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白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由最初的骇然、绝望,迅速转变为一种极致的惊愕。
他的第一反应是:欺人太甚啦!
科学家不要面子的吗,这是把他当成什么了?等待打包的快递?!
果然,邂逅[命运]之后的展开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邪门儿1万倍。
他的第二反应则是:等等,什么鬼……[命运]还有雇主?
[命运]是在接单做活儿吗?
送货服务?
我的天!
这个猜测带给左白的冲击,甚至暂时压倒了被包围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仿佛无意中窥见了宇宙间最大的、最荒诞不经的秘密!
长久以来,他对世界牢不可破的三观都在这一刻差点被震碎了。
左白:“???”
接着左白脑海中的念头开始疯狂发散:
能不能告诉我[命运]是在哪里接单的啊?他们接单的流程是什么?有没有客服?支不支持在线支付?评价机制怎么样?
……我现在、立刻、马上上去下个单还来得及吗?
咚!咚!咚咚咚!
第四次敲门声,通过声音频率来分析,门外的“礼貌”似乎要彻底耗尽了。
左白眼珠子飞快地转动着,颅内芯片超频加载,瞬间评估了所有的可能。
反抗?
无非是让上次邂逅的剧本再演一遍!
逃跑?
自己藏安全屋都被找见,还能往哪里逃!
启动自毁?
拜托我是本体,又不是克隆体。
呼叫支援?
呼叫谁,我敢叫谁,谁又敢答应啊~
0.87秒内,左白脑海中转过了99种方案,又一一将所有的死路一一排除,找到了唯一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尽管很渺茫,生还概率不足百分之一,似乎就藏在对方那句“包装完整”和“自己打包”里。
“嗤——咔哒!”
沉重的气密阀门解锁声响起。
集装箱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缓缓地朝外打开。
左白双手高高举起的走了出来,姿态温顺得如同实验室里最无害的小白鼠。
就好像他不是个邪恶而疯狂的科学狂人,而只是个遵纪守法,人畜无害的科学家。
司仪咧嘴露出满意的笑容,红蜻蜓几人走到了司仪身后。
红蜻蜓和秃头队长没太多表情波动,野兽却很高兴的冲左白招了招手,像老友重逢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左白看了几人一眼,视线不由自主的瞥向野兽手上提的,可随时携带的冷鲜储物箱,眼角微微抽了抽。
他深吸口气,十分自觉道:
“不用麻烦你们动手了,你们需要我打包成什么形状,我自己来!”
左白不光是个人畜无害的科学家,还非常有作为货物的自觉性。
103小队面面相觑,左白过分的配合与超高的自觉,让他们都有点不太好意思了。
一不小心,就感觉[命运]真成了反派似的啊~
出租车内,吴寿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和平友善的一幕:“.……”
学到了!
真的学到了啊!!
吴寿用唯一能活动的左手艰难地解开安全带,只用一只手撑着身子,咬着牙一点点挪向驾驶座。
这个世界,连货物都会自己打包自己了,那出租车司机怎么还能让乘客来开车呢?
哪怕现在只剩一只手能活动,吴寿也觉得自己一定,不,是必须能够继续开车。
毕竟,路上出车祸也好过没车可开吧~
开车是他赖以为生的使命,他怎么能让乘客自己开呢。
吴寿握住方向盘,咧嘴露齿,露出最有态度的服务性工作者的职业笑容:
“请问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请务必告诉我,本出租车一定提供最专业的接送服务,保证以最优路线将各位安全送达。”
左白被吴寿说话的声音所吸引,深深的看了眼吴寿,脑子中闪电般浮出两个判断:
第1,司机不是[命运]的人,他是被挟持的;
第2,是司机载着[命运]找到自己的。
左白刚才注意力都在[命运]身上,此刻回过味儿来,深深的将这副面孔记在了心里。
如果,他这次能大难不死的话,他之后一定要去好好拜访一下这位热心的司机先生。
左白的本职工作始终是科学家,对探究其他邪恶组织的底细,没那么兴趣。
故而,他听过“捞尸人”的行当,知道他们惯会捡尸,习惯用计程车司机伪装自己。
但了解也很有限,知道他们善于寻找尸体,却不清楚他们竟然也善于寻找活人。
这个倒也很正常,毕竟邪恶组织嘛,有什么手段肯定都不会公开的。
除非是守夜人背靠官方庞大的情报网,或者[命运]这种行业内一手遮天的巨擘,否则,是很难对所有同行的底细都如数家珍的。
这里指的是[命运],而非103小队。
103小队能知晓通过捞尸人来寻人,也是收到了[小丑]的任务提示。
司仪侧目看向吴寿,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你想把我们送过去?”
吴寿忙不迭的点头,诚恳至极。
司仪轻叹一声,这声叹息让吴寿瞬间绷紧了神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生怕听到拒绝的答复。
“现在能送货吗?”司仪转向红蜻蜓问道。
红蜻蜓唇角微扬,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不行呢,雇主对送货时间有严格要求,既不能提前也不能延后。”
她低头看了眼腕表,补充答道,
“具体时间要等到两天后。”
司仪的目光重新落在吴寿身上:
“本来说好的,送到这里,就放你离开的,我这个人本来最讲规矩的。
但既然你这么热情,我们也不能辜负你的一片好意,那就……”
司仪故意拖长了音调,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笑道:
“罢了,就答应你再跟我们一起待两天吧。”
吴寿的嘴不自觉地张成“O”型,欲哭无泪,却笑容饱满道:
“太…..太好了,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
………..
第四医院,VVIP病房区特有的、带着消毒水与昂贵香氛混合的沉滞空气,被进进出出的忙碌所搅动。
不再是仪器冰冷的滴答声主导,而是放轻的脚步声、低沉的指令声,以及金属器械与特种玻璃接触时的细微磕碰声。
医护人员正在围绕病房中的鱼缸(营养仓)安装抗震支架,电磁齿轮等等。
鱼缸里,钱欢的头颅无力地漂浮在水面之上,脖颈以下完全浸泡在液体中。
比起最初血肉模糊的骇人惨状,现在的他,至少在视觉上,不再那么令人作呕。
体表移植了一层粉白色的新皮肤,薄得能看见底下青紫色的血管网络。
虽然视觉上的血腥恐怖减弱了,但更辣眼睛了,因为没穿衣服。
好在,医护人员都见多识广,没人会偷看钱欢身下。
为了防止肌肉萎缩,鱼缸内是浸电的,维持24小时电刺激按摩肌肉。
所以……
钱欢的大脑虽然迟迟没醒,可他的下身已经醒了。
这是好事,证明他的生命指标正在逐渐趋于平稳。
主治医生,甚至建议李涵虞可以找两个女人来帮钱欢释放一下,毕竟,昏迷的人也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嘛。
而且也能稍稍刺激钱欢的大脑皮层,对他的苏醒有帮助。
医生的建议很有道理,李涵虞记在了心上。
当然,这种“辅助治疗”不好在在医院进行,得等儿子回家后,再聘请几位专业的护理人员来提供“康复服务”。
此刻,几个医护人员,正小心翼翼地给鱼缸盖上一层罩子。
原本在VVIP病房里无需遮掩,但考虑到转运途中的**保护,他们还是细心地用磨砂玻璃罩将鱼缸包裹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一切准备就绪,医护人员将鱼缸推上了医疗车。
李涵虞全程跟在一旁,在她身后,是两列打扮不同的保镖,俱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煞气。
随行的医疗团队携带了全套急救设备,他们将驻守李家别墅,对钱欢进行24小时不间断监护,防止任何意外突发情况。
李涵虞在车门前停下,目光转向一直紧跟在她侧后方的侯文栋。
李涵虞笑着问道:
“侯秘书,别墅那边,都安排妥当了?”
整个转运流程以及对别墅的相关改造,李涵虞都是交给侯文栋来处理的,突出的就是一个心里没鬼,无条件的信任。
信任侯文栋就是信任王新发议员。
果然,王新发议员对于钱欢出院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在过程中特意前来“关切”了一番,将一个慈父和好丈夫的形象扮演的淋漓尽致。
侯文栋微微躬身:
“夫人请放心,别墅那边已遵照医院的要求改造完毕。
一层最里间的卧室已清空,改造为无菌医疗室,并配有全套医疗维生设备,包括备用电源和供氧系统,都调制测试完毕。”
侯文栋停顿一下,又特意点明功劳归属:
“议员对此事非常关心,特意交代过务必万无一失。”
李涵虞微微颔首,脸上浮出略显疲惫的浅笑:
“辛苦侯秘书了,代我谢谢新发。”
“夫人客气了,这都是分内之事。”侯文栋垂首应答。
两小时后,车队驶入一片掩映在葱郁林木间的高档别墅区。
别墅区非常注重**,所以必然不存在任何监控。
只是别墅与别墅之间的间隔并不宽敞,这就没办法了,毕竟大灾变后,下城每一座城区的占地面积都不大。
就像“食尸鬼”鄙夷的那样,城区里的人都是被锁在狭小铁笼里的人。
穷人住的很挤,富人区就更是寸土寸金。
好在别墅与别墅之间,都被高大的红杉与精心修剪的灌木丛环绕,形成天然的视觉屏障,私密性还是有保障的。
李涵虞的别墅稍微靠里,隔壁别墅传来阵阵施工噪音,像是正在装修。
李涵虞坐在车内不悦地蹙眉:
“这动静太吵了,会影响小欢休养,侯秘书,这两天你去处理下,让隔壁停工。”
“明白,夫人。”
侯文栋恭敬应下,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他当然不会去,不是能力不足,而是深谙分寸。
能住在高档别墅区的人,在九区必然都是有身份的人,非富即贵。
没必要因为这种事情把议员搬出来,更没必要为此为议员平白树敌或招惹麻烦。
但侯文栋嘴上不会多说什么,会完全答应和服从李涵虞,这就是他身为秘书的智慧了。
李涵虞提了一嘴就没再多说,她同样知道侯文栋大概率不去,但她就是要提这一嘴,这背后自然有她的道理。
医疗车直接驶入地下车库,通过专用升降平台,将鱼缸平稳的送入一层最里间宽大的卧室。
卧室门被改装成了防爆的合金门,且加厚了足足四层。
不止如此,建筑外墙整体都被加厚了,所有窗户都被特种混凝土封死,仅留下空调过滤的换气道。
怎么说呢~
不愧是钱欢的母亲啊,这份安全意识完美诠释了何为“母子连心”。
侯文栋虽然觉得这有些过于夸张了点,但有鉴于钱欢先遇爆炸,后遇刺杀,两次险之又险的大难不死。
李涵虞做这些安排似乎也不是不能被理解。
鱼缸被安置在房间中央预留的位置,与预先铺设好的管线快速对接。
医护人员熟练地操作着,仪器上闪烁的绿灯和稳定的曲线表明生命体征平稳。
“夫人,钱狱长命体征平稳,与医院数据完全同步,维生系统接入正常。”
为首的医生向李涵虞汇报。
李涵虞点点头,目光扫过这间被改造封闭的卧室,为了安全,这里已无半分“家”的温馨,更像一个封闭的铁罩子。
李涵虞深吸口气,开始进行各种安排。
两队保镖被她强行打散,重新编为三队,一对守在别墅门口,一队守在一楼大厅,另一队作为轮换在二楼客房休息。
岗哨位置、轮换时间、应急方案,她全都考虑到了。
至于卧室旁的几个房间,她则留给了自己及几个医护人员。
她把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谁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那么,底下的人无论何种心思,表面上便都只能听从她的吩咐照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