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心记 第十八章 高速喋血（上）

轮渡码头。

况裁远远地朝他们招手，见警局人马看似十分自然的分成了两派，心中不禁失笑。

众人只见人影一闪，视网膜上只余一道细长影子，丘灵已在眼前八九米处翩然点地，跳上甲板与况裁对立，一道不知几时系上船栏的黑色绒带正缓缓游缩回丘灵袖中，引得众目哗然。

“况部长好！”丘灵浅浅笑道。

游艇上有员工为众人放下一道阶梯。

“放着楼梯不走，不知所谓。”沈天离失了往日风采，只得嘴上揶揄着，悻悻然踏入阶梯。

这是一艘中型的观光式游艇，乳白色的船身外型设计或许并不华丽，但对于喜好出海并精通游艇鉴别的人而言，一定会在视觉上产生一定敏感。究竟是因为甲板的特殊装修，船尾的形状有些特异，亦或是雷达探测设备与驾驶舱分离的怪异设计使人觉得轻微的不适感，谁都没有找到答案。

“做了一般精细的防卫设备，这里是机关枪，这个部位用来在必要时发射火箭炮，以及全球卫星定位系统，两艘应急微型海上追踪舰，有着最轻盈的设计，最好的引擎......”况裁的助理像导游一般作着设备讲解。

“打多少分？”况裁与丘灵两人渐渐落于人后，况裁笑问道。

丘灵缓缓转了一圈，笑道：“如果以国防部标准，零分！这艘船没有一处是正常的。”

况裁“哈哈”大笑：“如果按照混沌陪审团的标准打分呢？”

“潜水设备？”丘灵将视线偏转到另一边，问道。

“必不可少。”

“五十分。通讯工具？你知道我指什么。”

“当然。”

“六十分。雷达探测设备？”

“精准无误，和GPS，驾驶舱分工明确。”况裁挑了挑眉毛。

“哦，分工明确。”丘灵半冷不热道。

况裁定声道：“以确保在它该休息的时候乖乖休息。”

“七十分。我们的卒儿可在岗位上？”

“这该问贝尔·林，不过我相信它们尽忠职守。”

“八十分。”丘灵慢慢跟上队伍，“不过最重要的，我们的眼睛长在哪儿？”

“我们的眼睛依旧长在它们原来的地方。”况裁知道她指的是成品，眨眨眼睛道。

丘灵用视线穿透船舱：“险棋。”

“意外事故的前兆，通常是事物看来太正常了。”

“嗯。”丘灵低声轻快道，迅速穿进混杂吵闹声中。

“发生什么事？”况裁也循声而至。

贾丽仍在喋喋不休：“整艘游艇只有一个封闭床位，可我们要在海上漂流三天三夜！”

况裁不动声色的看向丘灵。

丘灵知道那间封闭的休息室一定设有隐蔽也是唯一的直通海中的通道。

“呵，这真该追究我的责任了。”况裁咧嘴笑道，“这艘游艇，是为了这次任务紧急设计出的，大家可以看出船栏的结构十分适用于守卫分布。但是......”

“很简单，明天起船上只有两位女士。”Hedy悠然道。

贾丽急忙接口：“只要幻影小姐不介意，我们可以挤一挤。”

顿时不满与不屑的气息四起。

丘灵向她点点头。所以要取得行动自由，贾丽是最关键人物。

贾丽在警队未曾受过重视，如今见丘灵如此好相处，放心了一大半。

沈天离冷然道：“和男警员同工同酬，又想保留女性特权。近年警校真是人才辈出。”

丘灵漫不经心道：“那么你明天向上面提案，将男女拘留室的隔墙给拆了吧，绝对节省资源。”

“你！”

“有些特权的确无法人为控制，可以理解。”况裁再次笑哈哈的打圆场，“咱们轮班时就在休息室打打盹儿。”

“甲板舒服，我自备睡袋！”Rainble笑嘻嘻道，众人一乐，分歧顿时消散。

“大家还是各自熟悉一下接下来三天的工作地点。”况裁道，“尤其是守卫和操作的分配。

大家闻言纷纷散开，轮流感受着船上一切精密设备，以及大量特殊硬件的特殊用途。

方威一个人静默地审视着船舱。举手投足尽量不动声色的他生怕被人注意到自己是观察最认真细致的一个。直至他的手碰触到船舱的壁纸，他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栗。

这分明是一个毫无公平可言的赌局。有幸开大，自己是否得到被期许的报酬已不得而知，万一开小，自己无疑会被庄家当作赔率一同丢下地狱。

但每当他低首看见自己的警服，想起自己几十年来停滞不前的职位，想起聂丹薇，似乎又闻到了她身上的幽香，那份姗姗来迟的温柔，使他不得不将这个赌局继续下去。

即使这几天穿在身上的警服使他想起赌桌上那可怜的，哗哗作响的绿色筹码。他第一次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鞋底踩到一件硬物，方威顺手拾了起来。

是一枚十分小巧的浅蓝色的水晶胸针。

方威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船舱休息室的茶几之上，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直直地盯住胸针。

他的胸口不住起伏着，神情愈发怪异。这枚胸针，他在上午开会时刚刚见过，丘灵上午穿的那件衣服，柔软的黑色裙领之上斜斜地别着三个这样的胸针，由于当时他离她最近，所以这微小而闪耀的装饰无意间给他留下了印象。

这艘游艇不是下午刚刚运到吗？那时丘灵和自己都应该在咖啡馆。刚才也并没有人进入过船舱。

难道在他们之前，丘灵已独自上过这艘游艇？

为什么？

况裁知道吗？他们之间到底有着什么联系？

不过即使不通过况裁，幻影想要在船上所有人眼皮下将整艘游艇视察一遍，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不过究竟为什么？混沌交托自己的计划会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方威的小腿微微抽搐，紧张不堪。早知有这么多枝节，自己为什么不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小警察？现在如何是好？

方威烦躁的拍了一下茶几，抬头只见一双妙目正盯住自己，着实吓了一大跳：“幻......幻影小姐！”

“找到了！”丘灵从他手中拿过胸针，大有舒了一口气的姿态，拉出一张椅子坐下，“谢谢方主任。”

方威木讷地看着她，丘灵的自然使他不知所措。

丘灵沉吟了片刻，笑嘻嘻道：“方主任，这种低级错误，我们应该不需汇报给林先生，对不对？”

方威顿感惊奇。不过毕竟在警界有着几十年的老辣经验，他很快反应出自己的危机感是多余的。

幻影居然也为混沌做事，那么自己还有什么可惊恐的呢？

“是，是，一切听幻影小姐指示。”方威也开始嬉皮笑脸。

“丘灵啊，照预计如果没有突发事件，你的基本工作是看海上日出。”况裁走进船舱笑道。

见丘灵迅速将胸针收进衣袖中，方威识趣道：“我知道该怎么分班了，我现在就去和他们说。”

况裁看着他走出舱门，收敛笑容道：“是他么？”

“算是吧。”丘灵道。

“什么叫‘算是吧’？”况裁怪声道。

丘灵摇了摇头，道：“像是走错片场的，无聊透顶。”

“就是你提及过的那位‘老朋友’？冲着沈天离而来？”

“放心，她不碍事。”丘灵转动着手中闪着晶光的浅蓝色道具，用一种况裁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阴狠道，“我不会让她碍事，无论是为了计划，为了沈家，还是为了我自己。”

况裁此番未戴“眼镜”，便不知所以，却也依然点了点头。

“这样很好。”况裁顿了顿，问道，“我不希望这件事再有局外人知道。”

“只有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丘灵轻描淡写。

况裁整个人跳了起来，椅子发出长而尖锐的拖地声：“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自己挖坑自己跳。”

“难道你认为我们还有退路可言吗？”况裁忍不住高声道。

“所以我不想最后没有人为我收尸！”丘灵镇定的压低声线道，语气虽决绝，双肩却止不住微微颤栗。

况裁重重叹息，将手放在丘灵肩上：“没事的。”

“我懂得，计划失败，必死无疑。混沌和警方都不会放过我。”丘灵声音变得清冷，“但至少，世界上还有人知道我死前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况裁深深吸了一口海上的空气，沉默许久，问道：“这人可信吗？”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沈天离自甲板听到争辩声，早已赶了过来：“什么事？”

“哦，没什么。”况裁微笑道。

沈天离狐疑道：“是不是混沌方面出了问题？”

“一切正常。”丘灵平静道，“况部长只是不喜欢我在执行任务期间再做其他事。”

沈天看了看她，笑道：“的确不能掉以轻心，不要把你的风水阵啊牌阵啊什么的带到船上来，让大家围着你。”

他转头看着况裁：“况部长，我们差不多可以收队了，明天一切照计划进行。”

“再好不过。”况裁同他们走出船舱道，“那么今天到此为止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就得进入高度戒备状态了，记住，这是你们警察生涯中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

众人陆续上岸。经过丘灵身边，沈天离停了一停，低声道：“自己小心。”

“彼此彼此。”丘灵转过身道。

他向Rainble招了招手，“滴滴”一声解开了车锁，内部被彻底改装的跑车在沈天离的操纵下缓缓向主人驶来。

他们跨进车座，沈天离能从倒车镜中看到丘灵的身影。

他叹了口气，最终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然而就在他踩上油门的一瞬间，职业带来的敏感让他深觉不妙！

他警醒道：“Rainb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