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龙以左 217.他来了（4.2k）

天央，道源海。

诸圣被惊醒，发现了闯入者。

但在看清了闯入者究竟是谁后顿时噤若寒蝉，那是一个骑着红豹的女子，气息萎靡，浑身裹着淡灰色道韵，如一团烟雾从天央域外一路直冲入道源海。

无数律法在此地纠缠不清，汇聚成海，山鬼切开那些杂乱的律法，朝着道源海深处奔去。

因为过去与九州打响的寰宇战争，道源海的律圣数量十分稀少，比起曾经最辉煌的时刻是十不存一，但活下来的都是佼佼者，他们各自从自己的律法中苏醒，看见山鬼到来恭敬叩拜。

此刻道源海深处悬浮的一座黑白道观，阴阳鱼游弋而出，化作一对男女，他们对山鬼低头拱手，询问道：“神巫大人前来所为何事？”

“阴阳律法。”山鬼看一眼便知晓了二人的身份，这一男一女以一种特殊的共生状态维持着阴阳律法的平衡。

阴阳律法的阴阳气环绕，笼罩道源海深处的一整片海域，律法力量强度惊人，凝实得近乎与一些至尊接近。能有这种实力，除开原始宇宙本身升华的因素之外，恐怕便是这二人无比契合阴阳律法，数遍多元也难以寻到这样的归源律道。

若是放在从前，山鬼会多言几句，说不定这二人将来有机会凝聚阴阳尊位，成就至尊。但此刻时间紧迫，容不得山鬼分心。

九州的八仙祂有过听闻，为西王母亲自下令封存，不允参战，如今看来果然全是古怪，其生命层次似乎已经不属于寂照路，他们的道法能与太虚之仙共鸣，呼唤来的现身的两尊金仙地位崇高，难以匹敌，伤到了祂。

在太虚历战，山鬼的状态本就堪忧，如今受创，情况更是岌岌可危。

祂迫切的需要养分来养伤，所幸这是原始宇宙，足够提供令至尊回复元气的能量，若是原始宇宙还未成型，哪怕将一个宇宙的能量全部抽干都无法令祂的状态好上一分。

山鬼招手，一枚道韵凝聚的令牌落入阴阳归源手中，祂下令道：“持此令牌可活化天央所有祭坛，同时激活太一曾经留下的造物，在我从道源海出来之前，封锁天央，任何生灵不得进出！”

话音落下，那头红豹便载着山鬼消失在道观前，遁入道源海更深处，阴阳归源都无法再感知到。

衡握住这枚令牌若有所思。

小满看着山鬼消失的幽深海水，开口道：“恐怕有大敌要来啊。”

“神巫大人的状态很差，我嗅到了祂道韵中破败的味道，恐怕是被人创伤了，急需修养。”衡低头打量这枚山鬼令，淡灰色的道韵不断弥漫，这是王座生灵强大非凡的象征。

“这个宇宙早已经与黑雾隔绝，谁能伤到神巫大人？”小满在海水里踱步。

衡沉吟片刻，“九州的龙君？”

小满摇头说道：“哥哥你糊涂了，九州的那位龙君惹上了大麻烦，司命时律，烛九阴，原始宇宙中的所有至尊都被那位祭出，就是为了对付他。现在九州的几个怪物全都在迷雾里的战场，对上那位，很难说能活着出来啊。”

衡松了口气，他在太虚见到开辟黎明的生灵，金色道韵宛若大日浩浩荡荡，洗涤太虚三十三天杀了云中灵皇，这可怕的印象很难被磨灭，而令山鬼受伤，在衡看来只有黎仙能做到。

衡说道：“也是，他现在不是黎仙了，只是一个回归龙躯的真一。”

小满噘嘴道：“哥哥，你又糊涂了，那一天太行龙君篡夺了五行律法，将其拧合成了全新的五行归源，造成的动荡宇宙万界都知晓，你当时还和说大荒的蛮子们要吃苦头了，他们手中还捏着完整的木行归源，到时候这位龙君没道理不去取回来。”

“哥哥，你很慌张，是想到了从天的下场么？”

衡听罢苦笑道：“九州的圣王杀从天的原因不过是因为那酒葫芦，但实际是从天在九州战场杀了熙华龙君，圣王是为了从前流下的血来讨债。但我们那时苦于一体双魂的问题无力迈入九州战场，手中不曾沾染九州子民的性命，想来……”

小满打断道：“想来什么？哥哥，你认为那头龙会因为我们没有上战场就放过我们？天央与大荒分割九州，那头龙只是刚回来便撞上了黑雾中的那位，不然这原始宇宙将是他铸造尊位最好的道场！是这整个宇宙！哥哥，他不会允许天央与大荒在他眼中存在的。”

“我们也许该祈祷九州的怪物别从雾中回来？”衡说道。

“我一直在祈祷，直至今日，他们若是归来，这个宇宙只会存在一个天圆地方！”小满盯着衡的眼睛，阴阳鱼在目中跳动，兄妹两心神相通，彼此明白了该如何做。

他们从未抱有侥幸，他们只在乎彼此。

在那句想来之后，衡是说他们有机会能逃走，逃出原始宇宙，到别的宇宙去隐姓埋名。

道源海内，随着山鬼道韵的平息，律圣们开始朝阴阳道观的位置靠拢，他们暂且不知发生了何事。

衡收起山鬼令，回到道观中，小满跟在身后。

推开道观门，衡皱眉，伸出手将小满护在身后，前方，在刻着巨大阴阳鱼的场地中央站着一个一身破烂衣裳的男人。

“哟！”男人回头热切地打招呼，露出那张贱兮兮的脸，“衡还有小满，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成天。

“你居然还活着？”衡说道。

“什么话，你老哥我当然活得好好的啦！哎呦喂，倒是你，怎么把道观搬到道源海底下来，让我一顿好找。”成天大大咧咧地坐在阴阳鱼上，话是这么说，但成天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说自己好好的多少有些没有信服力。

“找我们做什么？”

“喂喂喂，你怎么一脸提防，老哥我不会害你们的啦，你们可是我仅剩的兄弟姐妹啊！以前的九天就你们能说话了，他们都死翘翘哩。”

小满冷不丁开口说道：“狐狸精还在九州活的好好的。”

“那是叛徒！必须出重拳！”成天义愤填膺。

“说吧，你无利不起早，究竟来做什么……”衡顿了顿，“还有，你是跟着山鬼来道源海的吧？”

“山鬼老姐人美心善，载我一程。”成天搓手笑道。

“不，山鬼不知道自己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你。”衡低声说。

成天挑眉，“何以见得？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真一，山鬼老姐可是二步至尊，我何德何能瞒过祂老人家的法眼？”

衡不动声色地握住山鬼令，说道：“神巫交予我一枚道韵令牌，我问过了，祂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

成天面色一变，下一刻，那枚山鬼令出现在他手中，打量片刻后他释然地笑道：“得，被你骗了，这枚道源令牌只怕根本无法沟通山鬼，甚至其中的道韵都无法被山鬼共鸣了。”

衡踏前一步，阴阳律法的力量释放，他沉声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成天将山鬼令随手扔到一边，施法给其下了个封印术，令山鬼令中封存的道韵无法流动。做完这些，他拍拍手说道：“让你们活命，让天央活命。”

衡更加警惕，黑白二气奔涌。

成天见状耸肩道：“天央是个很好的地方不是么？”

“但是那头龙要毁了它，我们拦不住，连保护自己都是奢望。”

“别说的可怜兮兮的，风水轮流转罢了。”成天摆手，“我在和你们谈利益交往，没谈感情，要保下天央也不是卖可怜能行的，只有用足够的利益去说动那头龙才行，放弃毁掉咱们这个天央而已，对他来说是大人有大量啦，毕竟在他眼中，真正的敌人是黑雾里那群东西。”

“什么利益能说动他？”衡摇头，认为这不可能。

“一个指向归一之路的利益，如何呢？”成天说道，“原始宇宙是完全封闭的，哪怕是终极都难以影响其稳定性，太行龙君若是要归一，则必须前往其他宇宙，哪怕他有办法能离开原始宇宙，可途中在宇宙外的黑雾更是危险，我可以提供给他一个完美的且没有任何风险的归一之路。”

衡的面色变了，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你可清楚，若是太行龙君成了至尊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成至尊了呗。”成天满不在乎地说道。

“意味着他要毁灭我们更容易了，你有什么手段能让他成了至尊之后依旧遵守对你的承诺？我们无法限制他。”衡很严肃，小满跟着点头，他们从来不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能束缚住太行龙君。

“就我所知，他十分信守承诺。”

“但我们不能拿命去赌。”

成天说道：“那么他不成至尊，我们便拿他有办法么？一个是必输的结局，另一个则有很大概率能”

衡沉默，许久后他叹了口气，“你要怎么做？”

“别问我要做什么，你需要清楚你该做什么。”

“那我要做什么？”衡认栽，他被成天说服了。

“阴阳律法，借我一用。”成天伸出手，一副乞讨的赖皮模样。

“我们与律法的关系并非权柄冠冕，更像是维系我们二人存在的基石，比寻常律圣更加难以分割，恐怕很难将阴阳律法交付你啊。”衡摇头。

“我有法子。”成天说道，“你且回答是否愿意。”

衡看了一眼身后的小满，小满也点头。

他们信任成天，这个男人虽然不正经，但从未骗过他们。

“可以，你既然有办法挽救这一切，借你阴阳律法又如何。”

成天点头靠近，朝着衡的眉心抓去，“放松，若是你抵抗，我怕给你变成个傻子。”

衡只感到眉心一凉，仿佛一阵风吹过自己的心窝，便听到了成天的声音，“好了，辛苦你们了，这些日子麻烦你们用这个顶替一下，至少不会被人看出端倪。”

衡睁眼，看见成天手中悬浮着一顶由阴阳鱼环绕而成的王冠，他只是握拳，这象征阴阳归源的冠冕竟然直接融入他的体内，随后成天招手，一团黑白雾气分别钻入衡与小满的体内，他们内视，惊讶地发现自己还能维持律法。

这太惊人了，是衡无法想象的手段。

“你究竟怎么做到的？”

“我有一物，众妙之门，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成天挥手，停下了这个粗糙的律法转移仪式，“不过现在还没这种能耐。”

他蹲下身拾起山鬼令，撤去令牌表面附着的灵，将其还给衡，并说道：“就当我没来过，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将阴阳归源完好无损地送回来。”

“好。”衡郑重点头。

成天摸了摸小满的头，一拍袖子消失在道源海里。

小满盯着成天离开的方向，眼神与此前盯着山鬼时如出一辙。

许久后，她面无表情地说道：“神巫大人要死了。”

…………

天央域外，一片混沌。

天圆地方的外壁是虚无混沌，与尘世隔开，作为太一破开空境所在，此地更是凶险，无数混沌暗流在天央外壁涌动，吞没无数觊觎者。

现在连天央子民都无法出行。

漆黑孤寂的宇宙，太一造物游弋，它们在不久前被激活，不断地巡视天央外界，扫清威胁。

突然，一头形似恶狼的造物扭头，混沌结晶构成的核心不断闪烁红光，这代表周围存在威胁。它扭头查看四周，除了陨石群外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能令太一造物警惕，寻常律圣都做不到，这种生灵在这宇宙中屈指可数。

可下一刻，巡视在天央域外的所有太一造物一齐闪烁红光。

象征威胁的红色光芒从混沌中用处，仿佛给天央外壁染上了一层令人不安的血色。

尖啸声响起，第一个接触敌人的太一造物发出警告，但其他太一造物们巡视，却没有发现敌人的行踪，这太诡异了，寂静的宇宙里只有太一造物被破坏发出的尖啸声。

而在尖啸中，浪潮拍击的声音逐渐清晰。

虚空之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央的下方。

漆黑的巨影通过虚空之海游过来，所过之处，太一造物纷纷跌落。

最终，那巨影破开水幕，抬起头颅，水流通过黄金面罩上的刻纹，如瀑布坠地般落回虚空之海，而连虚空海漆黑海水都无法掩盖他那炽金色的双眼，被那双眼睛盯上的东西全部化作静止，最后归于尘土。

天央内，刺耳的警报穿过一层又一层的界域，响彻一座又一座祭坛，学宫内的学员抬头，不解发生了什么，只有血色的大幕笼罩天穹。当他们走出学宫，看见腾空而起的真一之祖，看见天上有东西蠕动着……取缔了天央的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