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辞青本就有些混沌的大脑此刻变得更加糟乱。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再了解一下情况再作判断,兴许其中有误会呢?如果她现在跑开,也许就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又一次错过他。她这样反复劝告着自己,可是再次看到女孩梨花带雨的那张脸,以及李致一动不动的身形,她忽然劝不动了。
凉风轻微拂过,吹散了一丝醉意,她转过身,只感觉心脏处有钝钝的痛感传来,让她呼吸都有些不畅。深深地吸了口气,她迈着僵硬的步伐往家走,所有的冲动于这一刻全部化为灰烬,随着晚风飘飘扬扬,最后消失不见。
回了家,许辞青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倚着门坐在玄关处,拿出手机给李致发信息。
“不好意思,我突然有点急事就先回家了,今晚很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
迅速打完字把信息发送过去后,许辞青直接关了手机,让自己陷入黑暗与安静中。
她现在需要独处。
后面一周多的时间里,许辞青没有再遇到过李致,李致也没有主动联系她,那晚他回复了一个“好”字后,又在微信列表里恢复了安静。两个隔得近在咫尺的人,又微妙的拉开了距离。
许辞青拿着手机等了很久,也没见李致有什么动静,心彻底沉了下来,那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也如潮水般渐渐回落。他的心里如果还有她,按照他的性子,他不会就这样晾着她不管,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有些事情不是她勇敢了就会有结果的。
但是很快,她又原谅了李致,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当初自己用那样的借口离开他,现在想要和他续前缘,却指望着人家放下姿态示好,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鄙。看着微信列表上的那个头像,她忽然觉得那些所谓的勇敢都太轻太轻了,她根本没资格让李致惯着她。
想到此,她的心思也淡了下来,因为她和那个临死前都还对心爱的病人念念不忘的人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如他。
吴悠悠对这些细节毫不知情,她不厌其烦地追问许辞青,想知道好朋友的感情生活是否有了质的变化。许辞青不想骗她,可是事情太复杂,她不知从何开始解释,于是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借繁忙的工作避开吴悠悠的八卦之心。
好在吴悠悠也没那么闲,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后,她也消停了,不情不愿地投身于冗杂的工作里,只是时不时的,她会责怪李致太磨叽,埋怨许辞青太不争气。
转眼到了九月上旬,期间许辞青除了忙工作室里的事,还抽时间配合导演的安排写了好几段文案,也参与了后期剪辑,过得非常充实,虽然文案几次被退回来要求再修改,但是许辞青不觉得麻烦,对于喜欢的事,她向来有耐心。
又是一个晚上,等工作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许辞青也根据客户的意见剪辑完一支广告。此刻天已经黑尽,她看了看时间,准备先回家填饱肚子再加班。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许辞青随意吃了两块三明治,喝了一杯牛奶,把碟子和杯子扔到洗碗池里便进了浴室。
她的脑袋装了太多信息,需要清醒一下才能重新找到灵感,而洗澡是许辞青最喜欢的清醒方式之一。
舒缓的音乐声中,许辞青任由温热的水流洒在自己的头发上和皮肤上,洗去那些累积已久的疲倦。氤氲的水气中,许辞青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轻松了不少,而关于广告的音效设计的灵感,此刻也源源不断地涌进大脑。
她加快了洗浴的速度,想趁着灵感爆棚的时候把思路记录下来。
因为太心急,也因为浴室里水气缭绕模糊了视线,许辞青忽略了地上倒洒的护发素,她裹起浴巾往这冲的那瞬间刚好踩在了滑腻的护发素上,一个重心不稳,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右腿磕在了浴室柜上。
一声闷响后,小腿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许辞青感觉大脑都因这阵剧痛而麻木了好一会儿,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撑起身子,想要试着爬起来。
试了两次,她不得不放弃,因为她发现自己不仅腿疼得不行,左手手肘处也有一大片擦伤,鲜红的血液滴答滴答往下流,不太使得上力。
双手是她吃饭的工具,她不能大意。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许辞青先打开柜子,胡乱扯出一堆卷纸缠在自己的手肘上,然后拿起电话给吴悠悠打了电话。
这个时候她想不到别人,她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好像只有吴悠悠。
“宝贝怎么啦?”吴悠悠接电话接得很迅速,只是声音有些疲惫。
这一刻被疼痛席卷的许辞青没有听到这些细节,她吃力地挪了一下自己的腿,“悠悠,我摔到腿了,手也在流血,我不敢乱动,你能接我去医院吗?”
“摔了?怎么回事啊?严不严重啊?”吴悠悠的瞌睡突然醒了,她站起身,焦急地询问,想到了什么,她拧起眉头,声音开始慌乱起来,“可是,可是我还在外地啊,我……”
想到了什么,她急切道:“对了,叫120啊,青青快叫120,不要耽误时间,我明天就能回来,回来我马上去照顾你。”
许辞青这才想起,吴悠悠正在外地和小明星合作,她忍着疼,有点难以启齿地开口:“我……我是在浴室摔倒的,身上除了浴巾,什么也没有。”
吴悠悠烦躁地抓了抓长发,“现在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吗?傻姑娘,身体最重要!”
许辞青也慢慢冷静下来,轻吸一口气,“好好好,你别担心了,我马上叫120,刚刚又疼又慌,只想到了你。”
吴悠悠愣了一下,心里有点堵得慌,她又抓了一把长发,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青青,”她打定主意,“你先不用叫车,医院的车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我找人来带你去。”说完,她也不管许辞青答不答应便挂了电话。
“唉,你……”
许辞青莫名其妙,这个点了除了救护车,谁还能来得更快?露露不会开车,她该不会找方宁过来吧?
救命,方宁可是个大男人,他过来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会让她更尴尬好吗?
算了算了,还是赶紧联系医院好了。
想到这里,许辞青打了个冷战,赶紧翻出通讯页面准备拨号。
电话还没拨出去,许辞青便听到她家的门开了,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身子,而下一秒,李致便出现在了她面前。
许辞青微微睁大了眼睛,心里除了惊讶再无别的情绪,她甚至忘了问李致是怎么进入自己家的。
李致看着她手肘处的卫生纸已经被血渗透,皱眉上前查看。
许辞青咽了咽口水,制止他:“你,你不要过来,我自己能……”
“许辞青,我是医生。”李致平静地开口,打断了她的拒绝。说完,他弯下腰,强势又温柔地将她拦腰抱起。
把她放到沙发上后,李致半跪在许辞青面前,将她手肘上沾满鲜血的纸巾撕开,仔细查看了一下,他叮嘱她不要乱动,然后又匆忙地离开了屋子。
几分钟后,李致带着急救包过来。这一次,他坐到了许辞青身旁,给她处理伤口。
“我要先给你的伤口消毒,可能会有些痛,你忍一忍,如果忍不了,你可以咬我的肩膀。”
许辞青别开脸,“你处理吧,我能忍。”
李致抬眼看了她一眼,目光碰触到那颗熟悉的痣后,他迅速错开视线,重新低下头安静地给她消毒。
一时间屋子里变得很安静,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好一会儿,李致包扎完她的伤口,平静地开了口:“伤口我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在只能保证它不会再流血,但是有没有骨折,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知道。你的腿应该是骨折了,不过具体情况怎样,后续是要保守治疗还是做手术,都需要听骨科医生的建议。”
“好的,今天谢谢你。”许辞青低着头小声道谢,不自然地将浴巾又裹了裹。
她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半湿半干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全身上下就一块浴巾能蔽体,别提多狼狈了,虽然确实很感谢李致,但她现在希望的事情就是李致快点离开,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可是李致偏偏与她的想法背道而驰,他站起身,却并未离去,而是看着她发肿的腿,提醒她:“你的腿还需要去医院做检查,先换好衣服吧,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去的。”许辞青捏紧浴巾一角,赶紧拒绝。
“自己去?”李致盯着她,身上的那股子冷意全部都冒了出来,他冷冷看着她,声音带着厚厚的凉意,“那你试试你现在能不能站起来。”
这个人在阴阳怪气什么啊,关他事吗?自己和别的女人还在纠缠不清呢,现在跑过来对她假意关心是几个意思?
其实面对他时她是很惭愧的,但是他这副不容拒绝的模样又让她觉得莫名火大。她宁愿他彻底不再关心她,也不要一边和别人拉拉扯扯一边又对她流露出旧情。
许辞青越想心里越憋屈,她抓着胸前的浴巾逞能道:“我觉得可以就真的可以,不劳你费心,毕竟我们也没有熟到这个地步。”
说完,她忍痛用右腿支撑着自己站起身,一瘸一拐准备往卧室去。可是左腿太痛了,迈出没两步,她就没能坚持住,突然摔向地面。
一双手从身后稳稳托住了她,让她免于再次和地板来次要命的亲密接触。
可是许辞青一点都不开心,她甚至有点想哭,莫名其妙的委屈和一直藏在心里的难堪在这一刻都如开闸的洪水奔流不息。
“我说了不要你管!”她带着哭腔,用右手推他。
李致的臂膀结实有力,如同焊在了她的腰间,无论她怎么挣扎也毫不松动。他看着许辞青发红眼眶,声音终于柔软下来,“别动了,你的浴巾已经松了。”
许辞青一愣,低头看到胸前一片松垮,忘记了挣扎,赶紧捞住摇摇欲坠的浴巾。
李致见她不动了,将她重新抱起来,然后走向她的卧室。
“你,你干什么?”
“给你换衣服,然后去医院。”
许辞青惊呼:“不要,我自己来,求求你了!”
李致将她放到床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许辞青,逞强也要分时候的,你确定你的左手现在能使得上力?如果你再浪费时间,我的手法可能会更粗暴,更何况,你身上什么地方我没见过,你非要在这种情况下和我较劲吗?”
许辞青:……
她气得脸皮发热,张嘴想要反驳,可是仔细一想,竟然无话可说。
算了算了,再坚持下去也没有意义呢,还有比现在更丢脸的时刻吗?赶紧去医院把腿处理好才是正事,别耽误了后面的工作。
想到此,她懊恼地别开脸,咬牙切齿地指挥他,“内衣裤在右边最上层的格子里,裙子在挂衣杆的最左边。”
李致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依言打开衣柜,很快,他找到了找到了许辞青所要的衣物,然后绕到她身后,低下声音道:“把浴巾解开。”
许辞青身体里的血液瞬间都汇聚在一起,猛烈地往心脏处冲,她垂下头,睫毛疯狂乱颤,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她还是解开了浴巾,将它堆在自己的腹部和大腿上,露出光洁的后背。
内衣扣被李致扣上的那一刻,许辞青感觉皮肤上的毛孔都震颤了一下。她轻轻屏住呼吸,等李致从身后帮她把那条宽松的黑色裙子套上后,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剩下的我自己穿,你先出去吧,穿好了我叫你。”她小声道。
“不用那么麻烦,我背过去就是。”李致说完就转过身,不容她拒绝。
许辞青有点不满,但他的视线好歹没有再停留在她的背上,这让她少了很多压力,她吃力地穿好内裤,转头看他,“我穿好了。”
李致“嗯”了一声,转身来抱她出门,然后去了离b街区最近的一家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