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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庭汉裔 第四十一章 末日的火光

作者:陈瑞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29 20:23:09 来源:平板电子书

司马遹死讯传回洛阳的时候,已经是三月丁卯,比孙秀预料的时间晚了整整九日。

这导致政变的计划也一拖再拖,很多人都产生了疑虑:皇后是否反悔了?又或者是许昌的废太子发生了什么意外?但好在死讯终究还是传来了,这让洛阳的各方势力都松了一口气。

而后就轮到各方就此事进行表演的时候了。

皇后在得知司马遹的死讯后,立刻向尚书省发了一道疏,文章是由潘岳代笔的。她声称说,废太子虽然犯下了大逆不道的罪行,但到底是天子的亲生骨肉,如今在许昌暴疾而死,即使是她,心中也恻隐悲痛,难以自已。因此,她愿意大发恩德,以司马遹曾经的爵位广陵王,将他风光大葬。

然后她再以皇帝的名义下诏,同意了自己的疏文,并且还假模假样地吹捧了自己一番,自称“母德殷殷”,实在叫人忍俊不禁。

与此同时,在确认废太子死讯的当日。孙秀就再次向各方传递讯息,确定将于次日,也就元康元年的三月戊辰夜晚,正式发动政变。到时候,孙秀会以火烧西明门的方式作为信号,作为政变的开始。

现在,就是最后的准备时间了。

孙秀的讯息发出后,原本还喧闹纷乱的洛阳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沉陷入寂静中。各势力紧锣密鼓,为政变做最后的准备。但名义上,却是为废太子哀悼服丧。不过半日,洛阳城内外就被茫茫白幡所占领了,好似顷刻间从暮春回到了寒冬,下了一场不可思议的暴雪。

刘羡得知消息后,心中嗟叹不已。但木已成舟,并非他能改变的了。自己现在的势力在洛阳还太过弱小,既然无法救人,那就只能在职责之内,做好复仇吧。

于是他在将军府的后院给司马遹立了灵位,领着幕僚们拜了拜,然后就开始做相关的部属。

抄家的部属倒也简单,他对傅畅道:“世道,你去卫率中,先把最可信的那一部挑出来,明日中午,直接带兵到城西,在白马寺等我消息。”

随即又对桓彝道:“茂伦,你现在就带着二十人先去城西,探查金谷园的消息,一旦里面有什么异状,立刻回报给我。”

而后对郗鉴道:“道徽,这两日,你就留守府内,时刻关注城中的形势变化。一旦诸王动手,你就封闭府门,不等事件结束,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如此便是攻打金谷园的全部准备了。而相比之下,关于逃跑的准备就要细致太多了。

等各人离开之后,刘羡招来诸葛延与李盛。

他先对李盛吩咐道:

“宾硕,按照计划,等会你去和孙秀联系,就说,我没有别的要求,这次查抄金谷园,我也不要任何缴获,就希望能够出任凉州刺史。”

“若他不答应,你就说,我已和齐王殿下联系好了,他不答应我的要求,等后党覆灭之后,我就转投到齐王麾下,和他作对到底!”

李盛应诺后,他又对诸葛延道:

“南容,你今日就去联络淮南王,说我打算后天晚上离开洛阳,让他派人在成皋关接应我。记住了,千万可不要说错!”

“约定好之后,你不要立刻回来,先去马市准备两辆马车,再拉回到府内。我前些日子悄悄买了两名歌伎,明日一早,你就让她们蒙面上车,把她们拉到东坞。”

“做好这些后,你再到约定的地点来找我,明白吗?”

诸葛延坦然笑答:“你就放心吧!”

等两人走后,刘羡长出了一口气。

这正是刘羡此前准备的计划。他先是佯装欺骗孙秀,声称想去关西,这一层肯定骗不过孙秀。所以他故意卖了个破绽,让他发现自己要从淮南王身边逃走,为此他推敲细节,甚至做出了要带妻子东奔的假象,力求以假乱真。

可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如果面对的事一般的政治人物,这个瞒天过海的计划绝对无懈可击。可自己毕竟面对的是孙秀啊,这只聪明绝顶的老鼠,又有一只极为敏锐的鼻子。他必定会用最高程度的质疑来审视这个计划,自己能否骗过他呢?

刘羡有些拿不准,历观他七十年的人生,这大概是他一生中最为紧张的时刻了。因为这不仅涉及到他一个人,还涉及到妻子,他打算带阿萝一齐离开洛阳。

回到自己的卧室,妻子阿萝正在刺绣,见他一脸神经紧绷的表情,不禁问道:

“怎么了,辟疾,出了什么大事么?”

刘羡环顾左右,确定周遭无人后,才对妻子说道:

“阿萝,你现在就去收拾一点东西。等傍晚的时候,你打扮成侍女模样,从侧门悄悄地出去,往东走到建春街,那里的路口有辆马车在等你。你直接坐上去,马车会带你去襄阳侯府。”

“襄阳侯府?”阿萝此时还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将要发生,她狐疑地看着刘羡,问道:“我去那里干什么?”

“不要问!”刘羡严肃道:“今夜你就在那里歇息,明日一早,又会有一辆车到侯府后门,专门接你出城,这是我的安排。你不要问去哪里,还是上车。等到了地方,你就在那里等我。大概半夜的时候,我就会来与你汇合。”

虽然没有明言,但阿萝也听出了其中的远走意味。

她有些不敢置信,不禁问道:“形势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见刘羡沉默不语,又问道:“我们还能回来吗?”

刘羡安慰她道:“我们不会离开太久,只要能够成功出去,我向你保证,要不了一年,我们就会再回来的。”

“那家里的叔伯亲戚们怎么办?”

“我只带你一人出去,并不算违规。在洛阳,有灵州公他们照顾一二,亲戚们不会有事的。”

“这样吗?”阿萝沉默片刻,但她还是敏锐地意识到,这一次的大事将是前所未有的,她再问刘羡道:“辟疾,那你和大人告别了吗?”

“我?大人?”刘羡有些莫名其妙,逃亡这件事事关重大,知晓的人应该越少越好,和刘恂说有什么用呢?说不定还要遭受他的训斥,说又把家人的性命不当回事。

阿萝却坚持说:“辟疾,你应该去和大人告别。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儿子,这么大的事情,你总要和他说一声,这是你的责任。”

责任?听到这两个字,刘羡有些无言以对,在目前他扮演的种种人生角色之中,他唯一没有扮演好的,就是父亲的儿子这一角色。但刘羡并不后悔,毕竟是父亲对不起自己在先的。

可这一点如今被阿萝指出来了,刘羡没有办法否认。毕竟,若是对方做错了,自己就跟着做错,那岂不是显得自己跟他是同一类人吗?

在脑海中权衡一二后,刘羡同意说:“好吧,我这就去见他。”

之前说过,荡寇将军府与安乐公府隔得很近,差不多走了一刻钟后,刘羡就回了家门,去拜见父亲。

敲了两下门后,打开帘子,他看见刘恂正靠在卧室的大榻上读书,这真是很稀奇的事情。以往的这个时间,他不该在呼呼大睡吗?此刻刘恂衣带闲散,半坐半躺地靠在榻檐上,头发披散着没有系起,脸上的皱纹也更多了。配合上手中的书卷,看上去颇像位在家养望的名士。

听见敲门声后,刘恂看见是刘羡,不禁吃了一惊。他把手中的《庄子注》放下,颇为仔细地上下打量着刘羡,问道:“听说你在外受伤了,好得差不多了没有?”

刘羡就垂手站在他面前,简短地回答道:“没有什么大碍。”

刘恂见状,也不让他坐,接着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么?”

刘羡本想再追问上次的事情,但想想又算了,就按照妻子的吩咐说:“近来朝局不稳定,我打算和阿萝外出一趟,特意来跟大人您辞别。”

刘恂闻言一惊,他哪能不知道其中的政治含义,吓得立刻坐正了身体。但对上刘羡认真的眼神后,他的心情又渐渐平复下来,然风轻云淡地说道:“那我知道了,你自己多注意,早些回来。”

这倒出乎了刘羡的预料,他还以为父亲会直接向他发火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平静的反应。

这倒莫名给刘羡增添了一些倾诉欲,似乎想要证明什么。他犹豫片刻后,对刘恂道:

“大人,您还记得上次的对话吗?”

“嗯?记得,怎么了?”

面对父亲心不在焉的回答,刘羡立直了身子,拱一下手,然后咬着牙承诺说:

“下一次您再见到我,我会证明给您看的……我有这个本事!”

说罢,他也不看刘恂的反应,便自顾自地走了出去。大伯母费秀试图唤他留下来,一齐吃一顿团圆饭再走,但被他婉言谢绝了。

在这个时候,童年和父亲冲突的种种场景涌入脑海,当时的不忿和酸楚丝毫不差得复现在眼前。其实里面有很多事情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让刘羡感觉自己有些孩子气,他随即又想道:

或许,正是因为一直没有得到父亲对自己的爱与承认,才让自己一直咬着牙走到现在的吧。

刘羡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失态,便在府外闲逛了小半天。估摸着到黄昏的时候,他情绪彻底平稳,才回到了荡寇将军府。

此时,大部分幕僚都已经出去了,阿萝也按照计划悄然离开,导致府内显得非常冷清。到了深夜的时候,他非常罕见地睡不着,这是他在战场上也没有遇到过的事情。辗转反侧间,便深夜披了衣服出来,坐在亭子里仰望苍穹。

皓月当空,渐渐趋于圆形。而由于已到了晚春,天气微冷而不寒,刘羡呼吸间,深感气息清肃。

月光洁而无暇,柔而不亮。刘羡凝视着一旁池塘边微微泛起的涟漪,聆听这洛阳城内外的呼吸声,不禁心想:这大概就是和平年代的最后一夜了吧。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忐忑了:接下来的岁月里,恐怕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世道的残忍。

于是他去后厨取了一壶黄酒,将酒水倒落在池塘里,默默哀悼道:已经死去的,和即将死去的冤魂,请你们安息。

如此,他的心情才恢复平静,回到榻上后,勉强能够安歇了。

次日一早,才过了辰时,突然有人前来拜访刘羡。

原来是孟观之子孟平,此时天刚亮不久。朝晖之下,他一身戎装,腰间佩剑,看上去非常干练,已经不是两年前在北地初见的稚嫩新兵了。

孟观和刘羡的龃龉没有影响到他,恰恰相反,他现在摩拳擦掌,非常兴奋地道:“使君,好久不见啊!您最近还好吗?我听大人说了,今天是捉拿妖后的日子吧!”

原来,孟平从孟观处听说,今日他要和刘羡一起去捉拿贾谧,一时兴奋不已。孟平便向父亲自告奋勇,要参与这件为国除害、利国利民的大事。孟观本想以不安全为由拒绝,奈何孟平死缠烂打,便只好答应了,让他来负责与刘羡联络的事情。

看着孟平跃跃欲试的模样,刘羡有些失笑,他道:“虽然是做大事,却不一定有什么大场面,你别抱什么太大的希望。”

说罢,他也不磨蹭,召集身边的护卫后,就策马出了府门,与孟平直奔城东白马寺而去。桓彝、孙熹与一千卫率就在此处等候,而同时间到场的,还有孟观调来的三百上谷营。

如此多的军士聚集,引得周围的路人议论纷纷,不过并未引起太大的骚乱。毕竟洛阳的禁军调动极为频繁,千人规模的调动虽不小,但基本每个月也有一两次。他们想:或许是哪支禁军到城西出操吧。

见刘羡到来后,孟观也不多言,稍稍清点人数,这些全副武装的甲士就开始行动,朝着西北方向开进。

由于还没到约定的时间,他们并没有直接奔向金谷园,而是在抵达金谷园渠水的源头后,就开始等待和歇息。

时间就如同脚边的流水一般过去,太阳从东边缓缓走到西边。当晚霞的殷红渐渐被墨色渲染,天色逐步陷入阴沉的迷障,一片沉寂中,约定的火光从东边亮起来了。

不知道孙秀是点了多高的柴堆,即使相隔数里,刘羡也能清晰地看到:熊熊火光升起时,洛阳城那沧桑的轮廓随之显现,似乎一切都要燃尽为黑暗。

他转过头,正对上孟观的眼神,两人点点头,不约而同地对部下下令道:“出发!”

甲士们点燃火把,将其高举头上。伴随着洪水漫堤般的甲胄撞击声,以及大地隐隐的颤抖,召唤出一条火龙盘旋在夜空,向着金谷园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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