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烟雨 第五百五十章 不懂战争艺术

远方大地在颤抖轰鸣，烟尘滚滚，似有狂风席卷飞沙落叶，巨木在摇晃崩塌，仿若滔天浪潮汹涌而来欲要摧毁一切，其间夹杂着数不尽的嘶吼咆哮之声。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后方巨城里面苍凉的号角越发急促了，城外的巨人们脸色大变，惊慌又凝重，顾不得和陈宣他们交涉，一个个迈开大步朝着巨城返回。

“快回城，兽潮来了，这次规模不小，至少是破城级的，其中不知道有多少勇士级别的猛兽，看来这次又要付出很大伤亡”

“跑快点，吊桥升起，城门要关闭了，我们要是被拦在城外就完蛋了”

“该死的畜生，它们前天才冲击过太阳城的另一面，今天怎么又来这么大规模的”

“族人太多了，怎么跑来这么多看热闹啊，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前面的走快点”

“通知城内，这次兽潮凶猛，很可能破城，让老弱躲在家里，最好是进入地窖避难所”

“这还用你说，城内比我们更先发现，都已经吹响应战的号角了”

“可恶啊，今天城里有多少勇士，我们能挡得住吗？”

“不知道，刚回来呢，就一个洛珂，之前和天外天来的客人比试兵器都毁掉了”

“还要说多少次，洛珂还未彻底掌握血脉力量，没有通过勇士考核，算了，不重要，城内有预备兵器，希望她多多斩杀畜生吧”

“对了，天外天来的客人，快随我们进城，外面不安全，兽潮来了，很危险，我们接下来要战斗保护太阳城，恐怕暂时不能带你们去见智者了”

凝重紧张的巨人们说什么的都有，惊慌之余并不太过混乱，似乎对这样的情况经历了很多，不说井井有条，却也没有骚乱起来。

从他们杂乱无章的话语里面，感官放开的陈宣将各种信息收入耳中，心念闪烁快速分析整理，得到了几条关键性的信息。

首先是导致远方危险来袭的是兽潮，规模很大，而这种事情巨人们已经司空见惯了，明显三天两头就会发生一次，或者持续性的遭到兽潮攻击。

然而无缘无故的，为何兽潮会攻击这座巨人城池？既然叫兽潮，那就不是单一的野兽群体，绝对是多种猛兽混合，正常而言，没有吸引它们的东西，想来是不会联合起来攻击同一个目标的，毕竟不同的生物之间也是弱肉强食会相互厮杀，这是大自然的法则，在哪儿都一样。

由此陈宣猜测，这座城里面绝对有什么非同寻常的东西吸引野兽不断攻击这里。

其次这座城叫太阳城，仅仅这个名字就意义非凡，搞不好是巨人这个族群王城乃至帝都一样的场所。

接着便是勇士这个关键词了，在巨人族群里面似乎有着特殊意义，明显是强者的代名词，如同陈宣之前猜测的那样，掌握了特殊的血耐之力，能大大提升巨人的实力。

之前那个和杜鹃比试过的女巨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听其他巨人说她叫洛珂，难怪能被那么多巨人仰慕，不是因为她的长相，而是勇士这个称号。

而洛珂还不是真正的勇士，没有经过考核，充其量是预备役，而她并未彻底掌握所谓的血脉力量，其实力就已经不下于杜鹃这个先天高手了，若非杜鹃称得上取巧，想要战胜她绝对没那么容易。

还没彻底掌握血脉力量的洛珂就已经有如此实力了，那么巨人口中真正的勇士又是何等实力？堪比先天中上游乃至顶尖？能不能达到宗师战力？

最让陈宣纳闷的是，巨人里面明显存在不少实力强大的勇士，可听巨人们的口气，那些勇士似乎平时并不在城内守护家园，以至于面对兽潮还得普通巨人联合起来抵抗，那么那些勇士去哪儿了？他们所在的地方，会不会和兽潮攻击太阳城有关？

其实普通巨人战力就不弱了，成年之后体魄力量就足以碾压寻常先天，只是敏捷方面是短板，而且没练武，说白了就是不懂技巧将自身体魄优势数倍乃至十倍的转化为战斗力。

当然了，这个神奇的地下世界一切都变得无比巨大，暴力对抗就足够了，技巧方面很多时候意义不大，况且巨人们还掌握了血脉这种提升战力的手段，相比普通人的武道修行哪个更好没法作为对比，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转念间陈宣脑海闪过诸多念头，突发变故，隔空伸手一招，将混乱中还未靠近的杜鹃摄于身边，旋即带着她们腾身而起，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来到和他交涉的巨人肩膀道：“面见你们智者的事情不急，随时都可以，先应付眼下的危机再说”

“嗯，先进城解决眼下危机再带你们去面见智者，我就说你们应该站我肩膀上吧，这会儿乱起来我都把你们弄丢了，古老相传有天外天存在，还是第一次见到天外天来客呢，可不能让你们出闪失”，巨人微微偏头看着肩膀上的陈宣他们笑道，明显松了口气，很淳朴。

这还真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了，陈宣心头莞尔，回头看向后方，兽潮快速在朝着太阳城逼近，已经能看到那数不尽的庞大身影，多为走兽，不乏猛禽。

数不尽的庞大猛兽大多都是陈宣没有见过的，体型几乎都在十丈以上，有长类似肉翅的巨蟒，但那肉翅并不足以让它们腾空飞行，最多只能贴地滑行一段距离，也有肩高三十丈以上的牛形生物，跟小山一样，脑袋上四对巨大的角格外狰狞，庞大的蹄子迈步踩在地上引发巨震，还有狼一样的生物，体长二十多丈，身上却覆有板甲一样的光滑角质外骨骼，还有章鱼一样的幽蓝生物，巨大锁链般的触手闪烁蓝幽幽的电流……

太多太多了，受限于认知，陈宣暂时只能用认知中的生物去大致形容它们外形，无比庞大无比。

各种庞大的生物在大地上奔驰席卷，它们之间也会相互拥挤踩踏，偶尔还会攻击，时不时就有生物被拥挤踩踏中惨叫嘶吼变成肉泥，顺便被路过的其他生物给吃了。

而在这股庞大到近乎无边无际的兽潮之中，数量最多的则是那种六脚生物，占据了大部分，在兽潮中就显得宛如杂兵一样。

相比起眼下这恐怖的兽潮，不管是规模还是压迫感，昨晚陈宣他们在来到这个地下世界入口处袭击营地六脚生物群体根本不够看，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目睹这些，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陈宣沉吟问：“看样子你们经常遭遇这样的兽潮袭击？”

明摆着的事情，但巨人依旧点头回应道：“是的，三天两头就会来一次，有时候甚至持续几天才会退去，你看这城外到处都是战斗的痕迹，有些地方都没彻底清理完，不过通常规模都不大，这次的在我经历中也屈指可数”

闻言陈宣点点头道：“恕我冒昧的问一句，这些兽潮为何会不厌其烦的攻击你们的城池呢？总不能无缘无故吧，如果这个问题有所冒犯的话就当我没问过”

“这个我也不清楚，等到面见智者的时候，他应该能解答你的疑惑吧”，巨人摇摇头道，明显不愿过多提及而非不知道，似乎涉及到了他们这些巨人的禁忌，但看样子并非不可告人，只是需要一定层次才有资格谈论这些。

陈宣不是没分寸的人，如此便不再追问，转而道：“和你交流到现在，还不知道尊驾如何称呼呢，在下陈宣，第一次来到这个对我们而言一切都无比巨大的世界，来的地方大概率就是你们所说的天外天了，对你们的风俗不太明白，若有不小心冒犯的地方还望见谅”

“你们这些天外天的人说话总感觉很别扭啊，其实我们没那么多讲究，你不必这样，随意一些即可，哦对了，我叫雷莫，是一支狩猎队的队长，平时负责带着族人外出狩猎采集食物，虽然兽潮不断来袭我们不缺吃的，但也不能总吃肉”，巨人回答道，很健谈，他们只是看上去单纯，并不笨也不是哑巴。

能够交流之后，不同文明的接触，有太多让人好奇想要了解的地方，只是当下的情况不允许坐下来心平气和的交流。

说话之际，巨人们紧赶慢赶，总算全都进入了深渊巨口般的城门，穿过长长的门洞，随着吊桥被绞盘升起，门户落下，城墙内部的大门推出闭合，将外面隔绝在了山岳般的城墙之外。

进城之后，手持骨刀的雷莫沿着高大的石阶冲上城墙道：“天外天的客人陈宣，接下来我要着急手下狩猎队成员战斗迎接兽潮了，这次的战斗很凶险，无暇顾忌你们，你们最好是去城内深处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没有冒犯之意，实际上你们的体型，随便找个地方一藏，躲过这次危机还是很简单的，这次很可能要被破城”

“你们忙自己的就是，不用管我们，也不会给你们添乱的，而且我们身躯虽然没有你们这般高大，却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说不得还能给你们帮点小忙”，陈宣平静道，没笑，人家正遭遇危机呢，这个时候笑起来就不适合了。

想到之前杜鹃和洛珂较量展现出来的实力，连洛珂这个准勇士都败了，陈宣他们自然有独到之处，于是雷莫也不再纠结他们的安全问题，点头道：“那么你们请便，注意安全，我就不管你们了”

说着他们已经登上了城墙，雷莫目光巡视大声招呼道：“兽牙队的人呢，朝我这边汇合，拿起你们的武器迎接战斗，誓死守卫太阳城！”

“来了老大，我在这里”

“我死之前，那些该死的畜生休想进城残杀我的族人……”

在巨人们集合积极备战的时候，陈宣也识趣的带着杜鹃她们离开了雷莫肩膀，来到城墙边缘一座女墙上的观察孔角落，相较于巨人们夸张的体型毫不起眼，丝毫不影响巨人们的行动。

情况紧急危险，巨人们对他们这几个天外天来客哪怕再怎么好奇，此时也没功夫答理他们，最多也就偶尔打量一眼，咬牙切齿面容暴躁的盯着城外，目光坚定无比。

来到城墙上就跟站在山巅一样，之前陈宣观察了一下，城墙上方的宽度就超过了两百丈，坚硬的岩石铺就，比城墙高度更高，否则的话，以巨人们的身躯根本施展不开。

城内苍凉急促的号角之声不断，还有战鼓雷鸣，四面八方一个又一个巨人持兵皮甲涌上城墙，没有任何人退缩，这些巨人，哪怕单个，只要成年就拥有强悍的战斗力。

不过城内却是处处上演骚乱的场景，惊叫呼喊之声不断，不管巨人这个族群多么强大，总有老幼弱者，对于残酷的战争总是会畏惧的。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视线中所见，成千上万的巨人登上城墙严阵以待，各处还在源源不断的汇聚而来。

不过巨人们也没有干等着兽潮接近，很多都在搬运准备战斗物资，比如弓箭投矛滚木礌石以及一些装有不明液体的巨大罐体。

总体而言，这样的备战方式，和陈宣了解过的守城战没太大区别，唯一不同之处一切都无比巨大而已，就挺违和的。

城外的兽潮快速来袭，简直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先头部队已经距离这座城不到三里地了，比陈宣他们接触巨人之地更为接近。

那画面压迫感十足，令人胆寒，若是被外界的普通人面对，很多人恐怕要被活活吓死，别说这么的猛兽夸张体型了，被老虎直接吓死的都不在少数。

“老爷，这真的能挡得住吗？”小丫头神情紧绷道，脸色都有些发白，着实有些被吓住了。

陈宣神色平静道：“兽潮虽然庞大，但也不要小看巨人们的战斗力，他们在这里不知道屹立了多少年，绝对有着相当丰富的应对经验，况且他们还有所谓的勇士呢，只是目前并未看到，兽潮远处似有一些我都感觉危险的气息分散，恐怕堪比宗师战力了，正常而言，这样的对抗巨人们要用不少人命去填了，当然，这样大规模的战斗，个体的强大其实起不到至关重要的作用，就像去年江远他们冲击皇宫，江远厉害吧，还不是被一帮先天境界的暗龙卫收拾了”

“希望这些巨人能守住打退兽潮吧”，小丫头忐忑道，她是真害怕，但没说什么丧气话，自己老爷神色平静，连带着她也稍微放松下来。

杜鹃虽然是先天高手，可这样的画面也是心惊不已，听了陈宣的话，手持短刀的她哑然问：“勇士是什么？”

陈宣学会了巨人们的语言，她可听不懂，是以压根不知道之前陈宣和巨人说了些什么。

对此陈宣快速解释道：“就是巨人里面的厉害人物，就像之前和你较量的女巨人，掌握提升战力的特殊血脉力量，但听巨人们说，那个叫洛珂女巨人还不能称之为勇士，而看眼下的情况，那些所谓的勇士有着自己特殊使命，想来不会轻易现身参与这样的守城战”

“这样啊，我们初来乍到，巨人这里有太多我们不了解的东西了”，杜鹃沉吟道，不去纠结那么多，若非跟着陈宣带来，她都几乎不可能接触到巨人。

此时兽潮最前方已经接近城外了，陈宣伸手道：“娟姐将墨羽递给我，反正都已经带来，用用吧，这么多年，总算派上用场了，一直都放着吃灰，当初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的巨款打造”

当年陈宣在墨城亲自找乌三娘打造的长弓墨羽，原本是属于小高的财产，去年陈宣搬家的时候，高家又给他送了过来，陈宣都没注意，还是小丫头清点库房发现的，这次出门顺便带着，未曾想真有用上的时候。

话说当初在玉山学堂读书的时候，先生教导君子六艺，那帮小孩里面，陈宣在骑射方面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别看他读书比不上高景明周玉等人，武道天赋无出其右，只是当时他寄人篱下，低调没去出风头。

杜鹃当即将墨羽取下快速组装好递给陈宣，手持长弓，并未第一时间搭箭，陈宣轻抚弓弦稍作回忆道：“当年拿到这张弓的时候，少爷冒冒失失上手还伤了自己，自此就束之高阁了，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八年过去了”

“高少爷乃读书人，谦谦君子温文尔雅，未曾想小时候也那么冒失啊”，杜鹃愕然道，脑补出了一个好看的小孩龇牙咧嘴开弓结果绷了自己的画面。

陈宣当即乐道：“小高小时候很好玩的，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世人眼中他的确是谦谦君子，其实武功不俗，几乎没和人交手，那是因为但凡打打杀杀这活儿都是我干了，好了，战斗已经开始，我们也留意些顺便帮点忙，别离开我身边”

于是杜鹃她们不在说什么，靠近陈宣却也不至于影响他的距离。

“兽潮来了，放箭，杀啊！”

在兽潮出现在护城河另一岸的时候，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巨人们当即下令出手。

那一张张在陈宣他们看来巨大无比的弓弩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柱子一样的箭矢呼啸而出朝着兽潮飞射而去，撕裂长空爆鸣呜咽，还有更大的投枪投矛雨点般落向兽潮。

见此陈宣当即愕然无语，这些巨人似乎全都各自为战乱射一气，压根不懂得配合以及针对性对兽潮某处进行打击啊，完全没有任何章法可言。

这也叫战争？怕不是这些巨人压根就没有专门研究过战争这门艺术吧。

陈宣也抽出一支和长弓墨羽配套的箭矢，相比起来，这和牙签是真没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