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剑天涯 第六章 矫矫青霜剑 翩翩美少年（1）

若早两日出城，或许会省去很多麻烦。现在通缉下来了，汴京城的八个城门口都张贴着李清婉的画像。一个少女的肖像与一班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的通缉令放在一起，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虽然画像与真人出入不小，但总归还是有被认出的可能。这样直接闯过去，可能会自投罗网。

孙小娥在峨眉山学了不少本领，却不会易容术，那是一门很罕见的技艺，江湖上只有极少数人会。如果会易容术的话，今日可能会省去很多麻烦。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通过化妆将李清婉的个别特征放大一些，比如将眉毛描粗一些，脸蛋抹黑一点，总之这样的掩饰，聊胜于无。

除了容貌的改变之外，孙小娥又额外买了一匹驽马代步。由于西胡“北马南禁”政策的制裁，如今市面上马匹数量稀少，导致其价格一直居高不下，即便这样的劣等马，也要二十两纹银。接着她又采购了一些干粮，将两个大水囊装得满满当当，挂在马背两侧，又采购了两个带着黑纱帘的斗笠，这东西既可以掩人耳目，又可以作遮雨遮阳之用。还有火折子、换洗衣衫、伤寒及腹泻的药物等等，林林总总的物什准备了不少。

此去峨眉山路途遥远，而且她们还不能走官道，免不了要风餐露宿，多准备一些东西总是有备无患。东西看起来很多，实际并不占地方，都是些零碎，赶路所必须的。孙小娥江湖经验丰富，这些事情处理起来也是井井有条。

说走就走，当天傍晚，二女觉得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便往京师南城门赶去，希望在城门关闭之前离开。

临近城门时，孙小娥让李清婉将马匹牵到一处偏僻的小巷子中静候，她自己则先去看看情况。不然这样冒冒失失的赶过去，说不定会被人家逮了个正着。

城门守备果然较之前森严了不少，当朝权相李颐浩的倒台导致京师政坛大震动，这个时候加强一下京师守备，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麻烦的是，城门口的内墙上，还端端正正地贴着李清婉的通缉画像，守城士兵会严格地盘查每一个出城的人，将他们认为可疑的人与画像上的形象做比对。一有相似之人便立刻拿下，宁可错抓，也不放过，表现得异常严格。带着面纱的不行，戴斗笠的直接没收，顺便再勒索几块碎银子。遇到粮车要打开来用手扒一扒，棉车过来则直接用长枪短矛往里捅。

更要命的是，如今临近闭城，这个时辰出城的人已经不多了，导致盘查更加便利。若自己孤身一人还好说，大不了硬闯，就算闯不过去，以她内劲三重的实力，脱身应该不难。汴京城吞吐百万，想藏一个人还不容易！但看着城门口那一队全副武装的守城士兵，她实在没把握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李清婉，也能全身而退。

没办法，她只能带着李清婉又返回了藏身之所，但多耽误一天，就意味着多一天风险，她必须尽快想办法出城。

“除了正门，还有没有其他地方能出城？”李清婉觉得以京师城廓之辽阔，不可能只有那八扇正门能进出吧！应该还有其他路径，她记得有一次听父亲说过，京师走私日益猖獗，胡马、兵器、黑钱，从黑市大量涌入，扰乱市场，必须严查。既然走私的东西能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应该也是可以的呀！

“没有可能。”孙小娥摇了摇头道，“这里是京城，天下中心，守备军队日日巡查，怎么可能会留下漏洞。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等。京师数百万人口，每天那么多人进进出出，咱们总会等到机会混出去的。”

之后连续两日，孙小娥轻纱裹面，带着同样遮挡严实的李清婉在京师八个城门之间来回转悠，伺机而动。终于第三日上午辰时左右，她们逮到了一个好机会。

前方铭旌开道，后面大锣喧天，一班吹鼓手吹吹打打，引着一众高僧道士念经诵佛，后面孝子孝孙深神情悲戚，十六个壮汉抬着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椁，浩浩荡荡地向着西城门移去，后面是一众女眷呼天抢地的嚎哭声，按照京师这边的习俗，亲人去世，尤其是长辈，后辈哭声越大越凄厉，表明越孝顺，这在以孝治天下的大乾帝国可是至关重要的。长长的队伍一片白绫素裹，远远看上去显得蔚为壮观，这是一支庞大的送殡队伍。

望着队伍前方飘扬的铭旌，孙小娥知道机不可失，忙牵着马，领着李清婉向那队伍走了过去。

京师进城要收入城费，出城则不用，但检查一番是免不了的，尤其如今的非常时期，上面通缉的几名要犯至今仍没有下落。

长长的送殡队伍在城门口被拦了下来，这是一个双方都不太愿意走的过程，当兵的怕沾染晦气，送殡的怕耽误了下葬的时辰，但程序还是必须要走一下的，不过也是草草了事，守城的巴不得这帮人赶紧过去。

孙小娥与李清婉就混在这支队伍中。孙小娥不知从哪儿扯来了两根白腰带，扔给李清婉一根，让她系上做做样子。然后她们就跟着送殡的队伍慢慢往前走。

眼看就要出城了，这时，一名守城的士兵忽然长枪一挺，冲着孙小娥与李清婉大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停下来接受检查！”

也不怪二人会暴露，实在是她们的特征太显眼了。未着孝服不说，还一人带着一个大斗笠，黑纱遮面，让人看不清面容。体型上看似乎是女人，却没有跟在后面哭丧的队伍中，反而牵着一匹马混在孝子孝孙的队伍里，在人群中显得十分扎眼，一看就有重大嫌疑。

一见暴露了，孙小娥也再不掩饰，随手一排钢针便对着那队士兵打了过去，一时间惨叫声连天，送殡队伍也乱了套。她本来就没打算安然混出城，除非这帮守城的眼睛瞎了，不然肯定能发现她们。她要的就是一个乱的效果。趁着守卫被混乱人群冲得手忙脚乱，她拉着李清婉快速向前冲去，一出城门范围立刻跨上马，向着南方一路绝尘而去。

在二人离去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一队身着便装的骑兵赶了过来，勒马出示腰牌，向守城士兵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其中一位向领头的中年人请示道：“他们刚离去半个时辰，我们要不要追。”

“不必了。”中年人挥了挥手，“大人已经花重金请了平行于尉司的高大人负责追捕钦犯，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高大人？莫非是那位有着‘狗神捕’之称的高湛高大人？”

“正是。”

“那这事毕矣。”

在公门混饭吃的江湖人，提起高湛这个名字，或许还有些陌生，但一提“狗神捕”这个名号，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里的“狗”字可没有贬低侮辱的意思，而是指真正的狗，犬科动物。

据说这位高湛大人养着一只灵犬，凡是被这只灵犬锁定的人，即便相隔千里也能被寻觅到踪迹。传说先帝朝安庆年间，江陵州鄠县发生了一起大案，一家十五口被灭门，震惊州县。当时的州官、县令苦于没有线索，正一筹莫展之际，初出茅庐的“狗神捕”高湛主动请命缉凶，带人奔袭上千里，在凉州的一户人家里，高湛指着一个相貌憨厚的中年人道：“他就是凶手，带回去审问。”

当时跟随的人都半信半疑，不太相信这个千里之外，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会是血案的凶手。但结果却出乎大家的预料，不久这个“老实人”就全招了，血衣、凶器等铁证也一一被找到，血案由此得破，当时办案之人，莫不啧啧称奇。自此之后，“狗神捕”这个名号开始慢慢流传开来，之后数十年，这个名头越来越响亮，而这位奇人高湛也由原来的县捕，摇身一变成了如今闻名天下的京师神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