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万里上 第721章 主峰

李川知道他该怎么做。

他已经模拟过九十三次了，算上第一回进神侠庙那次，就是九十四次。

借螽山的力量，然后用蝶灵去控制，拉起主峰后，再在壶音中一点一点的修补，直到最后一个结构被填上。

他确信那是行之有效的。

他收好了丹炉，铁锅，缓慢地站起身来。肚子中有股充实的感觉。人果然还是要吃点热的，真正的食物。

他一步一挪地向断壁下方移动，下方有一个相对稳定平坦区域，应该是过去一个冰斗湖的底部。这是他昨天上来的时候发现的，幻境中并没有。

他走了下去。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

此处的太阳，和凡间的太阳，是否是一个？

管他呢，他得在正午之前，把山峰拉起来。这边离天太近，晒的眼睛会看不清。等拉起来后，就好找阴头，慢慢补裂缝。

他已经走到了下方的平台。他抬起头来，断裂主峰的基座，便悬在上方，横穿过悬谷。

云积了起来。

悬谷边缘，有一个很亮的地方。最初他忽略了，下意识，或者故意的。他将要把手贴在山壁上的时候，他心一跳，垂下手，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

在幻境，他可以无数次重来，但在这里，这数万年中无人踏足的真实的螽山上，他只有一次机会，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完成修补螽山的目标，他急了，急迫和严酷的风雪，让他逃避于内心的计划中，而不是外界的真实。

判断力在下降。

李川转过头，向悬谷边缘看去，然后走过去。又是一个零件，之前没有找到过的。曲面，有尖锐的棱角。掌心红色的液体，染红了半透明的零件。是他的血。手掌的皮肤被零件划开了。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把零件收进玉匣后，他开始观察手上的伤口。很小的伤口，也不深，不知怎么会流那么多血。

似乎已经愈合了，李川不放心，涂了一层药膏。

一半的天空阴了，可能会下雨，得赶紧开始干了。李川再次将手贴在了山壁上，身体，心跳逐渐与山体融在了一起，然后……然后他又一次垂下手来。他感到不安。他再次打量起身周的环境来，后退了几步，咳了几声，吐出粉红色的口水后，他发了一会儿呆。

他拿出蝶灵，然后擦响了壶音。

壶音阵阵中，他平静了下来，并抽离了出来。他原本是打算，到了更危急的时候，再进入这个状态之中，这个状态之中的他，全知而全能。但脱离之后，却会变得虚弱与不堪一击。

但此时，他必须做出对的判断。

也许吧。

漠然中，他的意识，顺着层层的壶音，观察着整座螽山，壶音的涟漪，笼罩在整个主峰及其周围的区域。他看到那些散落各处的零件。壶音将它们送到他的身边。

阻碍他的力量，消失了。

他没有去借力，而是驱使蝶灵，展开圆月。圆月的光将他整个人笼在了其中，带着他往上飘，一直飘到了主峰的基座上，他蹲下身，将手掌压在了冰层上。圆月的光，涌动在整个基座上。再次的寄生，还有生。

他在螽山中扎根，向上生长。

地底的深处传来低沉的脉动，冰层上浮现出细密的晶纹。

岩石向上交错堆迭，逐渐勾勒出一副骨架。

石笋从冰川中刺出，迅速膨胀，向上攀升。

在它们周围，一簇簇小晶锥从裂缝中冒出，排列成紧密的阵列，盘旋而上。

一座新峰的轮廓，渐渐在眼前显现。

此时，乌云终于遮蔽了太阳，天色骤然暗淡。

站于山峰之上，圆月之中的李川的身上，似乎也覆盖着一层阴影。

要下雨了。

他察觉到他的半边的身体，失去了知觉。有一股诡异的力量，在他的身体中。阻止着他，犹如之前阻止着他修复山脉。

暂时无法处理，只能降低影响……不对，他可以驱使那股力量。

因为它是异鬼留下来的力量吗？

李川持续地扣响着壶音。

雨落了下来。

雨滴触及山体，瞬间凝结成厚厚的冰壳。

石笋和晶体的表面迅速被冰层覆盖，上升与融合的趋势停滞了。

雨越来越大，直至倾盆而下。

四周一片漆黑。

高速坠落的雨滴轰击着新生的石笋，那些尚未完全凝实的部分，在雨水的冲击下磨损，崩裂。

还有更多的雨水在四周的冰壁脊刃上汇成急流，倾泻而下，试图冲垮在正在生出的山峰。

还有办法。

借助那股力量。

温婉柔顺的壶音从风声雨声中透了出来。

散落的，还有他收在玉匣中的零件，全都浮起了，环绕在圆月之中。

他的掌心又开始流血了。

血线牵引着那些零件开始拼合，最终形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由十二个截面和铰链构成的法宝。

法宝在圆月中旋转。

点与横快速的连接，石笋的表面冒出了丝丝的诡异的雾气。

诡异的力量渗透，凝结，逐渐形成了一个环流。

圆月浮动的光中，环流撕开了暴风雨，撕出了一个短暂的隔绝风雨的静寂的圆形区域来。

震耳欲聋的风雨轰鸣着环壁。

李川借山之力。

沉冷、钝重的力量从山体中涌出，在壶音的牵引下，不断向上。

主峰再次开始生长。

李川果断扔出菩提珠。

十二颗珠子的牵引下，岩石精准地堆迭，排列，嵌合、生长。

当最后一丝块石头归位的时候，地脉与山体中磅礴的力量推着新生主峰，顽强地刺向云层。

成了！

来不及看一眼，圆月便收拢了，李川从山峰上滚落而下，一直跌落到了峰底。雨水泼在他的身上，冻成一层层浑浊的冰层。

一夜又一夜的过去了。

李川再睁开眼的时候，太阳在天空正中，灼热地燃烧着。

还活着，真好啊。

他逐渐感知到他的手，脚，躯干。这斗篷真靠谱，这样都没有失温。但那半边的身体，还是没有知觉。

他试着坐起来，试了好几回，然后挪到了阴影处，靠着山壁，把身上的冰雪，碎石，泥沙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