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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五十七章 意外(4k)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2-11 00:31:47 来源:平板电子书

刘羡和江统急匆匆赶回到东宫的时候,已差不多是申时,沿路的禁卫已经开始渐渐变多,按照时辰来算,楚王应当已经入宫两个时辰了,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政变将在今日戌时,也就是彻底天黑时正式发动。

为了确保家人们的安全,刘羡已经事先叮嘱过阿萝还有刘瑶、费秀等人,让他们在这几天不要外出,不要妄动,朝廷传什么命令就听什么。虽然没有明言到底会发生什么,但近日会有大事发生的暗示已经十分明显,家人们也都识趣地坐在家中,囤了大概一个月的粮食,如果一旦出了什么事,就可以长时间不出门。

其余大部分知情的门阀,也都是这么干的,所以肉眼可见的,这一日街上的行人少了不少,尤其不见许多车驾。

不过刘羡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时刻,颍川公主竟然会找上东宫。

王粹莫非没有给妻子透底吗?襄阳侯府的人就没有人拦着吗?往日也不见公主和太子有多熟啊?在入广陵王府到东宫的这一年间,公主好像仅仅找过司马遹四次吧。相比平日她基本七八日便要去一趟始平王府,司马脩华和司马遹之间的感情,只能说不算生疏。

但偏偏今日她就来了,还哭得梨花带雨的,这在刘羡见过她这四年的岁月里,还是头一次。

司马脩华不是绿珠那种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妩媚这两个字跟她完全沾不上关系,也没有阿萝那种温柔淡雅的贤妻气质,如果要概括她的特点,就是单纯。这种单纯在笑的时候就很有杀伤力,在哭的时候更格外如此。

一般的女人在人前哭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时不时地停下来,眼睛瞟着眼前的对象,明明眼泪已经流干了,还在故作泪眼婆娑,然后口中念叨着一些冗长到难以理解的话,把聆听着绕得云山雾罩,最后突然说:“你不懂得关怀女人。”

其实她们的重点就在最后一句,希望能够利用自己的柔软,换得在情场上的胜利。而且这种胜利还不能是立刻的,即使有人一开始就招架不住对泪水投降认输,她们也要来回折磨回旋一番,好像是自己千辛万苦翻山越岭才获得的胜利。虽然确实有用,但说实话,也很容易招人厌烦,因为这未免显得太市侩了。

而相比起来,脩华的哭泣就是单纯地在哭泣,她哭泣起来似乎世界上空空如也,只剩下她一个人泡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像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在渴望母亲。

她对司马遹哭着大声说:“沙门,五兄(司马玮)他变了!我去找他,他竟然不理我!”

司马遹无奈地看着自己这位小姑,说道:“五伯他今日有大事,忙不过来啊!”

“他以前就没有忙不过来过!”脩华哭得根本停不下来,“还有九兄、十三兄、十五兄、十六兄他们,都不愿见我!”

“沙门,是不是因为阿父死了,我嫁人了!就不再是司马家的女儿了?!”

说到这的时候,脩华以袖捂面,泪水打湿了衣袖,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司马遹这哪受得了,连连劝慰道:“小姑,怎么会呢!无论如何,你都是先帝的女儿,沙门的小姑!别说先帝驾崩了,以后我登基了,小姑也是我大晋的公主!”

这时候,他看见刘羡、江统回来了,连忙使了眼神,说道:“怀冲,你不是与小姑熟识吗?她喜欢听什么曲子,赶紧奏起来。”

刘羡确实是知道的,他赶紧让随行的乐师都布置起来,然后悄然奏响张华写过的乐府《情诗》:

“北方有佳人,端坐鼓鸣琴。终晨抚管弦,日夕不成音。

忧来结不解,我思存所钦。君子寻时役,幽妾怀苦心。

初为三载别,于今久滞淫。昔耶生户牖,庭内自成阴。

翔鸟鸣翠偶,草虫相和吟。心悲易感激,俯仰泪流衿。

愿托晨风翼,束带侍衣衾。”

曲声如愁绪绵绵不绝,让人心中冰凉如雪,虽然不能令人欢喜,但却能让哭泣的人共情,渐渐凝结成白色的滴露,似乎悲伤也随之滴落而去了。

这是脩华在始平王府时爱听的曲子,她如今再次听到,看见刘羡也在此地,哭声终于渐渐停下了。在这位兄长的老下属面前,她这时才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以前在始平王府的时候,还从来没有在刘羡面前哭过。

刘羡对她笑笑,又按照以前在王府的风格,取出竹笛,亲自给她吹奏了一曲《陌上桑》。听着悠扬的笛声,脩华似乎也回到了几年前的日子,俏脸的泪痕也就渐渐干了。

司马遹这才安排人去取了水盆来,让公主当众洁面洗手,简单梳洗了一番后,脩华又变成了以往那个纯洁可爱的少女。

此时已经到了晚膳时间了,司马遹干脆就让还在东宫中的官员们都过来,几十个人聚在大殿内,一边赏乐,一边用膳。膳食是太子今日亲自宰杀的牛肉,宫女们一边在炭火上翻烤生肉,一边让人把刚烤好的熟肉撒上茱萸和胡椒送进去,大家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直到这个时候,司马遹才向公主问起她入宫的缘由:“小姑,今日有大事发生,王粹怎么能让你出来?”

“大事?什么大事?”公主撇着嘴,纳闷道,“好多人都和我说今日有大事,不要乱走,可就是不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大事!”

“夫君也和我这么说,我就问他,他就和我说,是改天换地的大事,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我就想见见五兄,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等他去拜见五兄的时候,我就偷偷跟着过去了!”

“可哪想到,到了门口,五兄九兄他们却不愿见我,都把我拒之门外!真伤透了我的心!我在城里绕了一圈,也不想回家……就来看沙门你啦!”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无不感到尴尬:因为王粹其实说得挺明显了,公主不明白,该说她过于天真吗?还是该说过于无知呢?

司马遹则是很自然地转移话题说:“小姑怎么不想回家呢?”

“是不是王粹对小姑不好?有什么委屈和我说,我立刻派人去教训他!”

本来公主说到伤心事,已经有了再哭的趋势,但听到这句话,她连忙制止司马遹,抽噎着说:“他……他……没有对我不好……”

“不可能!我看得出来,小姑来时伤心成那样,绝不仅仅只是五伯他们的原因!”

“他,他对我很好……”脩华低着头说,“可,可他对我又太好了,我很多话,都对他说不出口……”

“而且……说到底……其实是我不喜欢他,这是我的错……”

唉,刘羡听到这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其实早就有一种预感,王粹和公主不太合适。毕竟夫妻之间,男女之间,哪怕是朋友之间,最重要的关系就是平等。不能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过分卑微。

卑微的人往往付出太多,又得不到合适的回报,而高傲的人也难以得到心灵上的安慰,反而会产生一种束缚感,不敢把自己的缺陷和短处暴露出来。导致两个人越相处越难受,最后只能貌合神离,得到一段不愉快的婚姻。

而正常的夫妻关系,最重要的是在磨合和互补,两人在相遇前可能是两块互不相容的木头,这也有刺那也有角,但在婚姻的打磨下,平等的双方会成为一对难以分开的榫卯,哪怕是自己或对方身上的缺陷,也会成为婚姻中相互联系的勾夹。

可眼下的王粹和脩华显然还没有开始这个过程。

司马遹显然也卡住了,他才十四岁,身为太子,平日里也玩些女人,但都是宫中的宫女,身份低微,根本不用花什么心思,此时面对这种情况,叫他劝小姑宽心,他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来。总不能顺着脩华说,干脆分了吧。

结果还是要刘羡来打圆场,他对一旁的王敦说:“处仲,公主爱看剑舞,我听说你剑术不错,要不要当众表演一段?”

王敦则翻了翻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我是会剑舞,不过我的剑舞,只有家妻能看,想必公主是会体谅的。”

王敦和王粹一样,也是驸马都尉,他早在五年前就尚舞阳公主司马脩袆为妻,按照辈分来算,还是脩华的姊夫。

众人闻言都不禁笑了起来,司马遹也对司马脩华说:“小姑,再过一段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当真?”

“当真!如果小姑有什么不开心,五伯又有事的话,我这里永远欢迎小姑!”

“唉……”脩华闻言却叹起气来,她沮丧道,“沙门,你也变了,也变得有男子气概了。”

“阿父去世了,五兄,九兄,他们也变了……好像只有我没变……”

“沙门,你说,是不是过去的快乐日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司马遹闻言,不免失笑道:“小姑,怎么能这么说呢?人生如果是一成不变的,那该多无趣啊!过去的快乐日子或许回不来,但你还有未来的快乐日子,只要快乐,不就行了吗?”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天黑了,宫内虽然还为一片祥和的乐声所萦绕,但东宫之外,已经渐渐安静下来。站在东宫最高的高台上,可见洛阳周遭的灯火星星点点,如同头顶上的浩瀚星空,洁白的月光已经探照下来,在殿前的小湖里趟出一片银白的河。

刘羡估摸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果然,黑夜里突兀地响起极为嘹亮的号角声,如同一道道海潮抚摸过沙滩,将夜幕下所有其余的声音涤荡扫平。这号角声奔腾着,嘶鸣着,狂涌着,又恰似粗犷的北风,满是风沙的同时,又蕴含着雄劲的力量与冷峻的杀气。

等号角声终于结束后,整座洛阳城,已经沦为一片寂静,虽然所有的灯火都还亮着,但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知所措,似乎号角声还在空中回荡,可细细聆听,在空中的只有尘埃飘浮的细碎声。

可一切已经改变。

那号声是宫中禁军宣布戒严的讯号。

不过一刻钟,宫中就有骑士骑马飞驰到东宫,直接到司马遹面前宣布诏令说:“杨骏谋反!楚王讨贼!全城戒严!请太子主持东宫军事,令卫率不得妄动!”

读罢,那人把诏书递给司马遹,就又低声说:“在下还得向城外传诏,就麻烦太子多加珍重了。”

终于开始了吗?刘羡看着那骑士远去,一时有些感慨,自己虽然在前期负责了许多政变的准备工作,但是此时却不能参与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这让他轻松的同时,又有些遗憾。

而太子司马遹则拿着诏令,有些无聊地对幕僚们道:“陛下让我主持东宫军事,你们说要怎么做?”

王敦想应付了事,他说:“这和我们本也没有多大关系,不过通知左右卫率,还有宫中的四千卫士,有关全城戒严的事,让他们戒严结束前,不得擅自离开,如此也就完了,还有什么可做的呢?”

其余大部分官僚其实也持相同意见,在他们看来,今夜的事情,看似紧张,但也就是在东宫留宿一晚罢了。

但刘羡却反对说:“既然诏令让殿下主持东宫军事,就还是要做好,哪怕是表面文章,也别让别人抓了把柄才是。”

“最起码殿下要亲自召见宫卫中九品以上军官,讲清太傅造反的缘由,发布任务,令他们严守各宫门,同时来回巡逻,探听消息,以防不测。”

刘羡说出这些话时,其实也没有想清楚,东宫会遇到什么样的危机,毕竟按照孟观的计划,三杨是无法针对到东宫的,而其余的势力里,确实有不少人会对太子有敌意,但在这个时候,应该也不好发作。

但刘羡总觉得自己想漏了什么,而想漏的这部分,就会酝酿出莫大的危机来。

可这无法说服其他人,果然,王敦笑道:“能有什么不测?”

刘羡只能分析道:“如果楚王殿下讨贼遇挫,京中大乱,再让人浑水摸鱼,这就会有不测了……”

可除去太子洗马刘乔支持外,大部分人仍不赞同,司马遹也是如此,好在他尊重所有会得到的意见,就对王敦说:“太松散也不好,太麻烦也不好,就让我折中一下吧。”

“处仲,你去从宫卫中挑个五百人出来,要那种可信的,没有和杨济扯上关系的,让他们今天就在我殿前守夜!”

“仲彦,应元,你们去高台上看看西边景象,若有什么动静,应元汇报给我,仲彦你去找援军。”

“怀冲,你不要搞得这么紧张兮兮,来,给我和小姑再吹奏一首。”

说罢,司马遹盘坐在主席上,又兴致悠然地问司马脩华道:“小姑,你困了没有,我可以给你提前安排床铺。”

司马脩华这才如梦初醒,她此前一直茫然地听东宫君臣议论,不知道平静的生活到底发生了什么改变,而现在,她知道了。

原来是政变。而在这黑夜的政变中,会有很多有名的人与无名的人一起死亡。

脩华有些紧张,更有些害怕,他细声问太子道:“沙门,真的会没事吗?”

司马遹笑道:“真的没事。”

按理来说应该如此。可世界上自相矛盾的道理太多了,人永远都理解不了,为什么上一条生效的道理在下一刻,竟会被另一条完全相悖的道理所顶替。

今夜就是如此。

大概过了两刻钟,在洛阳城西边升起火光的时刻,东宫迎来了第二个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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