，谁管啊？这里这么偏僻，除了你我又没别人，装那么严肃有意思？”

赵卿言好笑地看着他：“你也看不见他几回，还有这么大意见？”

陈化衣随意的道：“大倒谈不上，反正意见不小。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一共也没去过几次麒麟阁吧？你和那帮子人又不熟，管他们烂嚼舌根子？也就韩则然和牧宁和你关系近些，我看牧宁也不像疏远你的样子，你自己生个什么气？”

赵卿言将玉佩往他怀里一扔：“别说这个，一说又不舒服了。”

陈化衣下意识接过，问道：“几个意思？这玩意儿送我了？还是让我帮你修？你这是嫌沾土了，还是嫌弃我啊？”

赵卿言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看在你让我开心不少的份上，给你当辛苦费。”

陈化衣“啧啧”两声：“霸气，不过我要这东西没用啊，不如给我来点平时吃不到的糕点。”

赵卿言道：“没有，我已经失宠了，没地方给你弄。”

陈化衣将玉佩丢回给他：“快算了吧你，说的要多假有多假。得了，我知道最近你是没心情了，欠着吧。等下回你有时间，过来的时候多带点新鲜吃的，给我们一人分点解解馋。”

赵卿言笑了：“行，等个十年八载的，我一定给你。”

陈化衣“呸”了一声：“我还不知道活不活得到八年之后，你给我坟上枯草吃？”

赵卿言拿眼瞥他：“说不定七八年后我坟上枯草都和你一样高了。”

陈化衣耸肩道：“死个人，何必这么悲伤？就算是有人暗中给你使绊子，凭你齐小王爷的能耐，还真能被绊倒不成？小王爷，可比我们这些拿腿走路的人要站得稳啊。”

赵卿言目光一凝，问道：“你说什么？”

陈化衣摸摸鼻子：“”

陈化衣一愣，继而明白过来，好笑道：“你这算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稍微动点脑子敢想的，也该知道肯定是这儿有人暗中动过手脚了。小王爷呀小王爷，你就是急昏了头，仔细想想也能想到吧？”伸手往地面指了指。

赵卿言闭目沉息感应了一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才沉声道：“你胆子也真够大的，什么地方也敢说这种话，不怕隔墙有耳？”

陈化衣嘻嘻一笑：“说都说了，我再说最后一句。招揽、避嫌，小王爷你自己当心留意着点吧。”点到即止，话不多说。

赵卿言默默点头：“行了，我有点累，回府了，你继续忙吧。”

陈化衣提醒道：“你可别忘了我的好吃的。”

赵卿言一笑：“知道了，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就给你拿。”

陈化衣道：“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以后小王爷有什么事用得着我，就尽管吩咐，我绝对不会拒绝的。”

赵卿言目光动了动，撇嘴：“用得着你？本公子可没有这种时候，你放一百个心吧。”

陈化衣做个鬼脸：“我就是客气客气，小王爷还当真啊？”不等他说话，转身就跑了。

“这家伙。”赵卿言摇了摇头，显得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