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一百六十七章 十月十三

“苏姑娘，护国公府差人送战帖过来了！”梦萍禀报道。

“比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啊。”苏青珃笑了笑，接过那张硕大的烫金战帖。一翻开，里头便是歪歪扭扭斗大的字，一看就知道出自谁的手笔。“常言道字如其人，果然不假。”

“十月十三，午时三刻，决战西京醉云楼！”

姬鸣鸥这开头几个字倒是写得大气磅礴，有点豪侠之气。后头一句却又露出他那玩世不恭的本性来。

“帖子小爷给下了，别怪小爷没提醒你，那天可是有不少大人物会到场观战！你要是胆怯，趁早认输，省得到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现眼！真到了那天，小爷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似乎都能够看到他双手叉腰，仰头狂笑不可一世的样子。

苏青珃将这一大段废话掠过，朝最下面几行比试内容扫了眼，目光一闪，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道：“没想到，小公爷选的这几场比试，居然如此别致。”

“护国公府的小公爷居然真的来给苏姑娘下战帖了！”一个王府丫鬟满脸不可思议道。

“他这些年这样的胡闹事难道还做得少吗？”另一个丫鬟撇嘴道。

“明明是他无理取闹硬闯王府的，到头来倒好像是咱们的错一样。”先前那名丫鬟也气愤道。

“行了，这也不是咱们该去操心的事。”

“我就是看不过去，三场胜一场都算他赢。他也好意思应下，真不是男人。”

几名丫鬟越走越远，洗完澡出来刚好听到她们说话的宋云石却是缩着脑袋道：“姐，那护国公府不就是……”

宋云霜赶忙捂住他的嘴道：“别乱说话！”面上的表情却有些为难，原本以为庸王和护国公都是西秦的勋贵。可以托人去打探下护国公府的消息。却没有想到两家之间早有嫌隙，这样却是不好再找王府中人帮忙了。

“咱们这是在敌营啊？”宋云石左右瞥了眼，小心翼翼道：“要不咱们赶快跑吧。万一庸王府的人知道咱们和护国公府有关系，没准会拿咱们撒气呢！”宋云石本就胆子小。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逃。

“别胡说！庸王府素来仁德仁义，怎么可能拿两个孩子出气。”宋云霜嘴上说着，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她是个谨慎小心的性子，在这个节骨眼上自然不会暴露自己和护国公府的关系。一时之间却有些踌躇起来，两人毕竟还是孩子，这西京城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大。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都到齐了！”梦婷拍了拍手道。

“梦婷姐，还有我老大呢？他怎么没来！”小东着急地喊道。

“喊什么喊！”慕容蓉蓉摆着一张臭脸推门而入。

惊掉一地的下巴。小东结结巴巴道：“老，老大，你是女的？”

……

无为院的竹林中，秦相柳长身而立，终于从那间书房中走出来透透气。

苏青珃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微眯着眼抬头看天，一缕阳光从竹叶的缝隙中落到他的脸上。显出忽明忽暗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苏青珃笑道。

“嗯，只是心里有些难受。”秦相柳说着愁苦的话，眼睛里却在笑。

“嗯？”苏青珃有些讶异。面上疑惑不解。

“我竟然是全府上下，最后一个知道小七要与人比试的人。”秦相柳皱着眉头，故作不悦道。语气中带着些酸溜溜的味道。竟像是在吃醋。

“本想今天告诉你的。”苏青珃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几只憨态可掬的白鸽身上，眯着眼道：“不过似乎已经用不着了。这西秦之中，乃至中原列国的风吹草动想必都在四哥的掌握之中。又何况是这小小庸王府中发生的事情，就算我不说，四哥也迟早会知道。”眼中似笑非笑，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小七，我并没有命人监视你的意思。只是在每日传来的例行消息中，看到了些西京城发生的大事。护国公府这次闹的动静很大，恐怕做了不少准备。”原本是秦相柳语带质问。最后却也是他先服软。

“行了！本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苏青珃故意昂着脑袋道。

“多谢姑娘海涵。小生这厢有礼了！”秦相柳也陪她胡闹，文绉绉的行了一礼道。

“噗嗤！”苏青珃被他搞怪的样子逗笑。没想到一本正经的四哥还有这副模样。

“虽不至烽火戏诸侯，为博红颜一笑，小生甘愿上刀山下火海，肝脑涂地亦不敢辞呐！”秦相柳拿出戏文中的唱腔道。

“你还来！”苏青珃笑得花枝乱颤，将食盒对他一递道：“快吃饭，待会得凉了！”

秦相柳瞥了眼食盒，皱着眉头装模作样道：“今天的待遇怎么比昨日差这么多？”明明昨天她还亲手帮自己盛粥布菜的。今天却只冷冰冰的将盒子一递。

“你都能走能跳了，难不成还像小孩一样要人喂？”苏青珃面带狡黠道。

“若是某人愿意，我倒是不介意当一回小孩。”秦相柳意有所指道。

“快吃吧！”苏青珃瞪他一眼道：“尝尝看今天的菜肴喜不喜欢。”不敢再将刚才的话题继续下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秦相柳虽然还是一派温文的模样，却对她露出了越来越多的不同面貌。有时候也会开些曾经从未开过的玩笑，不断的带给她一些新鲜感。这新鲜感却让苏青珃感到一丝恐慌，他在一点一点的，试图将她心目中那个固有的四哥形象变淡。他依旧对她很好，却不再像是哥哥对妹妹的好。而是眼中无时无刻不露出让人看得见的情意，男人对女人的情意。

他在步步为营的向她逼近，而那心思早就昭然若揭。

“只要是小七做的，我都喜欢吃！”秦相柳随意的坐在林间一块青石上，将食盒打开。满脸享受的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今日去城郊派粥的情况如何？”秦相柳边吃边问道。

“尽量让每个灾民都领到了吃的，但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尽快拿出解决灾民生计的方案来！”苏青珃想了想又道：“还有，这次我做主领了几个无依无靠的灾民孩子到王府来。”

“王府不缺他们这几口饭吃，这些事情你做主就好。”秦相柳道。

“四哥就不怕我把庸王府给卖了？”苏青珃眯着眼俏皮道。

“我算学不错，可以帮你管账数钱。”秦相柳回道。

“那岂不是转了一圈还是回到你的兜里去！”苏青珃撇嘴道。

“既是替你管账，我兜里的钱自然也都是你的。”秦相柳满眼温暖之色的看着她。

苏青珃被这目光看得心惊肉跳，赶忙别过脸去，岔开话题道：“后天醉云楼的比试，四哥要来观战吗？”

“自然不能错过小七大显神威的样子！”秦相柳夸张道。

“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苏青珃笑着将那张战帖递过去道：“准备银子去下注吧。还有，昨日我说的那个打开勋贵缺口的法子，这次是真的有十成十的把握了。”

……

十月十三，天气……阴。

西秦的天气以干冷为主，入冬之后冷风能刮得人面皮发疼。今天的风尤为的大，搭着有气无力的太阳，似乎比前几日还要冷。今日本是再平凡不过的一天，却因为两日前护国公府小公爷的一顿闹腾，激起了西京城勋贵圈子的那一滩死水。

那些靠着祖荫一出生就享尽荣华的贵人，最喜欢的就是这样新奇有趣的乐事。护国公府的姬鸣鸥，与庸王带回来的神秘女子公开对赌，约斗醉云楼。姬小公爷给城中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勋贵全都递了张帖子，邀大家来观战。扬言今日所有看客在醉云楼的酒食，都归小公爷一并包全了。

有大家知之甚详的草包莽夫姬鸣鸥，有连不近女色的庸王都倾心相待的红颜知己，有西京城最好的美酒，和庄家公布的节节攀升越来越刺激的赔率！这一样样加在一起，让西京城的勋贵圈子越来越兴奋。像是过节般，翘首以盼。

有些未被邀请到的小贵族，则急得脑袋冒汗。甘愿走关系疏通门路，也要从护国公府购得一张邀请观战的帖子。

“邺亭侯，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一个穿着靛蓝色绸衣，满面圆滑的男子拱着手招呼道。

“郭老弟，你也接到帖子了？”一个四十上下，面皮松垮，双眼浮肿的中年人故作惊讶道。他正是当今王后的大哥，邺亭侯朱长贵。他这人惯会捧高踩低，在身份比自己低的人面前，眼睛仿佛总是长在头顶上。

“呵呵，小弟也是承蒙小公爷抬爱，得了一张帖子。”那郭姓男子名叫郭碌，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子爵，祖上曾经风光过，这两代却早已经没落。他手中的帖子正是高价从护国公府的官家手中买来的。听到邺亭侯的讥讽他也不怒，脸上只是一个劲儿的陪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