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相逢 第12章 第十二章

很快到了二月底，学校举行了高考百日誓师大会。

老师和优秀学生代表在台上激情演讲后，带着高三学子们亢奋宣誓。许辞青向来不喜欢这些仪式性的东西，但是在全校师生的感染下，她竟然难得的生出些壮志豪情，越过一个一个的人头，她看向李致所在的一班的方向，心中如有鼓擂。

誓师大会后的一个月将会迎来二模，许辞青又开启了争分夺秒的模式。周天，她照例顶着个对熊猫眼上楼和李致一起复习。

解决完几道数学大题后，许辞青开始有点萎靡不振，哈欠不断。李致翻单词本的手忽然停下，转头问她：“你今天很不在状态，要不要回家好好休息一下？高考虽然重要，但是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许辞青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昨晚睡好了的，就是前两天熬了一下夜，有点没缓过来。”说着她又打了一个哈欠，然后掏出mp3，戴上耳机，“我听两首歌缓一下就行，你先忙你的。”李致点点头，合上单词本，拿出物理竞赛题来做。

许辞青趴在桌子上，听着新下载的歌。

依然是她喜欢的那个歌手的歌，男人醇厚到极致的嗓音在耳边缓缓流淌，听到**部分的时候，许辞青的瞌睡醒了大半。她睁开眼睛，看着李致冷冽又流畅的侧脸，忽然听懂了歌词。

“流水很清楚 惜花这个责任

真的身份不过送运

这趟旅行若算开心

亦是无负这一生

…………………………”

歌手唱得动情又投入，许辞青听着，心里有一阵陌生的抽痛传来，这种奇怪的感觉逼得她眼眶有些发酸。她不再看他，转头将脸埋入自己的臂弯，任眼角的那一点湿润濡染自己的袖子。

分开是必然的，有些道理自己也早就明白了的，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难受？自己有幸被他护送过一程，苍白而无聊的青春也因他的出现而变得绚丽了许多，这就已经足够了，再贪心可就过分了。

可是，可是真的很难受。

流水会继续滔滔不绝向前而去，花瓣随风飘零，被碾碎，被埋入尘土，从此与流水不复相见，他们唯一的交集过的证明也会随着阳光而蒸发，然后被忘于江湖。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人生常态，可是她真的好不甘心啊。他还没有离开，可是她已经开始怀念他坐在自己身边和自己一起学习一起谈天说地的日子，她想留在他身边，想过着有他的日子，可是她没资格，也没有立场。

想着想着，她的眼泪竟然变得更大颗了些，争先从她的眼眶跳出来，砸在了她的膝盖上，她悄悄从兜里掏出纸巾，擦掉眼泪，然后逼着自己停下来，可是情绪太到位了，她死活憋不回去眼泪，只能任由心里的难受随着源源不断的眼泪涌出，等眼泪流得够多，自己再悄悄的，小心翼翼的，擦掉眼泪，也擦掉那些不为人知的心事。

等又听完两首歌，情绪恢复得差不多了，许辞青才抬起头，瞥了一眼眼神都不曾离开过试卷的李致，准备继续背单词。

背了一列单词后，她回想起刚刚自己的傻样，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心里下了一场倾盆大雨，而那个牵动她情绪的人却毫无所知，依然冷静又理智。幸好他够专注，要是被他发现了自己刚刚听歌竟然听哭了，那可真有够丢脸的。

许辞青想着，很快把刚才那些奇怪的情绪抛在一旁，继续背单词，背完单词后又开始练习完形填空和作文。

很快一上午就过去了，十一点半，李致给她评改完英语作文后，许辞青道了谢，收拾东西准备回家，李致却一反常态地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吗？”许辞青背起书包，不明白他为何会喊住自己。

“刚刚怎么哭了？”他语气平静，眼里有不明显的关切，可惜许辞青看不到，此刻的她听到这句询问，只觉得尴尬。

抠了抠书包带子，她讪讪地笑了笑，然后抬头对上李致的眼，“如果我说，我是因为听到一首歌太感动了，你信吗？”

李致：……

他有点一言难尽地蜷缩了一下食指，面上还是很平静，“什么歌，推荐给我听听，我很好奇是什么歌能把你唱哭成这样。”

许辞青：……

她轻咬了一下唇，不自然道：“不用了吧，就很平常的歌。你也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比较感性……”

“我有点在意，所以还是推给我吧。”李致看着她，语气里有不容拒绝的意味。

许辞青看着他突然认真起来的神情，磨蹭了好一会儿，咬牙拿过他的草稿本，在纸上写下了好几首歌的歌名，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她莫名有点生气，这家伙就不能就此揭过吗？明明前面一直不闻不问，到最后还非得让她难堪一下。

不过这件事儿很快就被许辞青抛到脑后。下午，她打扫了一下卫生，再也熬不住，扑到自己的床上开始补觉，也许是因为之前熬夜太狠，这一睡，她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等她终于清醒一些，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吓得赶紧起床坐回书桌旁。

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确定自己的状态恢复过来了，她才翻开习文综真题卷，准备刷刷题。

“不对，好像有什么哪里不对劲。”她盯着题捏着笔，总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一些不重要但又难以忽略的信息，搜肠刮肚地回忆了好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拿起手机一看，果然发现有人给她发了消息过来。

陶敏又有题不会做了？

许辞青挑了挑眉，点进消息，发现发信人竟然是李致。她看着他的昵称，心猛的狂跳起来。

再一看内容，她的心跳得更快，甚至一度脑袋一片空白。

等她终于回过神来，她拿着手机的手都有点颤抖，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努力再确认一次自己没看错后，心脏忽然不受控制的直往上蹿，彷佛要被人从嗓子眼扯出来。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会走散的。

他还说，不要乱想，等高考完，他会按计划和她继续走下去。

许辞青懵了好几分钟后，确定自己根本看不进题后，终于没忍住发信息问他：你什么意思？

那边很快回复：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许辞青艰难地压抑住自己的心跳，慌乱地想着怎么措辞，李致的电话却忽然打过来，她吓一跳，差点摔掉手机。

过了三十秒，她接通电话，左手则按在自己的心口处，试图按住那颗不听话的心脏。

“许辞青，你今天哭的时候听的是《落花流水》吧？”李致有些清冷的声音传来。许辞青一愣，忘记了紧张，问：“你怎么知道？”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喜欢那个香港歌手，这六支歌里只有四首歌是他的，而且这四支歌里有两支是快歌，我实在听不出哪里让人感动了，剩下的两首里，另一首不符合你现在的状态，所以我猜，你应该是听到《落花流水》的歌词有感而发才哭的吧。”他平静地分析。

许辞青：……

学霸在这种事情上都那么敏锐的吗？

她默默吐槽了一下，忽然又想到自己心事被他窥破了，于是不再说话，任由心脏继续胡乱蹦跶。

“本来我不想在考前和你说这些的，但是我怕你胡思乱想下去，影响高考，所以我想了一个下午，还是决定和你说清楚，”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还是会去京市上学，但是毕业后我会回S省，因为你喜欢南方，所以我就留在南方。”

许辞青心头忽然一窒，她迅速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李致听到电话里的吸气声，想象着她此刻受惊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声音也跟着轻柔了一些，“许辞青，我觉得我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你也可以安心了，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只管好好复习，好好考试，等高考完了，该说的话，我会一字不落地和你说清楚。还有，你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比你想的都要好。”说完，李致和她道了别，然后挂了电话。

许辞青听了快一分钟的忙音后，终于放下电话，也终于明确地知道了李致的意思。

原来不是她一厢情愿。

原来他也可以有这样的一面。

许辞青眨了眨眼，激动之余，又想起了近在咫尺的高考，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翻开文综的练习资料，逼着自己重新集中注意力。

李致说得对，接下来的时间，她只需要好好学习好好准备高考，一切事情，等高考完了再说。事情有轻重缓急，青春期里的美好再令人心动，也不如高考来得重要，不管那人是谁。

最主要的是，如果她因为这件事而乱了阵脚，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那么不管李致到时候会和她说什么，她都配不上。

这样想着，许辞青努力平复好自己的心情，重新投入到书山题海中。

二模前的那个周日，许辞青没有再去找李致一起复习，她一个人待在自己的房间，把错题本上的数学题重新刷了一遍，又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自己易错易漏的知识点后，才安下心做文综试卷。

这一忙又是一天，直到临睡前的半个小时，她还在回顾这两天学的的新单词，等到困得不行的时候，她终于闭上眼，和这些单词一起进入了梦乡。

二模考试许辞青发挥得不错，总分考了620分，更重要的是这次她的数学成绩突破了125，英语直逼140，总算没有辜负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倒是她一向擅长的文综遭遇了滑铁卢，政治选择题错了好几道，地理的分析题也理解得偏了些。

不过没关系，这次考试题不算简单，她的总分能突破六百，已经是大大的进步了，这不，就连班主任得知成绩后，看她的目光都显然有所不同。

但是许辞青并不在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因为这不是高考，一切都不作数。李致没有帮她前，她觉得自己能够上一本线就不错了，可是现在她有了更大的野心，李致要去北京最好的大学，她也想去S省最好的大学，甚至，如果可以，她也想陪他去北京。

所以现在还不够，她还要更努力才行。

带着满腹心思，这天放了学后，许辞青和陈伟杰陶敏等人告了别，从车棚取走自行车，急匆匆地骑车往家赶。离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她回去还能温习好一会儿。

她骑车骑得飞快，所以她也没有发现，一个少年骑着车默默跟在她身后，她快他就快，她慢下来，他也放缓速度。

初春还有些寒凉的风调皮地往学子的校服里钻，惹得好些怕冷的学生们嗔怪抱怨，许辞青也怕冷，但是她顾不上这点微不足道的寒意，她一边骑车一边背单词，恨不得把那些字母都刻在脑子里。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紧跟其后的李致还是听到了，他看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轻轻勾起唇角。

这样倔强而努力的许辞青，一定会实现自己的心愿的。

二模之后不久就是清明节，学校仁慈，给高三也放了两天假，许辞青不敢松懈，趁着这个时间给自己规划了复习计划，每天学习到凌晨，陶敏两次约她出去踏青她都没有答应，气得陶敏直骂她书呆子。

胡琴芳一方面欣慰于她的懂事和上进，另一方面又担心她这样下去，高考前会把自己的身体拖垮。她本想和许辞青谈谈的，可是许辞青对她基本没有说话的**，她再不满也不敢在这个点儿分散她的注意力，于是只能支使许淮提醒她，让她注意劳逸结合。

不过许淮的话在许辞青那里也没什么分量，她随意把他打发出去，又一头扎进了题海中。

许淮表示很无奈，胡琴芳皱着眉看着她的房间，想了想，还是随她去了，许淮想起这段时间她跟发疯了似的学习的状态，也有点担心姐姐，想了想，他擅作主张跑到楼上敲响了李致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