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回响者 第十一章 血与蜜糖（下）

亚达罗尼来回翻看着从“伏冰”手里接过的契丹里斯环玦，口中高速吟诵着晦涩难懂的上古炎火帝国语。

很快，在上下嘴唇发疯似的碰撞之下，无数的火星从他的七窍涌出，一股股夹杂着细小雷电的乍亮光辉在狭小的宿舍内拼命闪烁。

好在，这会儿逗留在“居住走廊”的格斗比赛参与者并不多，且多数已十分疲惫、呼噜连天，就算造物主向星球砸下重拳，引得天崩地裂、火山迸发、海水呼啸也很难苏醒。

更不用说这点转瞬即逝的“蛛网形闪电”了。

紧接着，他抄起一旁的刀片，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伤口放在契丹里斯环玦之上。

血液并未按照人类已知的科学规律垂直滴落在冰冷的宝石之间，反而在莫名的力量之下被打散，变成了一摊迅速铺开，夹杂着浓郁水汽和腥味的巨大捕鱼网。

细微的咔嚓声从契丹里斯环玦中传出，一阵迷彩般的幻觉之光闪过，捕鱼网顷刻间土崩瓦解，血雾褪去了一切色泽，散落在下，就好像有人拿着喷壶在浇灌花朵，除了地上残留的清水冲洗痕迹外，并没有留下任何诡异的东西。

“我似乎很早之前见过这件……玉石。”亚达罗尼指着已戴上手腕的契丹里斯环玦，心事凝重道：

“它和我的能量产生了共鸣，所以我刚吟诵了一段赞美‘龙族元首’的‘炎词’，与祂散落在克鲁斯德东部的某一魂灵短暂取得了联系。

“‘龙族元首’向我传递了‘留住此物’的信息，这才让我得以使用龙族专属的‘血霁’，通过‘元首’陛下的许可，我已与它建立了牢不可破的联系。”

“契约吗？”“伏冰”望着亚达罗尼的表情，困惑道：

“如果你已成为了这枚契丹里斯环玦的主人，那你应该高兴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倘若你能成功使用它内部蕴藏的无尽魔源力，得到与神明思维的共鸣，达到‘顿悟’或者‘清明’的状态，应该距离恢复龙族身躯不远了。”

“或许没有这么简单。”亚达罗尼伸出右臂，只见契丹里斯环玦在他的魔源力影响下浮于手臂间，向他的胳膊释放一圈一圈逐渐扩散的赤红涟漪，却并没有与之肌肤接触。

亚达罗尼顺势紧绷起右臂的每一块肌肉，在“玦”状态能量的扩散下，他将袖子拉至肩膀，一股股如鸟类动物羽毛般的金色之物如拼图般覆盖于裸露的皮肤之上。

紧跟着，金色消弭，赤红回归，一枚枚象征着力量、强壮、古老与“邪恶”的蜥蜴般的鳞片长出，夹杂着如同象形文字般的奇异黑色斑点，短暂地让人想起了那些曾经统治大陆的伟大生物。

“这就是……龙族的力量吗？真是壮观，真是让人感到……血脉偾张。”莱特竟忍不住脱口而出地赞美道。

即便在上个世界，穿越而来之前，他对无论东方还是西方的龙族形象了然于胸，甚至为了钻研几段离奇的龙族传说而埋头于晦涩难懂的稀有古籍之中。

在苏醒于苏格拉城市之前，他甚至买到了一副号称能够在罕见天文奇观时，能看到罕见巨龙投影的金属护目镜。只是可惜，还没来得及领略护目镜的奇特之处，他就稀里糊涂地来到了这片被死亡与罪孽裹挟的大陆之中。

“这是不完全的力量，我现在能够确定……我与这枚契丹里斯环玦有过接触，它的内部残留了不足千分之一的我的龙族力量，但它的原始主人并不是我。”亚达罗尼偏厚重的声音打断了莱特的思绪。

抬头看去，金色与赤红的光辉恰巧消失于亚达罗尼的手臂，随着光芒褪去，红色的鳞片瞬间消失，刚才萦绕于房间内如太阳般的温暖气息一并荡然无存。

“现在，你就是它的主人了啊。”“伏冰”十分费解道：

“从‘乔伊格勒-S-301’号文件的描述来看，MB-221：契丹里斯环玦，并没有任何限制使用者身份的记录，只要是龙族后裔，哪怕只有16分之一的龙族血脉，都能依靠它短暂使用龙族的火焰、吐息、飞翔，甚至数分钟的飞翔能力。

“只是，根据联邦委员会那帮科学家推算，MB-221的确有接近400年未曾被人使用过了。”

“力量或许并不会受影响，只是，炎火帝国人普遍相信，带有魔源力的物件被同一人使用多次后会产生‘灵’这种物质，它或许是一种使用习惯，或许是使用者的思维、记忆，或许是一种行为方式。”亚达罗尼解释道：

“我现在并不清楚它的前任使用者是谁，也不清楚它的‘特殊作用’。所以，短期内我会佩戴着它，尝试与之磨合，但并不会将它用于任何战斗之中。要知道，在战斗中，受到他人思维或习惯的干扰，哪怕是一瞬间，都是相当危险的。”

“这点倒是无所谓，我们可以按照刚才的计划，先去‘歌奏者’那里了解情况，再让你……呃，慢慢开发它的用途。”“伏冰”耸了耸肩，说道：

“毕竟，西边的局势暂时还能维持一到两个月，换而言之，诺瓦亚斯克想要发生混乱，至少也得两个月之后了。听说，就在前天，联邦第一军团才在新风镇到北马莫乌斯河之间击退了一波‘无心人’浪潮，取得了‘大捷’。

“这可是一场足够振奋人心的难得胜利，毕竟，自格纳季防线崩溃后，联邦高层接到的战报除了溃败，还是溃败。在混乱局面下，信心要比黄金还要值钱。”

“这么说，我的时间，比我预想的还要宽裕喽？”亚达罗尼笑道。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传来，房间内的三人心中一惊，在亚达罗尼的手势示意下，“伏冰”和莱特不再出声，坐到了钢丝床上。

三人清楚，现在，房间“灯火通明”，想要伪装无人是不可能的，于是亚达罗尼故作轻松地走到门口，用尽可能平常的声音问道：

“谁啊？啥事？”

“亚达罗尼选手，我是‘阿瑞斯之穹’的工作人员，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了。是这样的，下一场比赛临时改到了后天上午，我来给你送对战表和时间安排的。”门口传来熟悉的少年声音。

“哦，好吧。”亚达罗尼将门打开，用身体挡住了那名身着标准西方制服的少年工作人员的视线，使其无法观察到任何房间内的情况。

毕竟，“伏冰”是失落者，莱特是“邪神”，要是“阿瑞斯之穹”的人看到自己和这么两位奇怪人物在一起，恐怕会上报城市委员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这样的。”少年工作人员把一张偏黄的文件递给了亚达罗尼，在残留的墨香味道下，少年工作人员补充道：

“你今天的对手‘毅狼’列夫不会参加下一场比赛了，他认为今天的规则平局对他来说是‘对战士的羞辱’，任何出入于生死之间的【战士】都不会容忍这样的怜悯。况且，这是他在诺瓦亚斯克的最后一场比赛了，明天他就会启程离开城市，前往乃布斯克。”

“是这样啊。”亚达罗尼微微点头，表示对这位对手人品的认可，“我祝福他平安。”

眼见这位少年工作人员离开，亚达罗尼准备关门走回房间时，突然，一把布满老茧的宽大手掌抓住了他的左腕。

亚达罗尼抬头看去，是两位身着黑色风衣，宽大绅士帽几乎把脸部完全遮挡的男人。

还没等亚达罗尼询问，两人竟径直闯入房间，拿出了手中的皮革材质的方形证件，扔给了他。

“我是诺瓦亚斯克城市委员会副行政长官，现任城市第一军团参谋，同时兼任‘城市安全委员会’负责人，我名阿纳托利·亚历山大·鲁里克亚。旁边这位是我的副手，他也是失落者，你们叫他尤里即可。”阿纳托利边说，边向房间内部走去。

哒哒哒的皮靴声音并未持续多久，便停在了莱特和“伏冰”面前。

阿纳托利伸手将绅士帽微微抬起，露出了那张白净底子，但布满伤口、腐创的如蛇皮，或者建筑物龟裂外墙般的丑陋面容。

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通过棕色的眸子，以克鲁斯德人独有的气势，将目光锁定在了“伏冰”身上。

接着，他那布满裂纹的嘴角拼命上扬，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纯白牙齿，带着怪异的微笑，用他那只公鸭嗓，出声道：

“‘伏冰’队长，在冰临城的裁决没有被推翻前，你应该在瑟讷尔或是圣伊凡监狱才对，你是怎么敢出现在城市重要人物齐聚的‘阿瑞斯之穹’呢？”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伏冰”毫不客气，直接起身，与阿纳托利对视道。

“很好，这才是我们失落者。”阿纳托利嘲讽似的鼓了鼓掌，接着，他竟单手掐住“伏冰”的脖子，将“伏冰”拉到眼前，用半是嘲讽，半是诱惑的语调道：

“你知道的，沙涅娃需要找到‘摇光’和‘石柱’，所以才与我们‘奥德赛之矛’展开了合作。但我认为，‘秩序会’明显对‘演变台’的研究更为深入。生存与死亡，是我们失落者应该永恒思考的话题，经历过一次死亡的‘怪物’才更容易珍惜生命，不是吗？”

“你的……目的……是……什么？”“伏冰”挣扎地问道。

“那就要看你，‘秩序会’的‘执掌者’‘伏冰’，究竟想要选择‘血液’，还是‘蜜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