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人家 100两人之间隔了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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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这回逮住了一家子！”傻子大喜，连大带小，套上来三只水狗。如烟也是喜得在一边拍手，拍了两下就停了下来，又郁郁不快了，她偷偷地瞪了傻子一眼。

傻子打开笼子门，把水狗塞进去，把笼子又塞进水边的土洞里，又从洞里拽出了一个口袋。

“走，我带你去烤东西吃！”

“你真是什么东西全往洞里塞啊！”如烟淡淡地说。

“嘿嘿，这个东西，你应该没吃过。”

回到坡坳里的棚子下，傻子放下袋子，一样一样地往外掏东西，刀子，一包泥鳅，还一包不知是什么肉。

如烟觉得新鲜得紧，傻子这野人般的生活她从来没见过，就看傻子接下来怎么办。

傻子用刀子把肉切出来两小块，用树枝子穿了，递给如烟一枝：“给，在火上烤。”

如烟咯咯一笑接过来，学着傻子的样子，把肉在火上转来转去地烤着。

“傻子，这是什么肉？”

“嘿嘿，这就是水狗的肉。”

“那水狗的皮呢？”

“昨天我搬铺盖前，在集上卖了，挺贵的呢，两张皮卖了一两银子。”

“嗯！这东西的皮毛可是好东西呀！你还真是有两下子。这东西的肉，没想到还能烤着吃。”如烟说。

“嘿嘿，我是要饭花子，只要是能放嘴里的东西，就全能想法子吃下去。”

如烟无语了，听了傻子的话，她心里不太是滋味。

“你为啥不到我家吃饭啊……又不是不管你饭吃。”如烟有些幽幽地问。

“我……算了。”傻子吞吞吐吐地，不过他心里说，去了你家你又不理我。

“哼！”如烟也不再问，心说你心里有了小秀怎么还会吃我家的饭呢。

“知道你昨天要去还愿，我本来想去大殿等你，谁知道看见……”傻子闭口了。

如烟脸刷地红了。“傻子，其实……其实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

“别说了。我去大殿上等你，是想告诉你，那个手帕子是小秀儿送我的，那天我往池子里放泥鳅的时候，她说过生日，就送我几个菱角糕，就用那个帕子包着的。”

傻子看着转着火堆上的水狗肉，自顾自地说着。

“哦，她过生日，我怎么不知道？”如烟停了手说。

“快转啊，要不就烤糊啦！”傻子催着如烟，“我奶奶死后，好多的事情，我想得头疼也想不起来了，可是见了那个帕子，我好像以前也经历过什么似的，就希望着能用它想起点啥来。你爱信不信吧，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儿。”

如烟才不信呢！哼！她低哼了一声。

傻子的肉先烤熟了，递给了如烟，又接过如烟的那个粗树枝，接着在火上烧烤。

如烟想尝一口，太烫啦！连着吹了几口气，咬了小小的一口，嚼几下，她叫了起来：“哎呀，好香啊！”

傻子乐了，嘿嘿几声。

“傻子，你不会全杀了吧，那公的母的留几只，养着啊！”如烟一边被烫得吸溜气，一边大嚼着，口内含糊不清地对傻子说。

“嗯！我本来是想让你家……我是想养着的，可要想养活它们，我就得求你了。”

“啥事？说吧。”如烟说。

“昨天那三只水狗，已经饿得唧唧乱叫了。它自己能逮鱼，可到水里它比鱼游得还快，就会让它跑了。可是它不吃东西，就会饿死。”傻子的肉也烤好了，自己也吃了起来。

“可我也不会逮鱼啊！我家的空心菜田里倒是养了鲫鱼，要不你去捉一些来喂水狗？”如烟说。那些鲫鱼是准备养大了卖的，可是捉一些给傻子喂水狗，如烟倒是不心疼，毕竟水狗皮是很值钱的，刚才傻子说了，两张皮就卖了一两银子。

“那倒不用，你家有糠，我装一些，水狗也能吃一些糠。还有……还有……”傻子说着说着，有些犹豫了。

“要糠啊，没问题，要多少给你多少。还有啥啊？”如烟催着傻子。

“那我就说了啊，还有，那泥鳅要是你能捉上来的话，我也想要一些，毕竟这水狗主要是吃鱼虾的。可是，我知道你的泥鳅是专门给那个卫公子留着的，要是不行的话，我就不要了。”傻子说。

如烟的脸又红了，她看了傻子一眼，低低地说：“傻子，跟你说过了，我跟卫子然只是生意上的朋友，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那泥鳅本来就是你捉来的，当然可以给你了。”

“不是给我，是我买，不耽误你和卫公子赚钱，我现在有二两银子了。”

如烟的脸阴沉了下去。“傻子，刚才跟你说了，你怎么就不信呢？还有，我是见钱眼开的人吗？”

傻子见如烟生气了，也就没说话，脑子里又想起了卫子然紧握她双手的情景，傻子的心头就是一紧。

两个人吃了两块肉，已经差不多饱了，傻子又用树枝子串了两个大泥鳅，分别又烤了起来。

“嘿嘿，这烤泥鳅味儿也行，要是能烤青蛙啊，就更好吃啦！这烤青……”傻子突然想起啥，就住了口不再说下去了。

如烟当然知道傻子为什么不说了，因为提起烤青蛙就又要提到卫子然，当初是自己求着傻子把干青蛙给卫子然的，由她换成了泥鳅。

如烟恨恨地想，今天傻子的话成了鬼打墙了，转来转去的总要转到一个人的身上。

“傻子，谷糠和泥鳅全可以送给你，可我不能接你的钱，你听好了啊。这水狗养好了，能挣不少钱呢，将来你和小秀儿的日子……”如烟说到这儿，立刻闭了嘴。

“有人家小秀儿啥事儿，我有别的想法。”傻子瞪她，如烟把头一扭，看坳外的飘雪。

“那也行，我把杀水狗的肉送给你，备不住你的野味店能用得上，这水狗可是够野的。”傻子接着说。

“行，傻子。”

如烟突然间感觉到，她和傻子几天之间，彼此已经疏远了太多，就跟隔了一座山似的。自己刚才对傻子的解释，傻子根本不接话茬，这说明他不相信自己和卫子然之间是清白的。而他拿了小秀儿的帕子，如果只是为了回想什么的话，如烟也是不信，何况，小秀儿现在就在他的小庙炕头上，跟个小媳妇似的，给她补被子呢。

如烟无意看到，傻子棉袄上的破窟窿全被各色的补丁给补上了。

“傻子，棉袄是小秀儿给你补的？”

“嗯。我一个要饭的，其实就应该穿得破衣拉撒的才对。”傻子低了头，有些忧伤，他又想起如烟在寺里说自己油渍麻花的时候，卫子然穿的那身洁白的布袍。

“傻子，我昨天那话，真的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是想，你的棉衣破了，你就该早说啊，我可以……我可以让娘早给你准备啊！”

傻子半晌无语，久久才蹦出一句话来：“与卫子然相比，我傻，我抬不起头来！”

如烟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傻子，一时想不起半句话来回答他。这个傻子，怎么会这么想啊！

两个人全没话了。傻子双手捧起干净的雪，放在嘴里大嚼着，当水来喝。

如烟看着傻子大口吃雪的样子，心里一酸，把头赶紧扭到了一边。

一会儿后，她摘下了草帽蓑衣，放到树墩上。

“我走了，你自己过这野人生活吧。我娘让我给你送了一碗饺子，我放在小庙里了，小秀儿在那儿，她知道的。明天去我家装糠吧，泥鳅过两天我就去小池子里捉，到时候告诉你一声。”

“这草帽蓑衣，你还是带走吧，雪越来越大了。”傻子赶忙说。

“不了，我一会儿就到家，还是你穿吧，谢谢你了。”如烟翻过坡坳，上了土坡的高处。

傻子听了如烟的“谢谢”两字，心里一凉，呆呆地看着如烟下了土坡，没了踪影。

已经鹅毛大雪了，漫天地纷卷，高坡似乎都跟着这白天的天地一起动了起来。如烟的头发上，身上全落满了雪花，一会儿工夫，她的眉毛也白了。

她感觉身上冰冷冰冷的，然而，她的心里更是一片莽莽雪原，那个世界里，已经天寒地冻了……

她不知道，傻子拿着草帽，抱着蓑衣，站在土坡的最高处，一直望着她，望着她白色的身影远去……