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冷香 第178章

过了六月，李月如终于明白了一点，她大女儿一直以一家人不齐躲避办及笄礼的事情，也知道小儿子一直在外不回来是得了他姐姐的意思？

说真的，李月如很生气，但也理解，她懂女儿的心思，她在逃避定亲的事情，可是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这个及笄礼还是要办的。

要找小儿子，李月如有的是办法，一封信送出，五天之后，沈明轩就出现在了京城，沈青青看到弟弟那歉疚的神色，无所谓的笑笑，她知道是拖不了多久的。

“没事的，这是迟早的事，对了，你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需不需要姐姐帮忙？”

“都已经处理好了？多谢姐姐”沈明轩腼腆的笑笑，一副邻家弟弟的摸样，让暗处的天南地北不忍直视，忍不住想，这真的是他们那个惊才绝艳，杀伐决断，温润如玉实则腹黑如狼的玉面公子？

“跟姐姐还客气？对了，去看了你三姐没有？”

“还没有，不过给她的礼物已经送过去了”沈明轩摇头，只是那狡黠的笑意却让沈青青忍俊不住，明轩的礼物只怕是又给萱萱收罗了什么医书典籍或是稀有的花草药材吧，只要将这些东西送过去，萱萱指定高兴得什么都忘了。

自然也就不会介意明轩晚一点去看她。

没有想到，她这个从小斯文腼腆的弟弟，有一天会变成一只狡黠的小狐狸。

不过这样很好，她为有这样的弟弟而骄傲。

“姐姐，这次我回京的路上，发现了苗疆人”沈明轩突然想起在客栈发现的一伙人，想着应该跟姐姐说一下。

毕竟世人都知道，苗疆以蛊毒问世，而且苗疆人也已经多年不曾出山，如今出现在京城附近，他不由得有些担心。

苗疆，蛊毒？

沈青青的手尖一颤，蛊毒对不明白的人是神秘诡异的存在，因为神秘所以恐惧，而她则是因为了解而心悸，她会知道并了解蛊毒也是因为逍遥岛上那些孤本秘籍，当时也是因为好奇而了解了一下，这蛊毒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沈青青第一次露出了慌乱的神色。

“姐姐。”沈明轩见姐姐露出这样的神情，内心惊了一下，在他的印象当中，在姐姐十岁那年之后，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神情，他心下也不平静了。

“明轩，赶快派人将爹和大哥，表哥舅舅他们找回来，就说十万火急，速速回家”看到小弟担忧的神情，沈青青猛的一个激灵，这个时候她不能慌也不能乱，别人不懂，可是她懂，就算防不胜防，可也要做防备的。

“哦。好，我这就去”这件事可大可小，沈明轩不敢耽误，撒腿就跑。

沈耀武如今是西北大元帅，从西北带回来的一部分士兵，如今驻扎在城南的一处山坳，与西山大营不同，哪里是京都的守卫营，而这里则是作为储备留用的大军，一旦有战事，就要赶赴边境的。

当然这里的人也可以说是沈耀武管辖下的人，除了皇帝的圣旨就只有沈耀武跟现在是副帅的李元棋可以调动，说起李元棋这个副帅，还有一个小小的故事，沈耀武虽然在军营多年，也打了胜仗。

可是在军营他也就是一个带领几千人的副将，且只负责冲锋打仗，打胜仗是因为女儿给了一个天才少年的军师，且这个军师在班师回朝的时候，突然就消失了。

现在面对这个大元帅的位置，要处理与朝廷的关系，还有军务，沈耀武倒不是没有能力，只是怕自己处理不好，想着家里有一个赋闲在家的舅哥，又是将门出身，立刻就上门去请，李元棋见他言辞恳切，也没有什么别的心思，也就同意了。

皇帝就更好说了，本来这兵权就是李家的，现在交给沈家也是事实所逼，本来还担心沈家，李家因为兵权而内斗，现在见两家居然一如既往，且也不计较正副，怎么有不同意的。

沈明轩因为心里有事，轻功都忘记，一路骑马飞奔而来，守营的士兵见到陌生人，自然不放行。

沈明轩急得都想直接闯进去的时候，路影出现了“四少爷，您怎么来了，这是四少爷，你们记住了，自己去领罚吧”

“路影没事的，他也是尽他的职责，并没有什么错。你赶紧去找我爹跟舅舅，十万火急，速速回家，我就不进去了”沈明轩见到路影也不纠结进去的事情了，他还要去找大哥跟表哥呢。

路影看着说完就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的人，怔了一下，才快步的朝军帐中掠去。

那个守营的小将望着沈明轩离去的背影，心里也有着小小的震动，黑眸之中闪烁着异常的光亮。

沈耀武跟李元棋正在讨论军粮的事情，听到路影的话，丢下手中的公文，风一般的离开了军营。

李辰萧正在皇城四周巡逻，听到表弟的传话，立刻找了都统请假回家，只有去找沈明辉的时候出现了一点错漏，沈明辉今天带着他的小队去了城外处理事情，沈明轩到的时候，正巧沈明辉在了解事情的经过并安抚受害人。

是一个女眷，不知道是脚上的伤严重还是什么？总之在沈明轩到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人要倒在自己大哥身上的时候，他大喊一声“大哥”

沈明辉突然听到小弟的声音，猛的回头，见真的是自己的小弟，就快步的闪身迎了上去，那个摇摇欲坠的人，最后还是跌坐在了地上，沈明轩见到之后，温润的双眸闪过一道冷光。

“明轩，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家看了吗？在外一切可好。？娘可是想你了，每天都念叨”对外一直肃冷刚毅的沈明辉在弟妹面前，却是换了一幅脸孔，笑起来有点憨，双眸之中慢慢都是身为长兄的关爱。

“哥，你这可以走不？娘找你有事呢？”

“啊。哦。你等我一会，我去说一声就跟你回家”沈明辉不疑有它，过去跟自己的副手说了一声就跟着沈明轩骑马回城了。

在离开的时候，沈明轩特意观察了一下那个女眷，见她眼中只有失落并无其他，眸光闪了闪，看着大哥的背影的眼中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他大哥为人持重耿直，一心想的都是身为长子该有的职责，也一直在努力这么做，也没有世家子弟的浮躁以及习性，这样的性格，还真就是很多人眼中的好男儿，好夫婿，在加上大哥综合了爹和娘的特点，虽不是美男子，却也是俊帅有型的。

不过看大哥这个样子，只怕心里还从未起过这个心思。

“大哥，你慢点，我这一天就吃了早饭饿得都快没力气了”今早他急着回家，就随便吃了个包子喝了两口粥，回家跟见了娘亲跟姐姐也没吃东西，现在又跑了这么几趟，他真的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怎么不早说。来，大哥这里买了些点心，你快吃”沈明辉从马上的一个小匣子里拿出一盒精致的点心递过去，沈明辉的扫了一眼里面的东西，有一些小干果，还有几盒小点心。

这些当然不是大哥准备给自己吃的，因为那些都是三姐喜欢的，那些干果带着一股淡淡的酸气，想必是给娘准备的，沈明轩就自责了，这次回来他除了姐姐交代给他买的东西，他一样也没给娘带回来，他比起大哥，真是太不孝了。

“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我看这次回来，就不要出去了”对这个最小的弟弟，沈明辉比沈耀武还要更疼一些，弟弟一出生，就是他帮着照顾，一些最初的人生道理也是他教的，长兄如父四个字，沈明辉可以说做到了实质。

现在见弟弟饿成这个样子，真是既心疼又生气，气他不懂得照顾自己，还整天往外跑不着家。

“啊。咳。咳”沈明轩惊了一把，然后杯具的呛住了。

“看看你。吃个东西还能呛着，怎么让人放心哦”

沈明轩真的要哭了，大哥。我这不是被你给吓的吗？他也虚岁十二岁了，怎么可能还吃饭都不会吃。

“大哥，咱们快回去吧”爹的地位无人代替，大哥的位置同样厚重如山，面对大哥，沈明轩无可奈何，但是沈明轩知道，要想自由，他还有一个靠山，那就是他姐姐，在家里姐姐的地位跟娘同等，甚至还要高些，所以只要姐姐说话，谁的意见都可以忽略不计。

“好，回家了，大哥让朱嬷嬷给你做好吃的”

兄弟两个停在路中间说话，本来四周空旷无人，却还是被隐藏在暗处的人听见了，那人看着远去的两兄弟，眼中带着一丝羡慕，想想自家的兄弟，他那带着棕色的眸子闪过忧伤。

沈李两家人再次聚集在了李老太君的宁香苑，本来众人还有些莫名其妙，可是等沈青青姐弟两个将怀疑一说，整个屋子的气氛瞬间凝结，厚重的气压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口，钟氏从没有听过苗疆的事情，可是见到其他人这样，她的心口也突突的跳，之后听了苗疆蛊毒的可怖，瞬间脸色惨白。

一直以来努力树立起来的坚强在这一刻崩塌，颤抖的手挽住身边夫君的手，李元棋懊恼的一拍额头，他怎么忘记自己媳妇了，早知道是这样的事情，就该让她回避。

李老太君等人也是头皮发麻，只是看着媳妇这个样子，李老太君还是叹息了一声，这个媳妇还是经不起事？不过好在，她有自知之明，经不起事也从来不会揽事，这孙媳妇的人选，可得好好挑啊。

这一夜，两家人都没能睡好，一个个都盯着一个黑眼圈，沈萱萱只知道毒却从未接触过蛊毒，她昨夜翻遍了屋里的孤本典籍却只得到了粗浅的描述，让她无力的同时也很是惊惧，只能连夜研制出一些防虫的药粉让下人将两家周围洒了一圈。

“娘，我也连夜将调动了大量的影卫进京，加强咱们家的守卫，对了朱嬷嬷，从今天开始，咱们家的吃食一律要热食，那些凉菜等温热的菜品就先停了，对了记得去跟周嬷嬷说一声。”沈青青昨夜也想了一夜，可是却也只能最蛊毒的习性而做出一些简单的防范。

蛊毒是属于阴，要是有人想要下毒在菜品中，在这些热菜中是不可取也是不能的，要是有那些高级的蛊毒，那就必须近身才行，所以她调配了大量的影卫进京，只要他们家的人不出门就不会中招。

还有，沈青青觉得这些人应该不是冲着他们家来的，所以她目前做下措施已经足够。

“是，青姑娘，奴婢这就安排下去”朱嬷嬷跟周嬷嬷算是两家下人之中，唯一知道蛊毒事件的人，从昨夜开始她的头皮就麻木了，现在听到家里的两个姑娘做出的防范安排，稍微好了一点。

“主子，几位少主，属下得到消息，今天朝中有十几位大人，病重上不了朝，皇上派去太医诊治，却查不出原因”影一影卫的头头，以前也一直跟在李月如身变，沈青青接受影卫那一块的时候，也没有将她调走，让影一到影八都留在了李月如身边，只有影二在李辰雨身边。

沈青青身边没有安排影卫部的人，一直是十三跟在身边，现在十三不在，沈青青就将影一借了过来，等影卫到了，她在从中选一个出现培养成心腹。

李月如听到影一的话，手一抖，一碗滚烫的小米粥眼看着就要泼到身上，就见沈耀武长臂一伸，大掌一挥，一小部分落在了大掌之上，大部分跟着碗飞了出去，可是就那一小部分，也够沈耀武受的了，肉眼看得到的速度，那水泡就起来了。

“月娘，你怎么样，有没有烫着”

“萱萱，快去拿烫伤药来。你怎么这么傻啊，用手去接”李月如也知道要是没有沈耀武这一下，她指定烫伤，且比着严重得多，可是嘴里却还是抱怨着，心疼着。

沈耀武却傻傻一笑“你没事就好，我这皮糙肉厚的，过几天就好了”

有的时候，沈青青真心绝对李月如很有眼光，当初逃命的时候，还能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绝世好夫君，不仅体贴疼人，性格也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大男人，身份的差距他虽然自觉难堪却不自卑，对外面的一些流言蜚语也毫不在意，只是默默的努力做好自己的本分。

不过要不是沈耀武是这样的性子，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那一次的战功可是全天下的人都看在眼里的。

就算有了同等的地位身份，沈耀武在家也跟以前一样，对妻子儿女一如既往的心疼，就好比现在，这个傻傻的憨憨的笑容，要是外人见了，指不定多惊奇呢。

就这么一个憨汉子，居然是一战灭西丹，西域皇室的人？

想到这里，沈青青脑中闪过一道光，抬头朝影一看去“这些人当中，是否有去西域西丹的人选”

“回青姑娘，有，但大多都是朝中六部的人，位置都不高，但都握有实权”

位置不高，却有实权，沈青青冷笑一声？看来这蜀国的台风已经来了。

“知道了，你去告知低下人，这不关咱们的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只是多注意一些就是”蜀国如何沈青青不关心，她只想独善其身，保护好她眼前的一亩三分地，以及这里面的人就行。

影一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一听沈青青这话，也明白一些，点头就消失在了原地。

沈耀武却是不明白，这么多人一起生病，太医还查不出来，必定跟他们昨天说的蛊毒有关。现在朝堂出这么大事，青青为何还说与咱们没有关系？

不懂就问，这是沈耀武良好习惯之一。

沈耀武问出来，沈明辉也将目光看向妹妹，他从出来就在军营，之后也一直是在武职上，对于权谋之争或者是权谋的一些事情看得自然不是那么清楚。

“爹，大哥，现在皇上年岁渐长，虽说皇上看重肃王，有意肃王为储，可毕竟不曾正是下旨，在者这旨意皇上也不敢轻易下，要知道这朝中成年的皇子也有几个，恒王是倒了，可是还有晋王，贤王”

“贤王如何，咱们先不说，就说晋王，那可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当初可是很那个贺尊上来往密切，几十年的谋划，你以为就那么几个人吗？不过这是江湖势力，在庄家落败之后，他必须要重新培植朝中势力，可是现在朝中的位置，大部分都有人，且这些人都是已经有主的，拉拢不了就只能除掉”

“皇家斗争必定见血，以咱们家如今的位置，他们三人，无论是谁都只能拉拢，不敢得罪，所以咱们只要独善其身，麻烦自然不会上身”

沈耀武跟沈明辉听得一阵唏嘘，也有些羞愧，他们要学的还有很多，尤其是这观其行事这方面。

沈萱萱不懂也不想懂，一门心思给她爹在包扎，而李月如跟沈明轩则是眸光深凝，李月如很是为这蜀国江山担忧，那三皇子晋王，心思深沉手段狠辣且不折手段，这样的人为君，不仅不是百姓之福，更是百姓之祸。

沈明轩却是担忧居多，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开口了“爹娘，姐姐，我觉得你们还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三人异口同声。

“蛊毒的来处？”

沈耀武这次不糊涂了，激动且带着沉重的语气到“对啊，咱们把这个给忘了？听刚才青青的分析，这蛊毒多半是晋王下的绊子，而这个晋王能够招来苗疆的人，想必已经与那边达成了什么盟约。我甚至怀疑，江南的事情这晋王一开始是真的是那般的打算的划地称王，就算不是称王，也必定有占据一方的打算，只是肃王的命大，以及青儿跟贤王的存在打破了他的计划，逼不得已将一切事情推到了南平国那边来脱身”

“之后不满青儿，且为了消除皇上对他的不满，又将精甲骑兵给拉了出来，从江南回来之后，他的低调更是让皇上满意，你们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皇上还隐约的跟我试探了一下，庄家的事情，当时我一时没有在意，就说那些事情都过去，想必这庄家起复也早晚的事情”

“哎，这都是一家人的，争来争去干什么？最后倒霉还不是咱们这些老百姓”

沈耀武这一番话，使得一家人都瞪大了眼睛，沈耀武不是反应迟钝，而是他很多事情都不会去往那方面去想，一旦有人引导或是指点两句，这不就说出了，别人从来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至于最后那一句，更是让沈萱萱直接笑出声“爹，咱们如今可不是小老百姓了。谁倒霉也轮不到咱们身上”

“爹，要真如所说的那样，那镇南将军府那边，必定也早已是晋王的人。镇南将军府，苗疆，南平国，且妹妹说了，那西丹西域那件事上也有晋王的身影，只是恒王做了替罪羊。这。这。”沈明辉说不下去了，太吓人了好不好。

沈青青却在听到她爹跟大哥的话后，脑子里面混沌消散，一片清明，豁然开朗，心里也不禁对上面的那位皇帝生出了一丝惧意？

“你们也别把皇上想得太无能了，你以为皇上为何将老镇国侯派出去一直不曾回京？还有皇上当初为何将老辅国公派去了西山大营？这两人都是打着贬斥的由头，可是你们想想，这两人哪一个不是一人顶三个脑袋的人，至于江南那边。你们以为狐狸姐夫统领的淮北总督府为何增加了那多的名额是为何？你以为当初擎宇能够顺利接任王位那么简单？一个个的瞎操心”

李月如猛然抬起头看着大女儿，因为经过这么一分析，她们才惊觉，她们一切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皇帝在不经意间就将蜀国里内外铸成了一个铁桶，背上有老镇国侯，西北接连淮北一带有着哲宇，江南那边是离得远没错，也散了些，可是皇上也一步一步的慢慢将它握在了手心，要是镇国将军府与南平真有动作，有擎宇的建南王府的兵力，哲宇这边也可以立刻派兵支援。

不动则已，一动正好给了皇上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