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志 第140章 情根深种

这日日中，罢了课，云锦似是有意，遣这鸾铃送刘继几步，风雪小了，暖阳拨开灰白的云，露了脸来。

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在廊中，鸾铃一抬头，便看到刘继挺拔的脊背。

院中腊梅开得正旺，清冽气味扑鼻，她最爱梅，明明知道是冬日，却偏要怒放。

忽然，她道：“刘将军留步啊。”

刘继走在前头，闻声微微一怔，似乎是踟蹰了片刻，便是转身看她。她有些局促，四下看看，竟是红了脸，轻声道：“你且等等。”

说罢，她一扭身便是跑开去。刘继许是未能识得这鸾铃言语中的羞涩，只是讷讷站住。

片刻之后，便是见她由廊端跑来。

眼下站定，她从怀中小心取出一卷丝帛，刘继生出些疑虑，微微倾过身来。

只见她轻展帛书，上面字迹隽秀工整，他似是赏识，眼底亮了亮，开口道：“这是……？”

鸾铃闻声，轻笑道：“将军可记得前几年机缘巧合之中赠过我几卷《阿含经》？＂

刘继愣了愣，茫茫然看住她，她似是瞧出他脸上的局促，眼底眸光黯了黯，她猜测他许以经文馈赠过许多人，而她或只是其中之一，再加他常年忙于军务，胸中似是装不了太多杂念，这某年某月某日一个不经意之举，他果然是忘记了。

刘继不说话，微微埋了脸细细回忆，突然他笑道：“哦，似乎是你方入王府的时候，那时你尚小，有日受了委屈，躲在湖边偷偷落泪。”

他记得，闻言，鸾铃难掩喜色，彼时她随唐蓉入府，王府家婢众多，她年幼，却是得了王妃宠爱，暗地里遭遇太多冷眼暗算，有日正是吃了亏，躲在湖边抹泪，却是叫这刘继看到，那是她第一次遇见他，荷塘春色，一池碧波，他颀长健硕，面目清朗，他说：“读经可以明心智，断烦恼，前几日正好有个西域僧人赠我几卷《阿含经》，不如转赠了你日后细读？

只此一句，她竟从此情根深种。

刘继看住她，笑了，他似是思忖一阵，又笑道：“彼时你尚小，才这般高，转眼好几年，竟是已成少女模样。”

他似是兄长，伸手比了比，又上下端详她。

为这无心的一句，她竟是红了脸，尴尬之中她为措辞搜肠刮肚，终了她开口轻声道：“平日素闻将军爱诵经书，鸾铃不才，研习许久，才录了这其中几段，今日赠于将军，也算是答谢当日将军的馈赠之恩。

事隔多年，她奉来亲笔所录的经文，他着实有些不知所措，含笑埋头细看，却忍不住叹道：“竟未想你字迹这般秀丽，赠我这一介武夫怕是暴殄天物了。”

他自也未曾想这自幼家贫，被卖来官宦之家为仆为役的鸾铃竟是也能写出一手好字来。再且抄录经书费时费力，她平日里忙完许也是夜深，他想，她是熬了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

许是听出他言语中的推脱，那鸾铃竟是急了，她上前一步，竟是将那锦帛塞入刘继怀中。

刘继微微一愕，抬眼看住她，她似是觉得失态，竟是露出些尴尬，只是塞入她怀中的手一时不知该作何举动。

僵持许久，还是那刘继回过些神来，伸手顺势接过那锦书，含笑退开一步，开口道：“这果真是心力之作，我自是要妥善珍藏。”

闻言，那鸾铃微微一惊，随即却是漾开浅笑。她看住他，眼底走漏了太多缱绻。

菩提明镜，她抄习了这般多经书却终是看不透，红尘万丈，前生债今生缘，这一世却又偏偏不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