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叶风的心情,却是沉到了谷底。
他听到了食腐鸟的叫声,循声找了过去。
走的正好是小福王追踪那随从的路线,也就在靠近那一片时,根据观察到的种种痕迹,推测出了小福王、蜜獾兄和戚钧的经历。
他们,都被人活捉带走了。
地面草丛上的水汽中,还有轻微残留的“青靛蓝”的气味儿。
是谁知道这种毒药在空气中传播起效最快?效果最好?
叶风深思。
就他所知的这个时代中,在他将这件事说出口之前,这种毒药都是采用的服食方式。
就连后世的影视剧中,有这种毒药出现的时候,都是服食。
那他有跟谁说过吗?
说过“青靛蓝”其实更适合在空气中挥发?
只跟戚钧一人说过!
不,还有。
有一次验尸时,他说过。
当时身旁有谁来着?
王伟丰?池兴生?夏辉?
夏辉……
夏辉!!!
……
叶风并没有猜错,关于青靛蓝的事,的确是夏辉告诉杨嘉信的。
无名山组织的幕后之人,就是高自浩。
叶风疏忽的是:高自浩是高太保的儿子。
太保是什么?皇亲国戚,很重要的那种,通常都是皇后的父亲、或者兄弟担任。
而高太保,就是高皇后的弟弟!
也就是说,高自浩是杨嘉信的堂弟。
杨嘉信,一直低调隐藏着,其实他之所以那么快就能监国,因着仅存的六名皇子中,他是唯一的嫡出。
或者说:唯一还活着的嫡子。
夺嫡是要花钱的,要花很多很多钱的。
杨嘉信也不会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不会将所有的指望都寄托在秦浩贤一人身上。那样,即便他日后登基,也会成为秦浩贤手中的傀儡。
杨嘉信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这么蠢的事他不会做。
而他的另一手准备中,就有高自浩。
一日前,杨嘉信就得到消息:锦衣卫查到了无名山洞。
他就提示高自浩小心,或者直接撤走。
杨嘉信对叶风抱着十二万分的警惕。
可高自浩不听,今日还去了道观。
杨嘉信遂一不做、二不休,逼问夏辉,关于如何拿下叶风和戚钧的办法。
夏辉就说了。
杨嘉信就让人引了戚钧和小福王。并针对叶风的蜜獾兄做出了应对。
夏辉说:蜜獾兄的牙齿很锋利,但不扛揍,让其一直晕着就好。
果然此计成功,杨嘉信便把戚钧、福王爷和小蜜獾,统统交给了高自浩,并严令其撤离。
往哪撤?
这一点其实叶风猜对了。
高自浩的活动组织,已换到了海岛之上。
一个无名的小岛。
高自浩将小岛盘踞着,继续进行着他的活动。
现在,就是撤往岛上,顺便把戚钧他们也带到小岛上去关押着,这样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没想把戚钧他们发展成组织成员。
毕竟那是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就是关着,能成为最有用的筹码,还能防止他们给杨嘉信添乱。
近些时日,因着戚钧和叶风一连串的动作,杨嘉信看到了手忙脚乱、应对乏力的秦浩贤,心下对秦浩贤的失望越攒越高。
杨嘉信就准备自己来个斩草除根。
正好又有了高自浩的事情,杨嘉信下手非常果断干脆。
至于叶风?
夏辉说了:只要把叶风和戚钧分开,叶风便不足为惧。
分开了,果然,叶风就急慌了神,居然下达了封山、搜山的命令,让杨嘉信笑出了猪叫声。
他的人,早已将戚钧他仨送出了山。
那座山的外侧,可是有着条河,河水直通大海。
等叶风调去人后再封山,什么也不会找得到。
且大雨一直如瓢泼一般,更有利于他们转移。
只有对叶风最不利。
不过,杨嘉信也没有对道观中被封堵的百姓做什么。
高自浩和观主交情不错,且观主在百姓中很有声望,杨嘉信需要用得到,就不会在这时候做让观主反对的事情。
接下来,杨嘉信看热闹就好。
如果可以,也不介意在其它方面,再给叶风找点儿麻烦。
如今的杨嘉信,才有了真正大权在握且独揽的感觉。
……
而叶风,返回了道观门前的空场处,就站在那儿,淋着大雨,一边让香客们逐个儿经过他有序离开,一边等着红鱼卫们搜查的结果。
他现在,只有这么一件事情可以做。
经过他听、看、嗅,过的香客们,可以冒雨下山。
香客们自是巴望不得。
挤在这里太难受,也太没有安全感,且面临锦衣卫封山,更是人心惶惶。一听能排队离开,就恨不能连伞都不拿,争先恐后排队,小心翼翼经过……那个在大雨中依旧显得淡雅如风的沉静男子。
没伞的人,都不敢拒绝他手中递来的伞。
那双手,根根玉直、长削,指尖粉粉,和他那个人一样,成了香客们终身难忘的画面。
可谁也不知道,叶风正专注观察着他们。
递伞是本能,且他早已让红鱼卫准备了大量的雨伞,还将红鱼卫排成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边送这些香客们下山,一边随时可以捉拿可疑之人。
山脚下,叶风还命人架起了大锅,煮起了姜汤。
每个人,包括封山和在山上搜索的红鱼卫,都得去那儿喝一碗再做事,或者回家。
香客们心安了,红鱼卫们心暖了,唯有叶风,由内而外的冰冷。
他站了十个时辰,站到香客全部撤完,站到没有线索下,收回了封山和搜山的命令,才让王伟丰架着他,进入道观休息。
而他晕睡过去的时候,海上暴风雨已渐歇,迎来晴空一片。
甲板上的人,心情舒畅,干活卖力。
甲板下的人,却更加紧张,和忐忑不安。
他们,双手被反剪,双脚被捆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准备到“长生观”进香的半道儿被劫掳的。
甚至还没看清“长生观”在哪座山。
不包括戚钧和小福王。
也不包括小蜜獾。
小密獾被用粗大的铁笼子关着,小福王的待遇也还不如它。
小福王的手和脚,被粗大铁链锁铐着。捆一头大象都没这么费劲儿。
只有戚钧,被正常反剪,正常招待了。
且他们仨,单独锁在舱底一个小隔间内。
不过外面那些人的小声说话、哭诉等等,被他们都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还有新都人士和杭州本土之人。
加上那些彼此都不懂的各地语言,就让戚钧猜到了他们的来源。
原来锦衣卫尽守着道观所在的那座山,根本就不够。
难怪当时没能发现异常呢,人家还没摸到山边儿就被绑了。
且都是牵家带口的,没一个是孤家寡人。
叶风此前猜测是落单才被劫,如今看来,这个单指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
“戚使,你说我师傅他现在在做什么?”
小福王靠着舱壁,动了动铁链,一脸无聊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