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农门 133 休书

楚云昭几乎是低声吼出了这句话，他此刻很愤怒，愤怒苏半雪对程明轩的感情，愤怒苏半雪为了程明轩这样不爱惜自己，愤怒她自欺欺人，

“你给我清醒点！”他说道。

苏半雪眼中无神采，没有理会楚云昭的愤怒，只幽幽的说道，“我要去找他！”

楚云昭闻言更紧的抱着苏半雪，他沉默了一会儿，压下了心头的情绪，沉声道，“好，我带你去找他，我让你看清楚，他还有没有了！！”

楚云昭已经问清楚了那个老妪是在哪里找到苏半雪的，于是这会儿就抱着苏半雪出了门。

门口苏小蹲在门边守在门口，这些天他和阿昌和楚云昭都是换着照顾苏半雪的。

院子的木椅子上坐着阿昌。

这会儿，见两个人出来，苏小和阿昌都起身，

“姐姐。”

“半雪。”

楚云昭看着他们激动的神情，冷冷的说了句，“她要去找程明轩，我们都陪她一起去！”

虽说他答应了要带她去江边，可他也怕她胡来，虽说他必然不会让她做傻事，可多个人，就多一分劝说她的力量了，尤其是苏小，这个弟弟，是她最疼爱的，有他在，多少会有些用。

阿昌和苏小顿了顿，随后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他们自然是很快就明白了楚云昭的意思，因而是不会拒绝他的。

门口有许多小厮守着，其中程明轩的一行部下也都在。

楚云昭让他们在原地候着，他们也就没有跟来，因为他此刻答应她的要求，除了要让她看清楚，还要让她好好发泄，那么这些外人就不必跟来了。

楚云昭将苏半雪抱到了江边，他瞧着前方某处说道，“那边就是找到你的地方。”

那江边，砂石遍地。江浪打上来，那砂子便被沁湿，随着江浪滚到了江水里。

江风便是随着江浪吹到了岸上，将几个人的头发都吹的扬了起来。

苏半雪瞧着前方，眼神迷茫，闻言便在他怀中挣扎了一下。

楚云昭见此，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可在瞧见她终于有了些生气的眼神，终究是咬了咬牙，放她下了地。

苏半雪踩在地上。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却是不管自己是否会摔倒。就往前面奔去，

摇摇晃晃的往前边走了好几步，终究是再没有力气站着，腿一软便跪坐在了地上。

她瞧着前方空荡荡的江滩，怔怔的发呆，连风吹痛了眼睛，也不眨一下。

苏小是不能看见苏半雪难过的，姐姐这样伤心难过，他觉着比自己受了伤还要难受，他心里生生的疼着，好似瞧见了她的心痛一般，

他冲过去抱着苏半雪。“姐姐，我在的，你还有我的。”他说着就哭了起来，“姐姐，你别想不开。你想不开我怎么办，你想不开玉珩怎么办？”

苏半雪想过要随他而去，事实上她这会儿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可当‘玉珩’二字飘进了耳朵里，那已经疼到麻木了的心夹杂着母爱，将她的灵魂忽的从悬崖边上给拽了回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的告诉她，她不能死，玉珩还需要她，她不能死，死了玉珩就成了没爹没娘的孤儿，

而且，程明轩也不一定是死了，连尸体都没有瞧见，怎么能是死了？

“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苏小不愿，便仍旧抱着她，“不要不要。”他多怕自己一走，姐姐就会离他而去。

阿昌看了一眼楚云昭。

楚云昭略略沉吟，弯身将苏小拉拽到怀中，“让她待会儿！”

说着，然后瞧了一眼阿昌。

阿昌明了他的意思，于是一道拉着还在哭闹的苏小就一起往后边去了，但他们也是没有走远的，就距离苏半雪一两丈远，

苏半雪这会儿是没有力气走的快走的远的，这距离不打扰她，还能看好了她，所以虽说他们还是不放心，却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由着她了。

苏半雪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他们就在后边瞧着苏半雪，亦是在原地不动的守着她，苏小见苏半雪这会儿没有了动静，似乎不会去跳江，才安静着也守着她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忽的苏半雪似乎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几个人忙起身，走过去，把她的身子翻过来一瞧，她的唇色有些白，像是着凉了，不过还有气，许是吹了江风受凉才晕倒的，不过这会儿正是身子最脆弱的时候，精神又受了这样大的打击，在加上江风一吹，晕倒是正常的事情，

于是，楚云昭将苏半雪给抱起来，又往那老妪的家中走去。

回到老妪家中没一会儿，苏半雪就开始发烧，之后的几天，一直是醒了昏，昏了醒，

楚云昭把整个江南最好的大夫都给找来了，把家中的丫鬟仆从也都叫来，让她们每天都按照大夫的吩咐随时做好了吃的，等她醒来就可以直接吃。

这些仆从对苏半雪的身份很是纳闷，但楚云昭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因而只能老老实实的照做。

做好了药膳，炖好汤药，每次苏半雪一醒来，楚云昭就会第一时间喂给她吃。

如此，苏半雪身子恢复的也快，就是那意识仍旧迷蒙。

这天，苏半雪再次醒来，此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是暖呼呼的，且有了力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楚云昭瞧见她醒来，便忙过来将她抱在了怀里，“半雪，要吃什么？或者是要喝什么？”

这个男人，一向都是光彩照人，风华绝代，可这会儿比之以往是憔悴了不止一星半天，苏半雪虽说每日都昏昏沉沉，但不是没有记忆的，知道每天都是他在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硬生生的将自己从鬼门关里给拉了回来，

“云昭，谢谢你。”她很感激。亦头一次将这个男人的点点滴滴记在了心里。

楚云昭闻言心中一暖，她不是第一次跟自己说谢谢了，可这声谢谢，他却听得出来与以前的不同，

“你好好的，我就好。”他淡淡一笑，“不必跟我说谢谢。”

话音落下，苏半雪便没有再说话，思绪又飘忽了起来，这几天她昏睡间。脑子里都在想程明轩。这会儿仍然如此。

楚云昭见她不说话。却也没有再晕过去，知道这些天的照顾是起了作用了，她的身子已经明显的好转了，

“什么时候回去安县？”他问道。

苏半雪眼神顿了顿。沉默了一刻，“随便。”她不想离开，想守在这里，却也知道再守下去也没有结果，玉珩在家中虽说有程娘她们照顾，可她终究是不放心的，因而心中犹豫，嘴上就说了随便。

“我一会儿命人去打点打点，明儿我就送你回去。”他说道。

苏半雪闻言。心中又是一热，倍加感激，可是，楚云昭为她做的够多了，已经是到了她还不起的地步了。因而她不能够再多接受他的好意，

“云昭你回去吧。”她拒绝道，“你也该成亲了，莫要耽误你的终生大事才好。”

连连出事，苏半雪在这边又昏睡了这么长时间，她根本就不知道距离她从牛村出来，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了。

楚云昭和程明轩取救她出事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成了亲，只不过是念着苏半雪，担忧她，一直在找她，

只是迎亲的时候，他匆匆回去了楚府，将新娘子影回了家中拜过堂就又出来寻她了，

“这事你就别担心了，我已经成亲过了，你在这边已经昏睡了接近一个月了。”他说道，“你现在身子弱，还是我送你回去的好。”

苏半雪闻言，微微吃惊，想不到她这一行几经劫难，连楚云昭的亲事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天意弄人，这一世的十五岁她仍旧没有躲过劫数，却是被程明轩替她受了，她活着，他却死了，她再次想起这件事，心中竟再次有了怨恨，已经冷淡如冰的心，再一次热了起来，那是被愤恨以及怨恨的火给燃起来的，

“不用了，之后我会再来江南！”她想回去将玉珩给安顿好，然后来江南，这件事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必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谁害的她，这一世，她必定不会让那些害她的人好过。

楚云昭有些意外，但很快就知道，她怕是为了程明轩的事情了，

“让我送你，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他这时候无论如何，不看着她安全到安县，他都不会放心，

“送你回去，等你打点好，我们再一起回江南！”

程明轩不在了，苏半雪就觉得自己是无依无靠了，这段时间以及此刻，楚云昭对她的好，阿昌和苏小的惦念以及照顾，都让她心里重拾了那么一丝丝的温暖，

也好，就让他陪伴吧，如今那些害她的人她还不知道是谁，她清楚的记得当初在从牛村回安县的路上，那些人是早就等好了的，在那处等着她落网，那必然是冲着她去的，

这会儿她没死，那些人若是知道了，怕是还会对她下手，她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得手，她要留着这条命，给程明轩报仇，

所以，有楚云昭陪着也好，阿昌不会武功，而苏小虽说会武功，他们自己回牛村还是不妥，楚云昭毕竟有实力，也有能力保护他们，因而她便不打算再推辞，

“好！”她答应了。

楚云昭见她松口，嘴角便露出了笑意，“好，稍后我就去准备。”

苏半雪点头。

楚云昭在又和她说了会儿话，发现她的精神也恢复了大半，这才放心的去准备。

第二天，苏半雪一行人，就感谢了那救她的老妪，便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楚云昭还要抱着她，好似一离开他的怀抱，她便会没有了似得。

苏半雪如今好了，自然是不会与他这样亲近了，于是就拒绝，上车下车的时候，也是让弟弟苏小给扶着，

苏小自然是小心的照顾苏半雪了，事实上这些天他都是想照顾的。可见到楚云昭那样，他也就只能在一旁默默守着了，不过，他对楚云昭也似看待亲哥哥一般，知道他待苏半雪是极好的，因而便也是放心的。

苏半雪白天是和几个人一起坐马车，晚上则是和其他人分开，她和楚云昭安排给她的丫鬟一起在这辆马车里睡的。

不过，自从程明轩不在了以后，苏半雪几乎是每晚都会做噩梦。每晚都是哭到醒。因而苏小每天都会半夜里来到马车上陪着她了。

阿昌和楚云昭最开始的时候也会来，可苏半雪强烈要求不要他们，他们便也不会来了，苏小不同。因为苏小是她的弟弟，她不会怕与他之间发生什么，因而才没有将他一并拒绝了。

晚上，苏半雪睡着，再一次梦见了那晚和程明轩一起跳江的情景，之后就是在不同的场景梦到他，在牛村，在安县，在一品香。在程宅，在将军府…

都是与他一起的地方，可每一次都是她快要抓住他的时候，他便消失了，眼泪将她从梦中叫醒。

“明轩…”多少天了，她仍旧无法适应程明轩不在了的这事实，呼唤着他的名字坐了起来。

马车停下，苏小从外头默默的钻进了马车，让丫环出去了。

苏半雪恍若未见，只抱着膝盖在角落里，将头埋在了自己的怀中。

苏小，默默的到苏半雪的身边，坐在她身边，“姐姐，我在的。”

每天，苏小都会来说上这样一句话，让苏半雪脆弱的心，得到了一丝丝的支撑力，

良久，苏半雪再一次睡着了，这段日子，虽然她是时常睡觉，可睡的并不好，可以说比没有睡还要累，每次安静一会儿，她就能睡着，但没有多久，就又从梦中醒来。

苏小不知怎的，这一个月他都能感觉到自己长大了不少，他瞧着苏半雪，除了那句我在，便不会再说其他安慰的话，他知道，说再多都没有用，只要告诉他最爱的姐姐，他一直会陪在她的身边，就够了，

他默默的叹了口气，瞧着那个往日坚强的苏半雪，那个为了他挡风遮雨，无时无刻都疼爱她的姐姐，脆弱到了这样，他忽的胸中涌起了一股男子气概，一股要保护姐姐，要为姐姐撑起一个可以呼吸的安全港湾的气概，

他心中涌动，悄悄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用自己小小的怀抱，将苏半雪给抱着了，

“姐姐，我在的。”他再次默念了一句。

约莫半个月，苏半雪一行人才回到了安县，她哪里也没有去，直接就先回到程府，要见她的玉珩，可是当看到程府紧闭的大门，她愣怔了，程府一向有人，一般来说是不会大门紧闭，这样子的情况，必然是家中无人了。

很快，苏半雪便又回过神来，她怀着家中可能有人的心思上前去敲门，良久，无人应。

苏小陪在她身边，“姐姐，家中没人啊，我们回牛村，回一品香看看吧先！”

阿昌和楚云昭在她后边，闻言便走上前来，“既然没人，那我们就听小宝的吧。”

苏半雪皱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了出来，要知道程府如今非彼往日，不可能回去程宅和牛村，因而很可能他们是搬离了安县，否则这么大一家子人，能去哪里？

“好。”她点点头说道。

于是，一行人又去到了以前的程宅小四合院，依旧是无人，

苏半雪这才觉得她所想怕是真的了，因而就带着一行人回了一品香，即便程娘没有给她留话，那一品香必然是会知道些什么的，安县又不大，两条街又近，加之一品香众人待苏半雪那是上心的，若是有什么，必然会告诉她。

一品香生意火爆，可众人虽说仍旧是认真做事，可眉宇间却有着隐隐的担忧。

小冬子他们几个伙计，因为事情多，倒也没有太明显，文掌柜在柜台那边，就有些愁绪了。

苏半雪进来，瞧见他们的表情，心里就沉了下去，“文掌柜！”

她唤了一句，文掌柜和小冬子就瞧了过来，原本还算镇静的脸色，这会儿除了有些激动以外。竟还有不忍，

不忍！！

苏半雪几乎是断定了他们脸上有不忍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文掌柜站在原地是没有动的，小冬子拿着的菜盘子在看到苏半雪的时候，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差点儿溅在了一旁的客人身上，他忙弯下身去捡盘子，亦慌忙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阿昌进来瞧见这慌忙的场景。忙往后边走。赶着到后边去帮忙。这到了一品香就好似到了家里，有天大的事情，心里也是安的，于是他便没有问什么就去帮忙了。若是有事再出来就是。

楚云昭牵着苏小进来，苏半雪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柜台跟前，见文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亦感受到了透明之间异样的气氛，便拉着苏小在一旁的空座上坐着了。

文掌柜瞧着苏半雪，关切的问道，“半雪，你没事吧？”

苏半雪摇头，随后。开门见山的问道，“文掌柜，可知道程府的人去了哪里？”

文掌柜闻言，顿了顿，随后皱起了眉头。默默叹了口气，“罢了，原本是打算，若你安然回来，瞒你的，可这事你终究是要知道的。”

他说着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到了苏半雪跟前，“他们走了！”

苏半雪瞧着那封信，信封上的‘休书’二字，心头猛然大震，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

随后，定了定心神，将休书给拆开来，这封信是程娘写的，程娘怪罪她害死了程明轩，因而将她这个儿媳妇给做主休了，信中的笔墨并不多，几句话机会明了，可那里面蕴含的怨恨她却感觉的清清楚楚。

苏半雪一面看着，文掌柜一面在一旁说着这段时间程府发生的事情，

“大将军命程明轩去找你的时间是半个月，可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月，然而，这段时间，边关忽的敌军来袭，虽说没有将城池攻破，却也损失了不少，

圣上大怒，派人下来彻查，发现程明轩擅离职守，便要定罪，程娘为了程家，便去找了程国公，程国公便做主，给程明哲以及不在了的程明轩，各自娶了一房，都是显赫的身份，且让程明哲代替了程明轩的位置去当兵，再加之大将军求情，程娘他们才得以保住了性命，然而程娘也就跟着程国公一起回了程府。”

苏半雪听的，心里愤怒且内疚，因为愤怒而内疚，又因为内疚而愤怒，都是她才会将这件事闹成了这样，不过就这样把她休了，她也是接受不了的，而且还把她的儿子玉珩也给带走了，这让她如何是好。

文掌柜瞧着苏半雪知道了事情之后，更加煞白的脸，安慰道，“半雪，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可这件事你还是想开些吧。”

苏半雪没有说话，手握的紧紧的，恨不能将那封休书给撕烂了。

苏半雪沉默了一会儿，便转身往一品香外头走，“谢谢文掌柜告诉我这些了，让阿昌哥好好歇息一段时间吧，不要担心我了。”

话音落下，苏半雪就出了一品香的门。

这会儿，苏小和楚云昭也在刚才苏半雪转身便跟着她一起出去了。

阿昌听到了文掌柜转告的话，便没有跟去，如今苏半雪回来就是为了玉珩，她不会想不开就好，这件事已经不是他能管的了，那么他就依她言不去。

苏半雪连歇息都没有，就往北方程国公府去了，程明轩的部下，她便让他们回去了军营。

程国公府，虽说如今是世袭的爵位，但这府邸依旧是沿用的先祖留下来的府邸。

和其他国公府，公爵府差不多了。

门头约莫有两丈宽，围墙高耸而笔挺，将整个程国公府都衬得庄严极了，亦安全极了。

门口两座大石狮子镇守，门两边，六个家丁三三而站，站在门口守卫。

苏半雪乘着马车，径直来到这程府大门前，楚云昭和苏小乘坐另一辆在她后边，一旁二十余家丁以及打手跟随，这都是楚云昭带来保护他们安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