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莫轻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最重要的是…

小翠性子活泼，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苏青珃也终于对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了大致的了解，小翠所住的小村子与弘武城的距离在百里开外。在往南四五十里，就是山河派所在的山河城。虽然距离看似不远，但并非临近官道，道路极不好走，很少有外人往来。

往北去弘武城需要穿过先前那座茂密的森林，里头除了狼群还有不少猛兽。往南去山河城则要翻过几座高高的山头，道路也很崎岖。村子里大概百来口人，俱都是些老弱妇孺，青壮大多都离了村子到城中去谋更好的生活和出路。

“青姐姐是从大城子过来的吗？”小翠眨着眼睛好奇道。

苏青珃此刻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野菜粥，换了一身小翠的干净粗布衣裳。她比小翠稍稍高些，这衣裳却是本来就做得宽松，倒没有多少不合适。只是原本土里土气的乡下衣服，穿在她身上却有几分闲适出尘的味道，丝毫未将她的气质减弱半分。

“嗯，算是从弘武城过来的。”苏青珃点头道。

“弘武城，是咱们南楚的国都啊，好厉害！”小翠鼓圆了眼睛道。她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东边十里外的王家镇，那镇子有两三千人，在她眼中已经算得上极大的地方了。

“这有什么厉不厉害的。”苏青珃噗嗤笑道，“我倒觉得这个小村子山明水秀，安静闲适，比弘武城的喧闹要更好三分。”尝了口野菜粥道：“弘武城里，可尝不到这么好吃的野菜粥。”

小翠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她似乎极少听到人家的夸奖。

“你这丫头，净知道怠慢客人。”一个布衣荆钗的中年妇人，端着碗煮鸡蛋风风火火的进来，正是小翠的娘亲张大娘。她的脸型比小翠稍稍圆润些，性子也很好客健谈。笑眯眯地对苏青珃道：“来来来，乡下人家没什么好招呼的，只有几个鸡蛋，姑娘凑合着吃些吧。”

“这，大娘太客气了！”苏青珃慌忙道：“我吃这些野菜粥就够的，鸡蛋留给小翠吧，她还在长身子的时候。”

“咱们家很少来客人，也只拿得出这点东西。姑娘要是推辞就是看不起咱们乡下人家了！”张大娘佯作不乐道。言语中却透露出乡间之人的热情和淳朴。

“那就，多谢大娘了！”苏青珃也不再扭捏推辞。

母女两看她接受，都乐呵呵的笑了起来，这笑脸倒是如出一辙。

而后，张大娘去外头忙活，将空间留给苏青珃和小翠二人。她们这小村子极偏僻，平日里也没几个外人来，更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小翠的容貌有缺，同村人尚且讥讽嘲笑，在外头那些大城大镇里更被人排斥不喜。现在难得有个人不嫌弃她，有同龄的姑娘愿意和她做朋友，自然格外珍惜欢喜。

“曲崀山上没有武林宗门吗？”苏青珃问道。她方才远远望去，就觉这山山势雄浑奇险，进可攻退可守，是一处开山立派的好地方。南楚武林宗派多如牛毛，这处宝地应该不可能没有门派驻扎才对。再加上，昨夜荆锋带着她一路往这个方向奔逃。虽然不知他最后的目标在哪里，但应当就在这曲崀山附近。

“怎么没有！”小翠夸张道：“这曲崀山可是一处风水宝地，从古至今里头的武林宗派就没断绝过。”说着她又苦着脸道：“可惜这曲崀山离弘武城和山河城太近，不允许哪家门派坐大。所以在此开山立派的都是些小门派。”

“以前最多的时候，曲崀山上有二十七个门派，数万弟子。”小翠似乎在回忆那时繁华的景象，“王家镇就是那时候兴起的，周边还有不少小村庄和集市。”

“那后来呢？”苏青珃眸光一闪道。

“后来，我也不太清楚。”小翠低着声音，神神秘秘道：“只有一回，偷偷听村里的老人说起。似乎几十年前曲崀山一带发生过什么大祸，山上的宗派都被人灭了满门，连山脚下的村镇都受了波及。然后曲崀山上几年都没有人烟，周遭的村落也一个个迁走。后来过了很久，又有四五个宗门在此扎根，却都人丁不旺。直到二十多年前，这四五个宗门好像被什么外来的高手统一了。”

“所以，曲崀山上现在应该还有一个宗门。”小翠带着几分不确定道。毕竟那是太过久远的事，最后这个宗门占领曲崀山的时候她也还没出生。只是上山的入口常年有人把手，偶尔也会看见有些神神秘秘的人往山中去，她才会这样猜测。

“山脚下，只有这一个村子了吗？”苏青珃道。

“嗯。”小翠点头道：“王家镇离官道不远，这些年仍旧繁华。咱们村子的人口却一年比一年少，大家都不愿留在这里了。年轻的都往外头闯，只有年老的还念着旧。”村长爷爷常常喝着闷酒，说等他百年之后，这个村子怕也不会留在这里了。

“你也不想留在这里吗？”苏青珃问。

“我没有不喜欢这里。”小翠摇了摇头，有些低落道：“他们骂我是丑八怪，连镇子上的那些人都嫌弃我，说我最好一辈子老死在山林里。除了这里，又有哪里可以去的。”

她平日里可以欢欢笑笑，对那些人的恶言恶语终究还是有些在意的。这块胎记连她自己都觉得渗人难看，何况是别人。也由此，生出几分自卑和对大城市的畏惧来。怕的，是那些异样的眼光，和伤人不见血的闲言恶语。

“小翠，你觉得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

小翠有些讷讷，不知道该说什么，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些。

“权势名利、亲情友情、责任梦想、自由逍遥……又或是，所爱之人一生一世的陪伴。”苏青珃叹道：“世间有千千万万种人，每个人心中的执念都不同，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也不同。对你来说，容貌是最重要的吗？比你自身的安危还重要，比你娘亲还重要？”

“啊！”小翠赶忙道：“当然比不得这些重要。”她本就是个活泼善良的姑娘，只是有时候也会因为外人的鄙夷自卑的钻入牛角尖。心中这样一对比，就觉得美丑容貌真的不值一提。

“这就对了！”苏青珃笑道：“普天之下，有多少人渴望健健康康平平安安而不得。你比很多人都幸运得多，更何况，在我看来，你一点都不丑!”

“哪有，青姐姐是安慰我。”小翠有些自卑的摸了摸左脸那块深红的胎记，低声道：“我知道自己是个丑丫头。”

“现在这样就真的丑了！”苏青珃看她的样子，拖着声音道。

小翠抬起头来，不解的望着她。

“你应该多笑的！”苏青珃语声温柔道：“自信和笑容可以让你变得更加美丽！”

小翠呆呆的望着她，像在思索。

“美丽的容颜总有一天会苍老，只有美丽的心，才是永恒。你能善待每一个人，对他们微笑，在他们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那么他们就会真心的感激和喜欢你，并不因为你的容貌。”苏青珃笑着对她鼓励道：“所以说，你应该多笑笑的。”

像是有些明白苏青珃话中的意思，感受到她的鼓励。小翠眼儿弯弯，嘴角向上微微一笑，对着苏青珃露出个笑脸来。笑脸淳朴明媚，有一股山野中不经世故的清新之气，连那深红的胎记也变得可爱起来。

苏青珃摸了摸她的脸，像是表扬般笑道：“你看，现在多漂亮！”

“就算做不了人们眼中娇嫩漂亮的花，也可以做一株坚忍不拔不畏风雨的小草。”

“会有人喜欢小草吗？”

“当然，小草也很可爱啊！而且，小草比花儿更坚强，无论在哪里都能快乐的生长。”苏青珃笑道：“所以，无论是山间小村庄也好，繁华的大城镇也好，没有什么好畏惧的。去你想去的地方，留在你想留的地方，不因为旁人的言语，只是因为你心中所想。只要记得，去尝试，去微笑，去相信，做一株不畏风雨坚强快乐的小草！”

“嗯！”小翠重重地点头，好像一直困扰的心结完全解开。连脸上的笑容也更增添几分灿烂。

苏青珃也为她高兴，眼神中带着些追忆，这个年纪的姑娘本就应该如此快乐，无忧无虑。

“我没有不喜欢这个小村庄，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到大城镇去看看。听说南楚的国土好大好大的，弘武城里有中原最高的城门，有漂亮的楼宇和穿梭如织的行人，还有各种各样新奇古怪的玩意儿。我还想去看看大河大江，有机会的话能坐一回船，看看咱们南楚的大好河山。”小翠语带憧憬道：“我想去看看，哪怕只是看看也好。”

在小翠看来，能去南楚都城看看，能坐一回大船，就是最大的念想了。南楚之外中原的其他地方，甚至北域南疆，对她来说都太过遥远，是现在只是乡下丫头的小翠想都不敢想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